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容見魏泰誠驟然收住勢子,轉身觀戰,自己也就秀目凝神,向來人一望!隻見兩位俗裝老人,年紀全在六旬左右,一個銀須飄胸,紫麵電目,手中舞著一把金背劈山刀,正在和藍劍虹打的火熱。另一個和易蘭芝交手的,瘦長個子,顎下三寸短須,長得獐頭鼠目,看年紀似要比那和劍虹交手的小了三四歲,長劍揮起來,如千蛇飛舞。沈靜容初曆江湖,隻能看出這兩個俗裝老人的武功超凡,卻不認識哪路人物!她正在疑惑,一眼瞥見魏泰誠麵色鐵青,而且細步後移,準備逃走!沈靜容哪肯讓他就此走了,嬌軀一晃,捷若風飄,竄到魏泰誠麵前,攔住去路,低聲道:“魏老前輩,要走不難,但你要告訴我,這兩個人是誰?與你有什麽恩怨,何以你這樣懼他!”沈靜容聰明絕頂,她一見魏泰誠的臉色,和蓄勢待逃,就知道他與這兩個俗裝老人有很深的恩怨,而且畏懼對方的武功,自己正好不知道此二人的來路,不如乘此逼問魏泰誠,萬一藍劍虹師兄妹不敵,摸清了對方的底細,也好助他們一臂之力,所以她才驟然攔住魏泰誠,逼他說出過中情形。魏泰誠為勢所迫,電目掃了靜容一眼,也壓低著嗓子,對沈姑娘道:“這兩人是冀西清風店,清風三老中的兩個,那紫麵銀須的是老二,穿雲燕子邱天澤,那瘦小個子是老三,草上飛蛇邱天綿,老大多手白猿邱天世,和他們一個堂弟花花太歲邱天長,可能坐鎮幫中,在指揮著這件劫擒金龍參的事情。”話至此略頓,目光掃了正在和藍劍虹師兄妹鬥至生死關頭的邱氏兄弟一眼,又道:“他們四兄弟以‘世澤綿長’四個字命名,在冀西清風店開山立堂創設清風幫,老大多手白猿邱天世自稱幫主,三個兄弟分掌三堂,在武林中無惡不作,在地方上殘害鄉民,清風店附近兩三百裏路內的老百姓,無不怨聲載道,老朽在六七年前因點小事,與他們兄弟結下梁子,現在若與邱氏兄弟正式見麵,難免鬧得不愉快,所以,想乘他們尚未發現我之前離去,免得旁生枝節……”沈靜容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在長睫毛中轉了兩轉,輕道:“多謝你告訴我,現在你走吧!”魏泰誠轉身拔步,走出未及兩丈,沈靜容突然喝道:“慢著!”魏泰誠聞喝,忙一停步。沈靜容已竄近他的身側,輕道:“魏老前輩,劫取金龍參的事情,有我紫飛燕沈靜容在藍劍虹身邊,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魏泰誠隻氣得麵色青裏透白,恨恨的“哼”了一聲,拔步就走,未出五步。忽聞背後響起颼颼風聲,情知不妙,疾忙一個旋身,伸手一折,沒抓著東西。再看時,隻見沈靜容手中抄住兩把柳葉飛刀,看著魏泰誠盈盈笑道:“邱氏兄弟,不但武功高強,且確實心狠手辣……魏老前輩……好險啊……”說話中一扔玉腕,月光下隻見銀茫電射,兩柄柳葉飛刀,分向穿雲燕子邱天澤,草上飛蛇邱天綿襲去!但聞一聲“唉喲”邱天澤持刀右手中了一把飛刀,金背劈山刀,脫手而出,落在地上。邱天綿草上飛蛇這個綽號,果然得之無愧,聽耳邊響起金風破空之聲,倏的收招,身形一倒,貼著獨院中成行的矮鬆樹梢,就像一條粗蛇,霍的到了二哥身旁,飛刀早已掠空而過。接著聽到魏泰誠,說聲:“蒙沈姑娘援手,此恩日後有機,老朽定當圖報!”話說完,人已騰空三丈,在半空一抖身,逕往東北夜空飛去,眨眼不見!變起娥傾,加以沈靜容的身法奇快,不但邱氏兄弟愕然,就是藍劍虹易蘭芝及在場所有的人,全都瞪目咋舌,不知是怎麽一回事情!此時興隆客棧的獨院牆上及院中地下,雖然站滿了好幾十人,卻聲息全無,如同死寂!半晌,沈靜容才淺笑盈盈,輕移蓮步,走近清風幫邱氏兄弟的跟前,福了一福,道:“兩位堂主,為了這十九株龍參,不遠千裏而來,真是難得,不過,遺憾的是靈果確未在藍相公身上,兩位老前輩與小女子我,這趟路費可算是白發了。”這當兒邱天綿已替二哥裹好了右腕上的刀傷,他們邱氏四兄弟之中,要以老三天綿性情最暴,沈容靜說完話,他忙邁上一步,怒目圓睜,厲聲喝道:“我們兄弟與魏老賊有些過節,我用飛刀傷他,是欲洗前恨,你是什麽人?竟敢伸手管這樁閑事。”沈靜容仰麵一陣嬌笑,聲音雖若銀盤走珠,甜朗悅耳,但其中卻隱含著一股襲人勁力,在場的人,除了她帶來的派中高手之外,無不暗自驚駭!沈姑娘一聲笑過,秀麵陡的一沉,說道:“邱三堂主果然武學超群,在和人家交手過招時,尚能偷發暗器,不過,乘人不備,暗器猛向人家背後擊去,未象有些失去英雄本色,也會遺笑江湖。”話至此兩聲冷笑而住,隨著又道:“小女子初曆江湖,藉藉無名,你邱三堂主是不會認識我,但家師赤靈道長賈雲亭,你總該聽人說過吧?”邱氏兄弟一聽她是崆峒派掌門人赤靈道人的弟子,著實吃了一驚,再一衡量目前情勢,敵眾我寡,二哥又腕受刀傷,自是不能再和人家動手,不如乘此機會,先離了客棧,一方麵二哥醫治傷口,一方麵用自己帶出來的信鴿,傳書清風店總堂,將過中詳情稟告大哥,聽候大哥命示……。心念既決,忙冷冷一笑,道:“難怪你年紀輕輕有這等身手好!今晚上這筆帳,我們清風幫自會去找你師父算,若在這裏給你教訓,讓別人知道還說我們欺負小輩!”說此突頓,回頭向邱天澤一使眼色,繼道:“二哥,我們走吧!”清風三老在中原武林道上,算得上是頂尖的人物,三老全都有了成群兒女,不但他們第二輩個個學得一身絕技,就是幫中門人弟子,不下數百人,也都無不武功高強,今天晚上邱天綿竟在一個廿歲的女孩麵前,說出了這席話,表麵上聽去,倒是蠻好聽,實際上卻丟盡了人,很顯明他在畏懼沈靜容的武功,和他們人多勢眾!