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見刀青梅目瞪口呆的模樣,裏那突然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終於輪到他揚眉吐氣了,他快意地想。


    「你?」刀青梅的嘴角扭曲了一下。


    「嗨……」她在去年才相認的孿生姊姊,同時是麥氏一族的現任族長夫人,董青蘿,向妹妹揮揮手,擠出一絲微笑。


    刀青梅腦袋一偏,望向跟在姊姊身後的另一個女人。


    「小姐?」現在,刀青梅連五官都扭曲了。


    「青梅?」歐陽寧馨同樣感到無法置信。她上上下下打量刀青梅一遍,好不容易才認出她的真麵目。「老天爺,真的是你!你這副裝扮真……真……真有特色。」


    「你們兩個該死的跑來這裏做什麽?」刀青梅從嘴角擠出話來。


    裏那認為自己可以沉浸在這種痛快的感覺裏三十年。


    他先把三個女人帶出葉城,來到空曠的地方,便遠遠躲到某個沙丘後藉口守衛。有些時候男人必須懂得明哲保身!


    沙漠的星子與月光從不曾如此美麗祥和過,他舒爽地深呼吸一下。


    「什麽叫做你離家出走?」一陣怒吼飆高。


    沒錯!絕對是應該保持距離的時刻!


    不過,幾分鍾之後,女人再度印證了她們是深不可測的生物這項事實。身後的交談聲漸漸平緩,裏那從沙丘後支起身一探——


    三個女人互相分一分乾糧,居然開始吃起消夜來,一副夤夜野餐的和樂氣氛。


    ……她們不吵了?


    他發誓他永遠搞下懂女人!


    「喂!水壺。」其中最張狂的那個向他呼喝。


    裏那默默解下腰間水壺送過去,再躲回沙丘後麵。


    「裏那,你也來吃點肉乾吧!」歐陽寧馨不愧為當家夫人,極為體恤員工。


    「放心,餓不死他的——嗟,來食。」刀青梅隨手扔一塊肉乾和硬麵包過去就算打發掉。


    「你……」身為手足的董青蘿歎了口氣。


    不過姊妹倆自幼分離、長大重逢之後又沒有多少機會相處,嚴格說來比普通朋友還要生疏,她總覺得自己沒什麽立場可以念這個人人聞之色變的妹妹幾句。


    「好了,你們一個是韓偉格的老婆,一個是麥氏族長的老婆,兩個人一齊離家出走是怎麽回事?」


    董青蘿的丈夫齊磊出自於麥地尼克拉那一族,在中東地區富甲一方,是走在正道上的名門望族,與韓氏這種亦邪亦正的詭譎門路自然搭不在一塊兒,所以兩個男人的老婆雖然私交甚篤,男人們卻王不見王,能避則避。


    她簡單的一個問題,卻讓場麵陷入凝窒狀態。


    董青蘿的表現比較正常,她麵露不安之色地偷瞄好友,自個兒倒沒啥子扭捏的,所以刀青梅判斷,問題還是出在她這個漂亮的女主人身上。


    「小姐?」


    歐陽寧馨盯著手中的麵包,許久許久。


    「他外頭有人。」


    「噢,然後呢?」刀青梅啃了一口牛肉。


    兩個女人殺人般的眼光移向她。


    「你為什麽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董青蘿搶先發難。


    「你一直知道?」歐陽寧馨也麗顏發青。


    「對啊,有幾個女人還是我幫他找的,怎樣?」她完全不覺得這是什麽天大地大的事。


    歐陽寧馨森然瞪視她許久。最後,她一語不發地站起來,大步走出老遠。沙丘後的男人探了探頭,確定女主人身後有人跟上去,繼續伏回原位戍守。


    「喂,等我一下,小姐!」


    「你才等一下。」董青蘿半路先把她攔下來。「我問你,姓韓的平時真的要你幫他找女人?」


    奇了!找女人就找女人,這兩位「家庭主婦」幹嘛一臉吃了炸藥的表情?!


