慕容傑心不在焉的環顧四周,恢宏闊氣的青玄殿,絕不比樓蘭王府差,隻是殿內的布置擺設,樸實無華到略顯寒酸。


    空曠的房間內,粗糙簡陋的桌椅,沒有雕花裝飾,斑駁的青銅油燈,已經有些年頭,掛在牆上的字畫,同樣平淡無奇,唯有神龕內,供奉的天道二字,一塵不染,頗有靈性,才能隱約覺出,那份仙風道骨。


    慕容傑難以置信,上官裕的青玄殿,居然會是這個樣子。


    上官裕乃四照堂主,可他飲食起居的處所,同尋常百姓家無異,甚至趕不上內五院。


    昔日在內五院,他們這些雜役,住的同豬圈沒有兩樣,不過內五院的管事們,各自都有華麗氣派的居所。


    現在想來管事們住的,遠比上官裕住的更好。看來在四照堂做堂主,還不如做個俗家管事。


    慕容傑左顧右盼,打量青玄殿半天,從簡陋至極的器物,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上官裕要不是沒事喜歡自虐,那便是黑瞎子進門窮到家了。


    說上官裕窮,打死慕容傑,他也不會信,每逢初一十五,香客們的供奉,那決不比樓蘭王的俸祿少,上官裕又怎可能家徒四壁。


    毫無疑問,上官裕是個自虐狂,他必定是個吝嗇鬼,往日連一分錢都舍不得花,哪怕隻花上一丁點兒的錢,都會讓上官裕痛斷肛腸。所以他寧可住這種地方,也絕對舍不得花錢,弄點兒像樣的家具。


    把上官裕想得越不堪,慕容傑心中就越歡喜。慕容傑茫無邊際自顧自的瞎想著,上官裕則不緊不慢的沏來一壺茶。


    見慕容傑呆呆發愣,不時還沒來由的傻笑。上官裕不明白,慕容傑這是犯了什麽病?


    上官裕一心練氣修仙,從不貪圖享受,更不計較得失,對於衣食住行,全無任何挑剔。他這樣一個閑雲野鶴慣了的人,又怎麽會知道慕容傑的小心思,當然不知道慕容傑在想些什麽。


    上官裕輕咳了幾聲,神色疑惑說的問道:“從今天起,你已是入室弟子,言行舉止都要多留個心眼,以免招來旁人的蜚短流長。沒有問過你們,我便自己做主,讓你們拜入西門,不知你們可有何想法?”


    “啊?噢!妙極,妙極,弟子沒什麽想法。”


    慕容傑從周圍的事物中回過神來,本想來一番激昂奮進的慷慨陳詞,可瞅見欣欣然坐在眼前的上官裕,慕容傑頓時感到萬念俱灰,到嘴邊的話又全都咽了回去,霎時間被他忘得一幹二淨,不得不重新想上好大半天,才勉強憋出這麽一句話來。


    此後,又是漫長的沉默。


    上官裕和慕容傑麵麵相覷,彼此竟一時間無言以對,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慕容傑看上官裕,越看越覺得別扭,殺父仇人就在眼前,誰又能看得順眼。


    上官裕看慕容傑,也覺得渾身不自在。慕容傑的神情舉止,讓他感到很不對勁,可慕容傑沒病沒傷,就是衣服有些邋遢,上官裕看不出所以然,因此越想越覺得蹊蹺。


    上官裕深居簡出,總忙於練氣修仙,很少同人打交道,他的弟子和小廝們,幫他擋下無數拜訪者,使得上官裕無需寒暄應酬,久而久之自然不善交際,麵對一反常態的慕容傑,貴為四照堂主的上官裕,竟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化解僵局。


    想起三年前,在精絕地宮內,初次遇見瘦小的慕容傑。在看看如今自己眼前,玉樹臨風的俊美少年。強健的體格,壯碩的肌肉,颯爽的英姿,勃發的朝氣,越看越讓人賞心悅目。


    上官裕素有愛才之心,有慕容傑這樣的弟子,上官裕發自內心的感到高興。可是隻要想到慕容傑體內,雜亂無章又互不相容的真氣,在猖獗肆虐的侵蝕五髒六腑。前途遠不可估量的慕容傑,隻怕不足一年就會暴斃而亡。上官裕心頓時萬念俱灰,悲從中來難掩惋惜之情。


    慕容傑全不知上官裕心中所想,見他一幅死了親爹的沮喪模樣,忍不住想要什麽知道,上官裕究竟是怎麽了,好讓自己可以幸災樂禍一番。


    慕容傑想要詢問,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先不說別的,就連稱呼都叫人頭痛。照理說,自己算是西門弟子,西門門主鍾行旭,是上官裕的師侄,這麽說來上官裕該是自己的師叔祖。


    讓他喚殺父仇人師叔祖這怎麽可以,再者說自己乃是青城派掌門青雲道長的徒弟,青雲道長要比上官裕高一輩,自己同上官裕應該屬同輩,怎能夠喚他做師叔祖。


    沒想到上官裕如此險惡,讓他拜西門鍾行旭為師,一下自己就矮了上官裕兩輩,看來上官裕一開始就沒安好心,直把慕容傑給氣得牙癢癢。


    見慕容傑喜怒無常,上官裕甚是為其擔憂,恐其體內真氣作怪,急忙詢問道:“沒事吧!你還好嗎?”


    上官裕這麽一問,慕容傑瞠目結舌。他不知怎麽回答,更不知道上官裕,為何突然這麽問。


    做賊心虛,慕容傑心中,可沒有想上官裕的好,怕被上官裕看出端倪,急忙躬身一禮答道:“弟子萬安,能夠拜入西門,乃弟子三生有幸,再沒有更好的了。”


    “真的沒事?平素裏會不會偶感不適?”上官裕好奇的問道。


    上官裕這麽問,是關心慕容傑。慕容傑卻不這麽想,在他看來上官裕明擺著,就是在詛咒自己,巴不得自己早死,豈能讓他逞心如意。


    “沒有感到不適,弟子向來挺好的。”慕容傑撅了撅嘴說道。


    “當真?”


    “當真!”


    “果然?”


    “果然!”


    “哎,好吧!也罷,也罷。這有一道印符,拿到去紫金樓,便無人阻你進去,樓內有天下絕學三千六百卷,你可從中任選一卷,望能幫你逃過此劫。”


    “此劫?”


    慕容傑不甚明白,但他同時也知道,對於練氣修仙之人,渡劫可是頭等大事,隻是他自己全然不知,到底遇上了什麽劫難。


    “你有所不知,你體內真氣混雜,相互競逐,互不相讓,隻怕日積月累,受真氣強襲侵略,勢必急火攻心,髒腑俱衰,過不了一年,恐性命難保。”上官裕默然歎道。


    聞聽此言,慕容傑真想破口大罵。什麽急火攻心,什麽髒腑俱衰,根本就是一派胡言,自己好容易恢複了真氣,上官裕居然還在這裏危言聳聽,明擺著是在咒自己夭折早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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