且說邱天綿話說完,替二哥拾起金背劈山刀,兄弟二人一點地,隻見身形一晃,已雙雙上了牆頭,在上一借勢,身騰三丈,半空中身子一平,疾若離弦快箭,向東北方夜空飛去,眨眼不見!身形之快,不但使藍劍虹、沈靜容、易蘭芝等後輩,覺得世無其匹,就是數十年江湖的郭昭民、藍曉霞、張嘯天及崆峒派中的數十名高手,都認為是生平僅見,無不歎為觀止!邱氏兄弟走後,沈靜容秀目含情,向藍劍虹一掃,上前笑道:“藍相公!金龍參既不在你身上,妾這趟也算是白跑,不過,敝派並不會因此而罷休,家師對這神果誌在必得,自是一定要追查得一個水落石出!”紫飛燕沈靜容,雖然是崆峒門下弟子,算起來是藍劍虹的仇敵,但劍虹天性謹厚,心想,今天晚上連遇武林中罕見高人,若非她援手,自己這行人恐怕多少要惹到一些麻煩,是以,無論怎樣,自己應該向人家說幾句感謝的話,在情理上才講得過去!想至此,忙抱拳一禮,笑道:“蒙姑娘援手,擊退強敵,藍某人感激之至,至於十九株金龍參的事情,我也希望貴派能追查個水落石出,到時候也好使藍某重見一次幼時曾為我所采獲的靈果!”沈靜容本來是個絕頂聰明的女孩,但此時她卻被藍小俠的俊美所迷惑,藍劍虹的最後一句話,含意何在?她竟沒有聽出來。劍虹話說完,隻喜得她心花怒放,一揮手,向群立牆頭的派中高手叫道:“各位伯叔兄弟,金龍參既不在藍相公子身上,我們找他無益,不如離了米靈鎮,再去設法找尋那奪得靈果的人,走吧……”語畢,又是一揮手!沈靜容的話,誰敢不聽,隻見四周圍牆上的人,有如亂箭射空,人影嗖嗖,頓刻間已全部撤走,磚牆上已空無一人!獨院中的沈靜容與李小紅,走在最後,靜容這妮子真癡,臨行時,還走到劍虹麵前,低聲道:“藍相公,將來你真會去崆峒青陽峰嗎?”藍劍虹點點頭,微微一笑,也低聲道:“青陽峰我總要去的,不過哪一天,卻沒有一定,姑娘如果回山時,請替藍某代向令師致候,就說晚輩藍劍虹有一天會來向他老人家叩安!”


    崆峒派在江湖中的所作所為,沈靜容了如指掌,赤靈道人的行為早為靜容所不滿,但礙於賈雲亭是撫育自己長大的恩師,隻是敢怒而不敢言而已!藍劍虹身懷絕技,加以他浩氣幹雲,將來仗劍江湖和恩師為敵,掃蕩崆峒自是預料中之事。姑娘究竟智慧超人,一聽藍劍虹最後所說的這番話,已知他去青陽峰的目的!但難在自己一見藍劍虹之後,一顆芳心就起了一種極微妙的感覺,好像事事都怕劍虹吃虧,所以她要和毒杖君翁魏泰誠交手,和用柳葉飛刀擊傷邱老二,揮散自己派中的數十名高手,都是因為她對藍劍虹一見傾心所至……。是以,藍劍虹最後的一段話,她不但沒有恨意,反湧出一股熱淚,淒然道:“藍相公,青陽峰雖然是銅牆鐵壁,但有我在,卻沒有敢動你一毫一發……到時候……妾定在深閨置酒……給相公你……洗塵接風……”語畢,雙目含情脈脈,深深的盯了劍虹一眼,然後向李小紅一使眼色,主仆二人,同時嬌軀一轉,但見人影閃動,直躍起三丈多高,越牆向西北夜空飛去,刹那問消失在殘月曉空中!藍劍虹一回頭,見易蘭芝滿麵不悅,不由得吃了一驚,急道:“芝妹,你怎麽啦?”易蘭芝一嘟小嘴。道:“要走就讓人家走,何必還和她多嚕嗦!她說些什麽呀?”藍劍虹這才噓了口氣,道:“人家幫了我們忙,在情理上我們要向人家說幾句感謝的話。”易蘭芝道:“恐怕不單是感謝人家吧?”劍虹道:“我要她帶信她的師父,說我們不久要去青陽峰!”易蘭芝道:“什麽她她她的,她得多甜呀!”藍劍虹搖頭一聲輕歎!道:“芝妹,你怎麽這樣小孩子氣呢!”飛刀聖手郭昭民怕他二人因此而鬧得不愉快,忙上前勸道:“好啦,好啦,劍虹賢侄少說一句就是了。”這樣易蘭芝才似乎心裏舒服了些,麵露和色,俏目瞟了劍虹一眼,帶著勝利的微笑,回到房間中。這時天已大亮,眾人隨在易蘭芝身後,回進房中,經過一番緊急計議,劍虹母親白蝶娘子藍曉霞,由郭昭民陪伴著返回太原府,重建鴻運鏢局。藍劍虹帶著易蘭芝、張嘯天先赴五台山,大佛寺去找天童禪師鄭嘉榮,將曉霞信物交與禪師,再向老禪師求助,然後逕赴崆峒山青陽峰紫霞宮,搗毀魔窟,報雪親仇,匡扶武林殺劫,追尋十九株金龍參!大事既然決定,店夥計送來早餐,幾人匆匆吃了些飯菜,隨由郭昭民清了店銀,藍劍虹即拜別母親,母子二人又抱頭痛哭了一陣,然後拜謝郭昭民照顧娘親之恩,隨帶著易蘭芝、張嘯天出了興隆客棧,離米靈鎮,逕往入晉東官道奔去!藍劍虹等人走後,郭昭民伴著藍曉霞,返回太原府,重建鴻運鏢局暫按下不提。且說藍劍虹、易蘭芝、張嘯天三人離了米靈鎮,逕赴五台山。五台山在晉東,五台縣西北若百餘裏處,山勢雄偉,連綿數百裏,山中不但古木參天,奇峰林立,且深崖大澤到處都是,有許多地方,是人跡罕至之處,這些地方盤踞著不少毒蛇猛獸。那大佛寺,就在五台山東北端千峰環抱中的天龍峰上……。由於十九株金龍參,掀起的武林滔天大波,藍劍虹的行蹤,已為許多奇人異士所注意。是以,藍劍虹對自己的行動,也很謹慎,就怕招惹麻煩,至誤了自己的大事。藍劍虹、易蘭芝、張嘯天,曉行夜宿,一連走了四五天,已出豫北,來到晉南的高平縣。高平縣由於位處出晉入豫的官道,故百貨輻輳,商店林立,人口稠密,熱鬧非常,為晉南最大最繁華的城市之一。這天藍劍虹等人,到達高平縣,正是晌午時候,三人並肩進城,由於黑湖山怪張嘯天身軀高大,長像惡怪,引起街上許多行人注目,而且身後還跟了一群小孩,有的圓瞪著一雙小眼睛奇異地望著張嘯天,有的向他做做鬼臉,狀至滑稽,引得藍劍虹、易蘭芝不住暗笑!


