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臻拍他一下:“是不是我平時訓你訓的太少了?”


    陶可嘟著嘴坐在前座,過了幾分鍾,還是忍不住:“燕楊你在這種地方gān嗎?”


    葉臻撲哧一笑:jing神潔癖發作了。


    燕楊說:“我…”


    葉臻替他回答:“勤工儉學。”


    “啊?”


    葉臻指指燕楊:“這孩子家庭比較困難,而酒吧的工資遠勝於麥當勞。”


    “啊?”陶可看著自己的學生,一臉不信任。


    燕楊弱弱點了點頭。


    “那半夜和人打電話呢?”


    葉臻說:“和老板商量工錢和工時。”


    “有高級車來接?”


    葉臻說:“老板和同事順便帶他上班。”


    “經常夜不歸宿?”


    “工作需要。”


    陶可倒抽一口冷氣,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兩人:“你們當我是傻的?!”


    葉臻抽出手來在他頭上揉了一把:“就這樣吧…別問了。”


    陶可說:“我好歹也是個法學類的博士研究生…”


    “陶可,”葉臻說:“你學位不想要了?”


    陶可一哽,gān脆不說話了。過會兒一個人對著車窗玻璃念念叨叨:“自己老師不把自己當人看,自己學生也不把自己當人看,我真失敗,真失敗,真失敗…”


    葉臻又好氣又好笑,通過倒車鏡給後座的燕楊使了個眼色,會心一哂。


    而後事情就這麽被葉臻壓了下來。陶可把燕楊塞到安小佳的宿舍睡了一夜,第二天陪著學生們挨了許刺頭一頓潑天大罵,師生八人各寫了一份檢查了事。


    陶可極為惱火,下午召開班會,宣布了一係列整改措施,包括每天上三小時晚自習從六點五十到九點五十風雨無阻節假日不休,班gān每天查房夜不歸宿者扣學分,早上六點四十起chuáng統統去跑步不跑者處分等等。並且完全不顧學生呼聲,限令當日執行。


    班上群情激憤,晚自習前就有一封抗議信遞到陶可的手上。他數數信後的簽名,足足有二十八個之多。須知全班也隻有二十九人,連那團支部書記都叛變了,隻有個班長獨苗苗還給班主任點麵子。


    陶可給葉臻打電話,描述:“赤衛隊已經出現,再不把它扼殺在搖籃中,就要變成紅軍了。”


    葉臻含笑下令:“鎮壓。”


    陶可遂拎張凳子坐在講台後,整整陪了學生三個小時。晚上又氣勢洶洶帶著紅箍(?)領頭查房,以示師長決心。


    但此政策第二天就遇到了阻力,以陶可為人,是斷斷不可能七點半前起chuáng的。尤其是本科以後,常常早上沒課,生物鍾更是不允許過早醒來。現在光是趕八點上課就要了他半條命,更何況六點四十。再者,他的學業壓力其實不輕,每天花三個小時看學生,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


    於是,這些苦想出來的整改措施,知識分子智慧的結晶,僅斷斷續續實行了一個禮拜,就不了了之。


    不過這次以後,陶可卻嚐到了一點嚴師的甜頭。在後來的日子裏,他時不時耍威風,施行斯巴達式教育,搞得班上哀鴻遍野,還要發表陶可語錄。


    比如:


    “所謂割據,必須是武裝的;所謂教育,必須是bào力的。”


    再比如:


    “中國的革命,推翻了三種權力支配體係和宗法思想製度:族權、神權、夫權。為了彌補你們信仰上的缺失和道德上的空乏,我決定用師權來拯救你們於水火。”


    一時間,陶可名聲在外。全校學生都知道有這麽一個老師,美則美矣,就是有些脫線,還動不動愛整些運動。


    至於那個燕楊,後來收到了葉臻挑選給他的許多書。葉臻說,既然已經生為社會中不幸的少數,那作為一名鬥士,還是以充實自己為根本(盡管人家學生還沒弄明白自己為什麽突然成了鬥士)。


    教師有很多種:漠視型是一種,嗬斥型是一種,說教型也是一種。


    陶可一看就是說教型,培養他的葉臻當然也好不到哪裏去。而且葉臻說教,態度和藹,論據充足,邏輯嚴密,思維連貫,語言流暢,還動輒上升到人生高度,實在是說教中不可多得的良品。


    以至於燕楊此後一生,都對葉臻保持著敬愛感情,尊稱這個僅大他九歲的男性為:“師公”。


    葉臻一口茶水噴出老遠:“師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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