    「為了她好嘛!」


    「為誰好?」董青蘿臉色極端難看。


    刀青梅看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雙眼,再瞧著幾公尺外那抹窈窕依舊、玲瓏依舊,但是大受打擊的背影,突然靈光一閃,明白了。


    「我的媽啊!搞了半天你們在氣這個?哈哈哈哈——真好玩!原來這就是『女人會想的事』,哈哈哈哈!喂,姓裏的,你聽到了嗎?」


    我不姓裏。男人揉著額角,勉強自己忍耐。


    快影一閃,刀青梅飛向小姐身後,悠悠哉哉地道:「喏,你先說你是怎麽發現韓先生外頭有女人的,我就告訴你他的女人們在哪裏。」


    「不必了,我不想知道。」


    原本她還期望青梅會告訴她,一切都是她胡思亂想,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一陣酸楚頓時衝上心頭。還說什麽這輩子隻有她一個人,連兒女在他眼中都沒她重要!結果呢?他不但有女人,後麵還加上一個複數「們」,他們主仆倆根本是狼狽為奸!


    虧她還把青梅看得比自己親妹妹重要,不想連她都吃裏扒外……


    「喂喂喂,小姐,你先別忙著罵人,我什麽話都來不及說呢!」刀青梅立刻為自己抱屈。


    歐陽寧馨一愣,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把心聲都給吐露出來。


    她瞪刀青梅一眼。


    「好吧,那我先說好了。」刀青梅摸摸鼻子,這種時候下要捋虎須,尤其是母老虎的。「韓先生的女人呢,有三個在利雅德,七個散布在以色列、伊拉克、葉門、阿曼等國家的主要城市,一個在歐洲、一個在美國,大致上是這樣。」


    歐陽寧馨的柳眉糾起來。


    「自從開戰之後,那兩方人馬自己閑著無聊,就擔心韓先生也會跟他們一樣無聊,沒事去插手,所以目前有七個香巢被盯上了,兩個據說被人友善地請去作客,至於被哪一方請去則還不太明朗,因為這種事也不頂重要,所以韓先生沒要我去把她們接回來。不過我大概得再多布幾個點,讓那群無聊人士有事可做,報告完畢。」刀青梅逕自說下去。


    「你是說……?」董青蘿慢慢走過來,握住好友的手。


    刀青梅長歎一聲,「小姐啊,連中東地區最懂得玩障眼法的狂人都被人逮了去,你敦韓先生怎麽能不未雨綢繆呢?和那個魔頭不一樣的地方是,韓先生自己不怕死——你知道他隻怕誰出事。」


    歐陽寧馨怔怔望著她。


    「學人家找替身整容當然是不必要了,韓先生不可能讓全世界的人知道你長什麽模樣,但是大家都明白他不可能沒女人,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每個地方都放個女人在那裏,那就誰都不知道該動哪一個!」


    「那些女人都是什麽身分?」歐陽寧馨眨了幾下丹鳳眼。


    「不一定羅!有的是平凡女子收錢辦事,有的和他本來就有一腿……」搶在小姐變臉之前,她趕緊補上一句,「不過那也是在認識你之前,之後就沒有了,我發誓。」


    「真的嗎?」歐陽寧馨眯起杏眸。


    「平時最常跟在他身邊的人就是我和裏那,他偶爾確實會在這些香巢落腳沒錯,總要營造一點假象嘛!但是我保證他沒要那些女人服侍過,對吧,姓裏的?」


    「……嗯。」我不姓裏。


    「那些人抓他的女人做什麽?」歐陽寧馨顰眉。


    「當然是威脅、恐嚇加利誘。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希望你老公站在他們那邊,偏偏你老公有時候小氣得很,做人天生不爽快……」


    咳!那個沙丘暗影輕咳一聲。


    刀青梅向他吐個舌頭,繼續道:「總之,抓了他的女人和小孩,他就不得不聽話了。」


    歐陽寧馨心頭一凜。「所以那些香巢裏真的有小孩?」


    「有幾個女人是身邊帶著小孩的寡婦,你知道單親媽媽在中東地區是極難獨力生存的,除非改嫁,所以他們母子替我們當煙幕彈,我們就提供適當的保護,大家互蒙其利,皆大歡喜!」