    三個人走過幾條小街,來到鬧市中心,見街左有一家紅磚牆綠色瓦三層大廈的酒樓。酒樓最下層的大門口,橫掛著一塊黑漆金字大招牌,上寫著:“杏花村”三字。二層樓上窗口處,還排出望竿,掛著酒旗,漾在空中飄揚!三個人趕了一上午的路程,腹中早就在餓腸轆轆,易蘭芝一見杏花村房屋富麗精致,招牌風雅,心想,店中酒飯一定也是味美可口。忙微笑著瞟了藍劍虹一眼,道:“杏花村房屋精致,吃的東西想必也會很精美,我們何不在這裏打尖,然後再兼程趕路如何?”易蘭芝所說的話,藍劍虹無不百依百順,點頭一笑,答道:“隻要芝妹你喜歡,我無不從命!”說完嗬嗬一笑,領先向杏花村走去。杏花村是南平縣城中一家最大的酒樓,麵臨大街,登三樓可望城外那隱隱青山,悠悠白雲!由於杏花村的地址適中,所賣的酒飯又精美異常,故開業十餘年以來,總是顧客如雲,大有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的盛況。藍劍虹帶著易蘭芝、張嘯天二人,直登三樓,果然是景美酒香,有不少士紳闊少,在飲酒賣醉,真是高明滿座。藍劍虹選了一個臨街窗口的桌子,三人坐下,酒保見一雙秀麗少年男女,衣著華麗,而且都帶著長劍,知道不是吃鏢行飯的鏢頭,就是綠林豪傑,自是不敢怠慢,但見張嘯天這駭人長像,這冷的大雪天,僅下身穿條短褲,褲上圍塊絲布,身背牛筋巨弓,腰插雕翎長箭,與這對美秀少年男女,坐在一起,實在是有些不相配合。但開酒店的人,隻管自己賣酒,哪管得許多,雖全都對張嘯天投以奇異眼光,就沒有人敢問聲什麽!酒保請藍小俠點過幾樣精美菜肴,一壺紹酒,哈哈腰逕自退下。不多時店小二端來了美酒佳肴,易蘭芝玉指持壺,先替藍劍虹、張嘯天二人各斟滿了一杯酒,然後自己也斟了一杯,二人對坐長飲,藍小俠不時俊目流波,向酒樓內及街上不停打量,看是否有可疑人物。就在三人酒酣用飯之際,怒聞二樓傳上來一陣輕嬌啼哭之聲!黑湖山怪張嘯天性情焦燥,且一向不忍聽女人淒哭之聲,突然有女人哭聲傳上三樓,怒火頓熾,忍不住一拳擊在桌子上,隻震得滿桌杯盤,跳起兩三寸高。店小二聞聲,慌忙跑了過來,見張嘯天氣憤憤的,連連哈腰,笑道:“小店招待不周,這裏向爺賠罪了,爺要什麽請盡管吩咐,立刻送上就是!”張嘯天麵色有如寒鐵,沉聲喝道:“咱們酒醉飯飽,什麽也不要,隻是,我要問你,青天白日你酒樓中何來婦人哭聲?”店小二嗬嗬一笑,道:“爺,原來你是為了這個,這是一雙從外鄉流落在此地賣唱的父女!小的去趕他們走就是。”小二話說完,轉身就走,隨一聲淒歎後沒頭沒尾的唱道:“……幾多高樓飲美酒……幾多流落在街頭……”唱完又是一歎,道:“這雙父女也實在太可憐了!”藍劍虹天性善良,聽小二所說的話,知道這雙父女定有困難之處,頓起惻隱之心,忙喝聲:“夥計轉來!”小二聞喝,哪敢不從,忙又轉回身,向劍虹麵前走去,正待說話。藍劍虹已先開口,道:“勞你去把這雙父女叫上樓來。”店小二領命下樓,不多時,帶上來一老一小,前麵走著的老頭,年若六旬左右,花白胡須,衣衫襤褸,右手拿串拍板,老者後麵跟著一個廿一二歲的婦人,雖無動人容貌。但也有幾分姿色。那婦人一邊走一邊拭擦著眼淚,跟在老者身後,向藍劍虹等走來。走近桌前,老者向藍劍虹等躬身一揖,少婦也隨著深深的道了三個萬福。藍劍虹趕忙離坐還禮,笑道:“老丈府上哪裏?令媛何以在此酒樓啼哭?可否見告。”老者用一雙失神的眼,望了酒樓周圍一下,然後落在劍虹麵上,低聲道:“老兒有苦不敢言,怕的是激怒了三太爺,惹來殺身之禍!”張嘯天一聽,怒目圓睜,喝道:“你這老兒,多不受抬舉,我們公子叫你來問話,定有好處,你盡管直說無妨,有什麽事情,我老張一手替你擔當,怕個什麽……”老者見他們三人全是武林中人打扮,且說話浩氣淩雲,知道他們是鋤奸扶弱的江湖豪俠,這才放下心。老者淒聲說道:“老兒姓劉原本是河南開封府人,一年前,家遭回祿,不得已帶著妻女前來高平投親,不想親戚在三年前就搬移陝西去了,一急之下,老妻舊病複發身故客棧中,父女兩人在此舉目無親,到哪裏去討這筆棺木埋葬費用。”不想本地有一位馬三太爺,見小女翠蓮尚有幾分姿色,願出二十兩銀子,安葬老妻,但要小女作妾!“老朽心想,老妻陳屍客棧,屍骨待殮,迫不得已,隻好忍痛割愛,將小女送至馬家,換來廿兩銀子埋葬亡妻,沒想到……。”老者說到這裏,已泣不成聲!實在無法再說下去……。翠蓮忙擦了擦眼淚接道:“沒想到奴至馬家,未及三月,馬三太爺的發妻徐氏,從娘家回來,得知情形,將奴一頓毒打,剝去全身衣服,將奴趕了出來。”“馬三太爺,見花了廿兩銀子,隻買得奴三個月身體,心有不甘,找著父親要退回廿兩白銀,限期九個月,逾期不能還清銀子,定要製我父女於死地。”“父親年高無力,奴又是個女兒家,加以馬三太爺有錢有勢,高平縣城,無論官民見了他,都得向他拱拱手,叫聲馬三太爺!”“我們父女兩人,一日三餐都不能到手,哪來廿兩銀子還他,好在奴小時候,父親教會了我一些小調兒,迫不得已,隻好父女兩人在城中各酒樓賣唱,每日所得,大部分還他,隻留少許,父女兩糊口度日。”“廿兩銀子,現已還了他十五兩,尚有五兩沒還,可是明天就是九個月限期屆日,明日若交不出五兩銀子,我父女倆,定會被馬三太爺活活打死!”“在無法可想之下,奴隻是急得痛哭,不想觸犯了相公小姐及這位英雄,望乞恕罪,求高抬貴手,放過我們可憐的父女……。”翠蓮接著把他們父女兩人的悲慘遭遇說完,也是熱淚婆娑,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了。藍劍虹雖然沒有流出眼淚,但俊目中已略現淚光,心想,人間會有這等慘事,高平城中竟有這樣的惡霸,武林中人,生平之誌,就是鋤強扶弱,除害地方,這個姓馬的,我一定要給他點教訓。藍劍虹俯首沉思,正想至此,忽又聽到另一個女人淒淒嬌泣。猛抬頭,見坐在自己對麵的師妹易蘭芝,雙臂伏在桌上,秀麵埋在臂中,不住淒泣,一雙秀肩因哭得淒切而微微震動。藍劍虹知道她是聽了這篇人間慘事,致痛灑同情之淚!是以,隻說了聲:“芝妹,別再哭了!”回頭問翠蓮道:“蓮姑娘,那馬三太爺住在哪裏,做的是什麽生意,請見告。”翠蓮點點頭,答道:“環城老街那賣肉的馬屠夫,就是三太爺!”翠蓮的話聲一落,忽然張嘯天縱聲一陣大笑,氣發丹田,聲如龍吟,震的杏花村酒樓屋瓦,格格作響,隻嚇得劉氏父女及在坐吃喝的群客,無不麵上變色,心驚不止!張嘯天一陣笑過,沉聲喝道:“呸!我道是個什麽了不起的馬三太爺,原來是個殺堵的屠夫,劉老兒!別再哭啦,讓俺老張去替你出了這口氣!”說話中,雙手一按桌麵,人已站在離藍劍虹等五尺開外,一轉身,就想往樓下奔去。藍劍虹做事,一向謹慎,怕黑湖山怪此去惹禍,忙微點足尖,人已捷若風飄,攔住張嘯天的去路,低聲道:“嘯天,劉老丈父女未先離開高平城,我們怎能輕舉妄動,再說你去時也隻能給那姓馬的皮肉上一些教訓,決不能鬧出人命,替自己惹來麻煩……”語畢,一使眼色,帶著張嘯天歸回原位。藍小俠重新坐下,俊目流波,向廳中群客掃了一眼,輕聲對劉老頭道:“老丈,馬三太爺的五兩銀子,你不需還了,晚輩這裏送你三十兩白銀,做路費盤纏,速備車離高平回河南開封府去,剩下的可做點小買賣,使你父女二人得以糊口。”說完話在包袱中取出三十兩白銀,雙手捧著交與劉老頭。劉老一怔,哪裏敢接受,抖著嘴唇正想說話,忽聞張嘯天喝道:“你這老兒,也真是不識抬舉,俺相公給你銀子,你盡管收下決不會像姓馬的那樣,要你退還,快拿著吧!還嚕嗦個什麽?你不著急,俺老張可不能忍啦!”劉老頭聽他一喝,隻好流著熱淚,抖著雙手,接過劍虹手中的卅兩銀子,放入懷中,趕快一拉翠蓮,雙雙拜倒地下,道:“相公救命之恩,老兒父女至死不忘,敢請相公賜告尊姓大名……”劉老頭話未說完,藍劍虹慌忙離坐,雙手扶起劉氏父女道:“偶伸援手,且區區銀子,算得了什麽?老丈這樣一來,反而折煞晚輩了!至於晚輩的姓名麽?我暫不能奉告,老丈這裏就請速離高平吧?遲了恐生意外……”劉老頭見人家不肯告以姓名,知道他們江湖中俠義人,做了善事,不願留名,也就不便再說什麽?隻好拉著女兒翠蓮,向藍劍虹、蘭芝、嘯天各人行了禮,轉身下樓,劉翠蓮臨到樓口,忽轉過秀麵,雙目含情脈脈深深地盯了劍虹一眼,隨父親走下樓去。三樓上的酒客,總不下四五十人之多,適才聽張嘯天一陣縱聲大笑,以及看到劍虹、嘯天二人離坐時那奇快的身法,知道他們三個人都是武林中難惹的人物,早已全都相顧愕然,無一人敢哼一聲!現在又見藍劍虹送那老頭白銀三十兩,命他離高平,則更是驚得全部麵上變色,啞然無言!劉老頭父女走後,若過了一個多時辰,群客也都吃完酒飯漸漸散去,藍劍虹心中暗裏一盤算,劉老頭父女,此時大概已離了高平縣城了。這才對張嘯天笑道:“嘯天,現在你去找那姓馬的吧!但千萬記著,不要鬧出人命!”