    「……他真的沒跟那些女人亂來?」


    「呋,那些女人看到他就嚇死了。你也知道你老公平時龜龜毛毛的樣子有多討人厭——」


    咳!沙丘暗影又咳了一聲。


    「我說,你要是沙子吞太多了就喝點水!」刀青梅不爽地揚聲喊。


    沙丘後傳來一陣咕噥。


    「那些孩子裏麵,有沒有……他以前生的?」


    「拜托!他又沒多喜歡孩子,連你生的也一樣,怎麽可能隨便跟其他女人生小孩。」


    歐陽寧馨低頭深思。


    青梅說得沒錯,親情這種關係在孤介傲世的韓偉格眼中其實很薄弱,「我是你的親生孩子,所以你必須無條件愛我」這種話之於他完全沒有意義。


    他深愛自己,因為她有讓他傾心之處。至於他們共同生的三個小孩,與其說他重視親情,不如說是因為心愛的女人愛這些孩子,他才跟著愛屋及烏。


    「換句話說,隻要孩子的母親不是我,都是可以被犧牲的?」歐陽寧馨喃喃。


    「沒錯,不過他真的隻有你生的這三個小孩啦!我保證。」主子,為了你的終生幸福,我真是不遺餘力啊,給我加薪吧!「你還沒說呢,你是如何發現那些香巢的?」


    「有一天下午我到書房發email跟我台灣的家人聯係,他桌上就擺著一份報告,我隻瞄了一眼,就看到『情婦』、『被帶走』這些字眼,我當然拿起來仔細研究。報告上麵說,他在利雅德東邊的那個情婦被帶到葉城來了。」


    對於韓偉格的巢被挑掉一個,而且是被送往葉城來的這件事,她和沙丘後的男人互望一眼,兩人心中都有了計較。


    「所以你就自己跑出來了?」刀青梅問。


    「我當然是等到他回來當麵詢問他!那種不明不白亂吃一通飛醋的事,我還不屑幹。」歐陽寧馨白她一眼。


    可是她明明就是在吃飛醋啊!刀青梅吐了吐舌尖,沒膽反駁。


    「那韓先生怎麽說?」


    「如果他否認也就算了,我保證無條件相信他,沒想到他居然隻給我一句『這件事你不必管』,然後就期望我當做沒看到!」歐陽寧馨餘怒難消。「他在外麵搞什麽事我都可以不管,獨獨外遇這一點,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歐陽和她老公吵了起來,韓先生堅持這件事沒什麽好談的,於是她氣不過,當天就跑出來投靠我。我們兩個人商量了一個晚上,決定乾脆自己來葉城弄清楚是什麽情況,以後也好有個計較。」董青蘿細聲幫忙補完。


    所以,說來說去就是男人嘴笨!越有權有勢的男人嘴越笨,而有權有勢外加結婚多年的男人則是嘴笨一族的就中極品,因為他們通常認為把時間花在哄老婆上麵很沒有經濟效益。刀青梅隻能長聲太息。


    「你們不會就兩個女人自己買駱駝騎過來吧?」


    「當然不可能。」董青蘿道。


    「我們付了點錢,告訴利雅德的一隊商旅我們要來葉城找拋家棄子的老公,請他讓我們同行。」


    明明拋家棄子的是「老婆」吧!刀青梅隻敢在肚子裏暗誹。


    「現在你們兩個人都知道韓先生很規矩了,你們可以安心回家了吧?」


    「那個被擄來的女人呢?」歐陽寧馨問。


    「她怎樣?」


    「報告上麵說她還有一個兒子,也不見了!」董青蘿連忙強調。


    「所以?」


    歐陽寧馨拍了下額頭,「那個女人是無辜的!我們不打算做一點什麽嗎?」


    「『我們』是什麽意思?」刀青梅瞪著女主人。


    「好吧,那『你們』不打算做一點什麽嗎?」歐陽寧馨耐心地改口。


    「何必?她存在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替你當炮灰,現在不過就是發揮應有功能而已。」她回答得非常理所當然。「有時候,小姐的想法真令人很難理解!」


    是誰的想法難理解啊?歐陽寧馨快抓狂了。「刀青梅,我跟你講過多少次了?人命是不可以取代的,你就是跟著這些臭男人太久了,才會被他們教壞!」


    這句話很冤,到底是誰教壞誰值得商榷。裏那大皺其眉。


    「但是那些女人明明白白就是來取代你送命……好好好!不要瞪我,我輸了,我輸了,我幫你把這對母子找出來就是。」


    老天爺!