    張嘯天領命,嗬嗬一笑,離了杏花村。暫按下藍劍虹、易蘭芝二人在杏花村等候黑湖山怪張嘯天不提。且說嘯天離了杏花村,問明到環城老街的路徑,逕往環城老街奔去。走了若四五條街道,連拐了兩個彎,已到環河老街,舉目一望,果見前麵街左有一家肉鋪,房屋建築得非常富麗。張嘯天大踏步的走近肉店,見店麵中擺著兩副肉案,懸掛著數百斤上好豬肉,顧客如雲,十幾名刀手,正在忙著不停的割肉過秤。櫃台中坐著一個年若四十三四歲的大漢,濃眉大目,一臉橫肉,但生得紅光滿麵,顎下長滿了半寸長的虯須,一看就知不是個好東西。張嘯天雖生性粗魯,但他一遇大事,卻能粗中有細,心想,看這家夥的長像,定非善類,但還是問過明白較妥,萬一找錯了人,又得挨藍公子一頓大罵……。想至此忙上前略一拱手,問道:“掌櫃的,可是馬三太爺麽?”那人見張嘯天生得身軀高大,麵貌醜惡,且身上還背著巨弓長箭,不禁暗裏一驚,但又不敢不告訴他,自己就是馬三太爺!忙立起欠欠身,道:“在下正是馬老三,但不知英雄找我有何見教?”張嘯天聽他就是馬屠夫,不禁怒火頓熾,冷冷一笑,道:“你開的是肉店,俺來找你,當然是買豬肉,要十五斤精肉,不得有半點肥的在上麵。”馬三笑著點點頭道:“使得!”語畢,吩咐刀手割肉。張嘯天驀的喝道:“俺買肉要你親自切割,誰要你吩咐那廝們動手。”馬三情知來者不善,也就隻好忍著一口氣,離了櫃台,走進肉案,整整切了半個時辰,才將十五斤精肉切好,道:“英雄府上哪裏,小店派人送去。”張嘯天嗬嗬一笑,道:“要你送什麽!俺還要買呢?”話至此略頓,雙目如電,掃了店中一眼,又道:“再要十五斤豬蹄,蹄中不能有絲毫骨頭。”普天下買豬腳沒聽說過不要帶骨頭的,何況馬三爺又是高平縣城的惡霸,平時隻有他戲弄人家,他哪裏受過這等淩辱!不禁怒火頓熾,麵色一沉,說道:“敢問英雄上姓大名,我們素昧平生,想我馬三沒有得罪閣下的地方,何以要來這樣折辱我……”張嘯天縱聲一笑,音若沉雷,隻驚得店中的群客頓時散去,刀手門個個變色。張嘯天一陣笑,道:“你還不配問我的姓名,你折磨劉老兒父女這樣久,我今日折辱你隻一個時辰,你就不耐煩起來……”張嘯天話未說完,馬三冷冷一笑道:“原來你是為了那劉老狗兒,你要怎樣?”馬三不愧為地方惡霸,說話夠硬。張嘯天又是嗬嗬一笑,道:“怎樣!我要來教訓教訓你!”話聲中,伸手在肉案上抓出那塊十五斤重的全精肉,向馬三劈麵打去。馬三似覺眼前倒來一座肉山,閃避不及,十五斤豬肉給張嘯天這一擲。少說些也有百多斤力道,正正的打在他麵上,人也隨著向地下一坐。馬老三不由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一挺身站起身子,在肉案上抓了一把剔骨尖刀,手揮尖刀,猛向張嘯天撲去!要知道,馬老三隻不過是地方上一個無賴惡霸,張嘯天卻是武林中一代義俠,馬老三哪裏是人家的對手,也許是他惡貫盈滿,命中注定要死在這位怪俠手中。但見張嘯天左臂一抬蕩開馬三持刀右手,右手握拳迎麵擊去!隻聞馬三怪叫一聲!一個鼻子,被張嘯天打得歪在左麵,鮮血迸流,手中剔骨尖刀,早已脫手飛出,不知了去向。店中夥計刀手,及過路停腳看熱鬧的人,見張嘯天武功高強,誰敢上前來勸。張嘯天見馬三雖鼻受重傷,但傲惡之氣未退,仍怒目圓瞪望著自己,他哪裏能忍,上前一步,照準眼眶眉際又是一拳,張嘯天伸手疾快,馬三哪裏能夠閃避,隻打得眼棱縫裂,烏珠迸出,鮮血如湧泉噴出。這一拳,打挫了馬三的凶氣,情知自己比人家差得太遠,且眼鼻巨痛難當,轉身就想逃跑!張嘯天哪裏肯就此放過,一個高大身軀,往前一邁,伸左手一把抓住馬三一隻手臂,右手斜著又是一拳,這一拳正打在馬三右太陽穴上。但聞馬老三一聲慘叫,右太陽穴頭骨穿了一個大洞,血流如注,張嘯天一鬆手,馬老三卟的一聲!栽倒地上!就此死去!張嘯天見馬三橫屍當地,不免一愕,正想拔腳逃走,忽聞店內一聲嬌叫,聲音異常淒厲!張嘯天一怔,看時隻見肉鋪店麵內,奔出一個年約卅三四歲,手持鐵火叉,眉目清秀的中年美婦。那婦人一出店門,大聲哭叫道:“我當家的與你這鬼怪有什麽仇恨?你將他活活打死,夫呀,你死得好慘……”啊哭叫了一陣,陡的雙手緊握八尺鐵火叉,向張嘯天狂撲過來,叉尖對準著嘯天前胸,來勢甚猛!張嘯天也就不敢大意,再加上他知道人命關天,心裏一急,馬妻鐵叉近身時,他陡的身子一側,讓過鐵叉,右手在叉把上順勢一帶。驟聞一聲慘叫!嘯天回頭看時,心裏大吃一驚,隻見馬妻已橫屍對街,一家油鹽雜貨店的牆壁下,腦漿迸裂,死狀極慘。原來馬妻見自己丈夫活活被張嘯天三拳斃命,心中悲痛欲絕,在廚房中抓著一把八尺鐵火叉,奔了出來,連哭帶叫,欲用鐵叉替夫報仇。她既悲憤填膺,持叉撲過來的力量,自是異常凶猛,張嘯天是因為鬧出了人命,心裏有些驚慌,所以側身中順手一帶叉把,不知不覺中,也用了二三分力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又怎能經得起一個能生裂虎豹的黑湖山怪的用力一帶,再加上她自己猛撲過來的力量,是以,一個嬌軀,就像拋球似的,被拋至對街一家油鹽雜貨店的牆壁下,頭先撞去,隻撞得腦漿並裂,當堂死去……。張天嘯見又是一條人命,自是更為驚惶,一回頭拔腳就跑。剛跑過環城老街口,隻見迎麵五個青衣大漢,攔住去路。張嘯天向來人一打量,見他們全是短衣勁裝,手裏各拿著刀槍不等的兵刃,中間一個年若六旬的老者,背插厚背鬼頭刀,似乎是個頭目。老者向張嘯天掃了一眼,翻手一拔背上背著的厚背鬼頭刀,上前兩步,冷笑一聲道:“朋友,你的膽子也真夠大,竟敢在高平城中,白日做案,難道你不知道我刁總捕頭的天威嗎?”張嘯天早已看出,這班人是六扇門中的捕頭,自己既然殺了人,自是不好和人家硬嘴,忙躬身一揖,道:“小弟經過貴地,路見不平,伸手管了件閑事,至失手殺了馬三夫婦。”那姓刁的又是冷冷一笑筆,道:“你知罪就好,免得我們動手,馬三太爺是高平縣城中鐺鐺響的人物,你將他夫婦打死,這罪可真不輕那,走吧!”張嘯天一怔,道:“到哪裏去呀?”刁總捕頭哈哈一笑,道:“到哪兒去你不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殺了人,跟我們到衙門裏去,少不得要砍你的頭!”張嘯天聞言怒火立起縱聲嗬嗬一笑,音若暴雷,隻驚得幾個衙役,連連退了兩三步。一陣笑過,沉聲喝道:“要是俺老張不去呢?”刁總捕頭麵色一沉,一聲暴喝道:“看你打扮,像是江湖中人,你刁太爺也跑過幾天江湖,江湖中打死一兩個人,算不了什麽,但高平縣是有王法的地方,打死人就得伏罪,廢話少說,快跟你刁太爺走!”張嘯天又是嗬嗬一笑,道:“俺老張草莽武夫,不懂王法,其實替你們高平城中除了一個惡霸,也是百姓們的幸福,俺尚有要事纏身,不能久耽,恕就此告別了!”語畢,拔步就向前走去。刁總捕頭,一聲斷喝道:“哪裏走!”喝聲中,厚背鬼頭刀,寒光一閃“力劈華山”猛向嘯天右胸劈去……。張嘯天一晃身,讓過刀鋒,冷冷一笑道:“要動武就好講話了。”說話當兒,早已將背上背著的牛角巨弓,抖的筆直,成了一條巨鞭一招“烏龍出海”,鞭挾勁風,猛向刁總捕頭橫掃過去……。刁捕頭倒不愧為六扇門中的總捕頭,見對方鞭勢來得勁力奇猛,趕忙拔身騰起,“旱地拔蔥”躍起七八尺高,斜著退出丈許遠近。雙腳剛一落地,張嘯天已如影隨形,跟蹤而至,鞭光如虹疾掃中盤。


    刁捕頭被鞭風逼得連連後退,不由得激發了他的凶性,大吼一聲!厚背鬼頭刀展開卅多年苦練火候,滾滾化一團白光,瘋虎盤猛攻過來。他手下四個捕頭,見總捕頭和人家拚上了老命,也各舞兵刃,湧了上來,將嘯天團團圍住,頃刻間環城老街口,一片刀光鞭影,看熱鬧的人,也將一個街口圍得水泄不通。張嘯天原本就性情暴躁,這時又見五個人圍著他死命狠攻,不禁怒火更熾,大吼一聲,長鞭施出師父赤發魔女所傳的絕學,“降龍伏虎”鞭法。刹那間冷風四起,鞭光如浪濤駭電,卷地雷鳴,日光下,灼灼閃光。刁總捕頭和手下的四個捕頭,不要說還手招架,簡直已看不出他的人影了!驀聞慘叫兩聲!張嘯天陡的鞭光一緩,不禁大吃一驚,見被自己伏龍鋼鞭打死的,正是刁總捕頭,和另一年青捕頭。刁捕頭身子被鞭截為兩斷,另一個則被掃斷了腦袋,身手異處!剩下的三個捕頭,見張嘯天的鞭勢緩了下來,用盡平生所學,各人猛攻了兩三招,將黑湖山怪逼退五六尺遠,乘機躍出戰圈,見總捕頭已死,哪裏還敢再戰,掉頭就往衙門中跑去,以求救兵。張嘯天見五個捕頭,兩死三逃,自己也就不敢怠慢,手拖伏虎鋼鞭,逕往杏花村酒樓跑去。再說藍劍虹、易蘭芝二人,在杏花村等候張嘯天,見他去了這久時間,尚未見返回,正在犯疑,莫非出了什麽事情?驀聞街上一陣人聲沸騰,藍劍虹情知不妙,忙離坐探頭窗外一望,不禁悚然一驚!隻見張嘯天手拖長鞭,逕往杏花村酒樓奔來,他身後跟隨著一大群百姓,喊叫喧天。藍劍虹向易蘭芝一使眼色,趕忙各人背上行囊寶劍,劍虹從懷中抓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算是酒飯錢,忙往樓下奔去!二人剛奔出杏花村大門,黑湖山怪張嘯天,已經奔近眼前,急急說道:“藍公子,嘯天該死,不但將馬三太爺夫婦打死,且打死了衙門中的總捕頭和一個小捕頭,咱們快走吧!”事情弄到這樣地步,藍劍虹也無可奈何?隻好狼狽的瞪他一眼,說聲:“快走,逃出城去再作打算吧!”藍劍虹話聲一落,人已躍至街心,領先往高平縣城北門奔去,易蘭芝、張嘯天隨跟身後。