    「怎麽會發生這種鳥事?」


    「三十幾歲的女人了還學人家青少女逃家!」


    「韓先生在搞什麽?我們出差在外已很辛苦了,還要替他顧老婆!」


    「那個麥氏的齊磊也太過分了吧!堂堂一個族長連自己老婆都管不好,人家隨口講幾句就跟人跑了!」


    她真的很煩躁!


    裏那盤腿坐在自己的寢榻上,像是看天方夜譚一樣,驚奇地望著她。


    他以為她永遠沒有正經的時候。她出任務時吊兒郎當,休假時更沒好到哪裏去,就連攸關她生命安全的行動她都一樣嘻嘻哈哈。基本上,在他眼中,他從來沒見過這女人認真的模樣!


    可,這一刻,她卻真真切切地為她女主人出走的事感到煩惱,


    「好吧,就這麽決定了。我明天傳訊回總部去,讓韓先生找人來綁他老婆回去,一切問題自動解決!至於要不要救那對母子,等這兩個女人離開葉城之後再說。」刀青梅用力一拍手掌。


    裏那驀然明白了。


    仿佛有人撥開刀青梅表麵的輕紗,將底下那一層性格暴露在他眼前。


    這個世界之於刀青梅是絕對的二分法,一邊是她在意的人,一邊是對她不痛不癢的人。她平時出任務時,周旋的是第二種人,所有的偽裝與麵具也是針這一種;說得殘酷些,這群人即使在她麵前死光死絕,她也一樣笑顏以對,眉頭都不皺一下。


    至於第一種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她會為他們憂,她會為他們煩,她會為他們的喜怒哀樂而跟著笑吼哭叫。


    這兩個世界是不該混雜在一起的,然而昨兒夜裏,她在意的人卻出現在不該出現的那一半,所以她短暫地錯亂了,而裏那就在這珍貴的片刻之間,瞥視到她真實的一角。


    「喂,你別裝啞巴,到底是給個說法啊!」


    他的腦中突然浮起董青蘿的臉。


    一模一樣的兩張嬌顏,卻因為成長環境而衍生出截然不同的氣質。


    董青蘿看起來秀外慧中,眸底透出一股堅毅的氣息。她是個女人,嬌弱需要人保護的女人,她開心時會在丈夫懷裏撒嬌,氣慍時會讓丈夫吃閉門羹。裏那不確定董青蘿生小孩沒有,即使現在沒有,有朝一日她也會生,腳邊會纏著幾顆蘿卜頭衝著她喊「媽媽」。


    如果她們姊妹倆小時候沒有失散,這可能就是刀青梅會過的人生。


    從來沒有人問過刀青梅,這是不是她要的生活,八成連她自己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從她有記憶以來,她的生活裏就是刀光劍影。


    他突然想起她小時候的模樣。


    其實,先發現刀青梅的人是他而不是韓偉格。當時她是一個剛從人蛇頭子手中溜出來的小女孩,才七、八歲大,一身髒汙地躲在利雅德一處暗巷裏翻圾垃箱。


    少年的他絕對沒有濟弱扶傾的俠義心腸,所以他隻是隨手丟了塊乾糧給她,轉頭準備回去向韓偉格覆命。


    但是小女孩跟上來了。


    她跟上來的原因也跟感激無關,純粹以為他身上有更多好吃的東西而已。


    他沿路走,她沿路跟。他走幾段路便回頭丟塊乾糧,她則一路撿。本來他丟乾糧隻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沒想到倒成了釣魚的餌,直到碰頭之後,年輕的主子發現了他身後的小女孩。


    裏那開始想,如果當時他有不一樣的做法呢?