三人一緊腳力,健步如飛,剛出北門忽聞身後,響起一陣人聲呐喊。藍劍虹回身一望,悚然一驚,隻見城內塵土揚處,一隊官兵追來。他忙輕聲道:“後麵有大隊官兵追來,我們快展輕功向小路逃走,記著向北行就是。”易蘭芝、張嘯天聞言,同地回頭一望,果見一隊官兵各持兵刃,向自己三人追來,忙遵劍虹指示,各展輕功,閃入官道左側的小路,如飛往北而去!三人一口氣奔了廿餘裏,才找一個僻靜處的矮林林中坐下,藍劍虹命張嘯天在高平城中,打死馬三爺夫婦及兩名捕頭的事情經過說了出來。張嘯天雖然心中有些畏懼劍虹,但又不能不說,隻好對如何找到馬三,如何打死他們夫婦,如何碰上五個捕頭,然後怎樣交上手,自己如何用降龍伏龍鞭法打死兩名捕頭的經過,刪煩擇簡的說了一遍。隻氣得藍劍虹俊麵發青,喝道:“打死官軍既成為朝廷重犯,今後若再如此魯蠻,我當不客氣了!”張嘯天忙一躬身,連連稱是!藍劍虹仰首一望,隻見紅日西沉,夜幕將合,再四周一打量,上下數裏路沒有人家,今晚到哪裏去安歇呢?想至此不禁搖頭一聲輕歎!易蘭芝道:“師哥,你說官兵是不是會再追來?”藍劍虹劍眉一揚,道:“他們追了一陣,見追不到我們,一定回頭去了,不過這裏上下數裏沒有人家,今夜我們到哪裏去安歇,還是走一程吧!”張嘯天、易蘭芝自無異議,於是,三人又起程在小路急奔而去。三人走若頓飯工夫,忽聞後麵追兵呐喊之聲,又隱隱傳來,藍劍虹等,惶急萬分。就在這時,突聽易蘭芝叫道:“師哥,你看!”藍小俠、張嘯天忙止步,循蘭芝手指望去,隻見前麵不遠處雙峰交錯的山坡內,有三間茅屋。藍劍虹一見茅屋心中大喜,忙道:“我們趕快到那茅屋去,一方麵可躲追兵,一方麵也可借宿一夜。”三人一緊腳力,何需片刻工夫,已近茅屋,屋前一塊小小的廣場上,有一位年若五十農夫模樣的老者,正在地下操作。藍劍虹忙上前施禮,說道:“老伯,後麵官兵追來,求借一個地方給我們躲躲。”那老者似未聽到,仍舊用鋤頭在鋤他的土,藍劍虹隻好上前一步,重新又是躬身一揖,再一次求告。老者驀的一抬頭,雙目有若兩道冷電,向藍劍虹、易藍芝、張嘯天三人,從頭至腳,打量一番,但臉色卻仍沉冷,毫無笑意。藍劍虹等人,見老者目光若電,陡的一怔,劍虹本想再問他幾句話。忽聞屋後山坡樹叢中,傳來一陣笛聲,一個騎牛牧童,從林木深處,轉了出來,至老者跟前,翻身下了牛背,一雙美目,不住的向藍劍虹、易蘭芝、張嘯天三人打量。少年牧童年紀大若十六七歲,生得劍眉朗目,玉鼻朱唇,雖然隻是穿一套農家粗布衣服,但看上去俊美中另透出一股逼人英氣!藍劍虹,見這牧童的英姿不凡,正在暗自讚美,忽又聽到遠處傳來一片馬蹄及呐喊之聲,且愈來愈近……。藍劍虹劍眉一皺,急得連連說道:“老伯,官兵已近,祈求行個方便,晚輩永遠感激!”老者連頭都未抬,隻冷冷說道:“宗鴻,你將他們帶至屋中,暫避一避吧!”老者說話的聲音,雖然輕低,但似乎含有一股無比威力!劍虹心中又是一怔!且說那少年聽了老者的話,忙向劍虹等一蕩微笑,道:“請跟小弟來!”說話中一雙俏目掃了易蘭芝一眼,姑娘忙一別頭。少年帶領三人走進屋內,藍劍虹俊目流波,向屋中一打量,見堂屋中雖然放了些農具等物,但收拾得異常清潔,桌椅一塵不染,農具也於光亮奪目,不像是普通的農家。劍虹等跟著少年,穿過堂屋,直入後進,這是兩間並立的臥房。少年走入靠裏麵的那間房內,轉身向三人微微一笑道:“請進來!”劍虹等三人,跟隨入內。少年一進內房,忙在左麵牆壁上的一個寸餘長的普通鐵釘上,以下掛著的一件粗布衣服,再用右手在釘頭上一按。忽聞一陣軋軋作響,一雙高可及人,靠牆而置的破爛衣櫃,應聲自動的向右移動。衣櫃移至離原位若七八尺遠近,驟然停住,原位處現出來的仍是一塊白粉牆壁?就在這時,忽聽屋門外,有人喝道“老兒,有三個江湖強盜,兩男一女,到你這兒來麽?”一個蒼老沙啞而無力的聲音,低低答道:“大老爺!我們種田的人,怎敢窩藏強盜?”又有一個尖嗓子,葛然喝道:“老王你和這老兒嚕嗦什麽,咱們搜!”話聲一落,數人腳聲已湧至茅屋大門口!藍劍虹這一驚,非同小可,忙向那少年一使祈憐眼色!少年又微微一笑,笑容中右手仍在那鐵釘上一按,陡見原來置櫃處的牆壁下,一塊巨石,往牆內的中邊一縮,粉牆上頓時現出一個大洞,藍劍虹、易蘭芝、張嘯天全驚得一呆!那少年忙笑首輕聲道:“快進去呀!”為追兵所逼,劍虹等哪敢怠慢,三個人依言魚貫入洞。張嘯天走在最後,等他前腳跨入,後腳剛縮回時,隻聞一陣軋軋之聲,沿門已經封閉。洞內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易蘭芝隻嚇得嬌軀不住的顫抖,依偎在劍虹身邊,低低道:“師哥,怎麽這樣黑呀,我怕死啦!”藍劍虹沒答她的話,隻用左肩膀碰碰她,示意她不要張聲說話。藍劍虹、易蘭芝、張嘯天三個人,都是出身武林中一代奇人門下的弟子,全有一身超凡絕技,難道他們真會懼怕這些官兵麽?事情並不這樣,隻是藍劍虹天性忠厚老實,他一見張嘯天在高平打死了馬三夫婦,而且還擊斃了兩名捕頭,事涉官方,這就隻嚇得他帶著易蘭芝、張嘯天連連奔逃……。且說藍劍虹、易蘭芝、張嘯天躲在壁洞中,足足過了兩頓飯的工夫,劍虹心想那些官兵自該是走了,但那老農夫和少年,怎的還不來開門?正想至此,忽又隱隱聞到屋外有馬蹄奔跑及人聲呐喊之聲,他這才想到,大概是官兵又追了一程,見不到自己三人的蹤跡,隻好掉轉馬頭,回高平縣衙門,向縣令大人交差去了。想到這兒,不禁心頭一喜,在黑洞中竟自微微一笑……。又過了一個時辰,還是不見有人來開壁門,讓他們出來,藍劍虹心中有點犯疑,張嘯天卻焦躁已極了,他用手在壁門上摸了一陣,找不到機括所在,隻好用力推門,可是推了半天,石門紋絲不動,壁洞中一團漆黑,他的身軀又高又大,隻憋得他眼冒金星,想發作,但身困石洞,又有什麽辦法!三個人就這樣呆呆的坐在洞中,又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突聞一陣軋軋作響,隨透進片淡紅色的燈光來,劍虹等一看。見是那老者,手持燭台,說道:“請出來吃飯吧!”他這時的麵色溫和了許多,與初見麵時一比,儼若兩人。老者說完話,微微退身洞口右側,壁洞中的張嘯天首先躍了出來,雙目怒瞪,一盯老者,想責他幾句,何以到這時方來開門。但易蘭芝、藍劍虹已隨著走出洞外,他隻好將要責罵人家的話,又咽回了肚中。藍劍虹忙向老者躬身一揖,笑道:“蒙老伯打救,宏恩大德,晚輩等沒齒不忘!”老者嗬嗬一笑,道:“哪裏話來,出門人遇到困難是時有的事情,這算得了什麽。”話聲中微微一拔牆壁上的寸餘鐵釘,隻聽一陣軋軋響聲,壁門已經關好,破爛衣櫃,也自動的移歸原處,順手仍將那件破粗布衣服掛在釘上。回過頭又向劍虹道:“飯菜已經擺好,鄉野荒山,無佳肴以敬貴賓,尚祈賜諒!”藍劍虹忙道:“蒙援救已覺感恩不盡,又怎敢再打擾?”由於老者居處及性格,頗使人犯疑,是以劍虹說話時,俊目流波,不住的向幾間屋中,及老者的麵上打量,看有無異樣。幾人走進堂屋,隻見一張白木桌上擺滿了熱騰騰的飯菜,有幾樣菜肴,似不是鄉間所能產,好像是從縣城帶回來的。藍劍虹一見堂屋中除了老者和來時所見的那位俊美牧童之外,又多了兩個農夫打扮的漢子,站著在等候……。來時由於事情緊急,藍劍虹也未自報姓名,更未問人家姓氏。這時候才想起,忙一拱手道:“晚輩藍劍虹,蒙諸位伯叔及這位兄弟打救,感謝之至!”語畢,又將易蘭芝、張嘯天向眾人引見一番。眾人分賓主落座,各喝了兩杯酒後,藍劍虹才請問幾人姓名。老者忙起立一拱手笑道:“老漢賤姓張,草字明熹。”隨指著引他們躲藏壁洞的俊美牧童,道:“這位姓姚,名宗鴻,是老漢的一個遠房侄兒!”姚宗鴻欠欠身,俊目卻向坐在劍虹左邊的易蘭芝一掃,恰巧易蘭芝這時也望著他,四目相對一掃,各人都感到有些羞意,易蘭芝趕忙一別頭,望著堂屋壁上插著的一把劈柴刀。陡的見她雙眉一鎖,秀麵變色,心想,這劈柴刀口上,怎麽會有那麽多鮮血?好在她異常機警,一想不對趕忙將麵上驚色一掃而盡,隨鎮定下心神,端杯喝酒,不過她卻在暗自提防。這當兒有一個麵目清瘦的大漢,已自動立起欠身說道:“在下姓秦,單名一個‘聰’字。”隨著那身材極高的瘦子自稱姓方名九田。藍劍虹嗬嗬一笑道:“我還道各位是一家人,哪知尊姓各異。”張明熹微微一笑,道:“嗯,我們都是好朋友,沒有事,時常聚會聚會。今日適秦、方二兄來寒舍,巧遇三位,也因事駕臨茅舍,使蓬蓽生輝不少,來,我先敬各位一杯!”語畢,捧杯敬酒。酒過數巡,藍劍虹見他們很少說話,可是神態舉止,決不像普通農人。那秦聰、方九田,及老者張明熹,一言一動似都很威猛,這牧牛少年姚宗鴻則顯得氣度高華,飽讀詩書,決不是一個真正牧童。席間,張明熹問起官兵追捕他們的原因,藍劍虹原原本本相告。秦聰隻氣得本來就是蒼白的一張麵,更為慘白,猛力一拳擊在桌上,須眉俱張,罵道:“天下竟有這等事情,那馬三若是碰了我……”話未說完,張明熹忙瞪了他一眼,秦聰知道話說錯,趕忙停住。這一頓酒飯,直吃到二更過後,才盡歡而散,張明熹命姚宗鴻將堂屋後的兩間臥室整掃一番,讓易蘭芝獨睡裏麵一間,藍劍虹張嘯天二人睡在外間,他們四人則搭臨時床睡在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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