    例如,他壓根兒不理刀青梅,連片麵包都不給。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她繼續窩在那個垃圾堆找食物,最後被趕上來的人蛇頭子抓回去。她被痛揍一頓之後,丟進妓院裏當雛妓賺皮肉錢,或者變成街上的扒手,長大之後被阿裏不達的混混頭子收為情婦。


    又或者,他將她送往收留孤兒的官方機構,她可能被遣送回中國或香港,被平凡人家收養,上學、考研院所、就業,最後嫁給年收入三萬七千美金的白領上班族,生二點五個小孩,付二十年期的房屋貸款。


    可是最後她跟著他來,然後她的人生發生天翻地覆的逆轉。


    原來,從他們在巷子裏初見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經改變了她的人生,而他竟然恍然未覺。


    「你幹嘛一直盯著我看?」刀青梅被他盯得發愣。


    她發愣的神情更像她姊姊了。


    很……純真,很可愛。


    一股不知名的衝動讓裏那挺起身,吻她一下。


    他並不確定自己為何會忽然吻她。他甚至談不上喜愛她——或者,在今天之前,在看到她像「人」的那一麵之前,他以為自己不。


    然後,突然間所有感覺湧上來!


    她是他發現的!


    他給了她一種人生!


    於是,她也回敬他充滿意外的人生!


    她嚐起來出乎意料之外的清甜,和她的名字一樣,像酸中帶甜的青梅,又像嗆中帶辣的燒刀子,入喉不總是那麽順口,滋味卻令人忘不了。


    就在無意之間,他將一朵青梅留在這曠野黃沙裏。


    她瞪大杏眸。就這一個遲疑,讓他的舌鑽進她唇間,他加深這個吻,唇齒間嚐進了她的滋味。


    那鐵般剛強的手臂沒有抱她,高塔般的偉岸身軀也未貼近她。他們全身上下,就隻有四片唇相接,彼此的舌互相糾纏,


    接著,裏那退開來。


    他承認自己極好奇她的反應。刀青梅總是愛虧他過度自製,遲早死於欲求不滿,他吻了她,這下子大概要被嘲笑至死了。


    「你……你……你……」刀青梅呆住了!


    隻因為一個吻,然後,刀青梅呆住了!


    阿拉真主,這是真的嗎?裏那近乎著迷地盯覦著她的反應。


    她為什麽不快點恢複「正常」呢?她為什麽不趕快嘲笑他呢?她為什麽不換上那副壞壞賊賊的笑,勾著唇角問他:「怎樣?現在想不想立刻壓倒我?」、「我不介意陪你來上一下喔!」


    他多希望她的反應和昨天以前一樣,那麽他就可以繼續把她當成那個吊兒郎當、沒半絲正經相的不良女子!


    他緊握著最後一根稻草,希望她可以變回那個他完全不必去在意的「布雷德」!


    「你……你幹嘛……你……你……」她猛然往後跳開一步,錯愕得甚至忘了要取笑他。


    一個失常的殺手看起來竟是如此——討人喜愛。


    「你、你……可惡!惡靈退散!」讓人聞風喪膽的殺手抓起沙子往他腳邊一灑,奪門而出。「我懶得理你!」


    她,逃走了,


    在那一刻,裏那心頭高築的牆,開始出現裂縫。


    笨蛋!笨蛋!笨蛋!


    她在跟他說正經的,結果他呢?他竟然吻了她。


    他幹嘛吻她!


    莫名其妙、登徒子、色狼!


    要吻也不趁她有準備時再吻,害她猝不及防,當場呆在那裏。


    真是糗死了!


    白癡!白癡!白癡!


    罵到最後,她都不曉得自己究竟是在罵帳篷裏那個死硬家夥,或是自己。


    「……晴兒?怎麽又是你!」


    「啊!夫、夫夫夫、夫人!」


    他們兩人怎麽這麽有緣?在娜莉夫人的營地裏永遠碰不到麵,偏出了營地哪裏都碰得到。


    「你跑到城西的帳篷區做什麽?」娜莉夫人眯了眯水眸。


    「我、我替賴絲克大哥來給他的客人傳訊兒。」賴絲克是舞團裏的當紅舞者——當然也是當紅應召男。


    「傳什麽訊?傳給誰?」


    「那邊那個紅帳篷的主人……賴絲克說他晚上不能陪客了,因為族長要召見他……」男孩緊張得開始結結巴巴。


    娜莉定定盯了他好一會兒。


    「你給我小心一點。讓我太緊張的人,最後都沒有好下場。」


    「我我我、我不敢!晴兒這就回去洗衣服,夫人饒命!」男孩再度一溜煙跑得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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