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悠然負手走過去,問道:“瓜子好吃嗎?”


    尹柒哲轉了個方向,不理她。


    “尹公子,你是不是腦子裏哪根筋搭錯了,當初若是你替小禕擋下一掌,你如今可能已經一命嗚呼,畢竟你的體格還不如我,承受力自然不比我好。結果你不但不感激我,反而怪我搶了你的功,真是不可理喻。”珵野平時喜歡對陌悠然耍小脾氣,卻見不得別人也這樣。


    束心覺得他說得有理,在旁點點頭,表示讚同。


    尹柒哲憋了一口氣,拿頭撞了撞身前的石桌,真是有苦也解釋不清。


    “好了好了,朕陪你吃瓜子。”陌悠然寬慰地拍了拍尹柒哲的肩膀,氣氛有所緩和。


    其實,那日就算珵野未及時衝過來為她擋下一掌,她也有把握自保。因為,在前麵與江欽瑜的談話過程中,她已經成功掌控她的精神力,隻需她稍稍用上自己的催眠術,便可讓局勢反轉,成功率雖未至百,但七成還是有的。


    不過,為免珵野多想,她未將這件事說出。


    這一月內,朝堂內也發生了許多事。


    蕭淺歌和蕭淺陽到底不敵蘇傲的老奸巨猾,近來兩人的勢力都有所被蘇傲的勢力打壓,呈削減趨勢。


    若非權利有限,蕭淺陽都想直接處斬這隻心懷不軌的老狐狸。


    當然,蘇傲此次能如此明目張膽地做出謀反之事,也是因為有皇貴君蘇零落這座靠山。


    關於蘇零落這個人,最近許多人都覺得蹊蹺。自從瘋病好後,這個男子似乎換了一個人,以前他為人雖驕橫跋扈,但並沒有給人一種壓力很大的感覺。可如今,人見了他,都有點喘不過氣。不僅如此,現在的蘇零落為人也英明許多,不再像以前那般莽撞。


    緋蘺將這陣子朝堂中發生的事情一一稟告給陌悠然,陌悠然依舊問一句,“三皇姐如今的立場如何?”


    提及此女,緋蘺的臉色就變得複雜,猶豫片刻,他才向陌悠然坦白,“三殿下好像真的病了,病得很重,而蘇零落正是以這點大做文章才使得時局動蕩。”


    原來,這一個月裏,蘇零落竟親登過朝堂。在朝堂上,他聲淚俱下,稱當年先帝分明親口與他說過想百年之後將皇位傳給蕭淺嫣的想法,卻未料都未來得及擬好這道旨意,先帝就出了意外。


    其言外之意就是陌悠然在登基當日讓人拿出的先帝遺旨分明是偽造的,而真正應該登上皇位的則是三皇女殿下蕭淺嫣。正因本應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用卑劣手段搶了去,蕭淺嫣這陣子才會鬱結成疾,長臥病榻不起。


    陌悠然登基不久,朝廷的官員自然還有一部分是還未完全認同她的。更何況,陌悠然登基當日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像是提前策劃好的,所以有人懷疑那位常在先帝身邊伺候的侍人清霜早已被陌悠然收買,但人已上位,誰還敢提出異議。


    此時先帝在位時身邊最寵的一個貴人站出來這麽說,無疑像一把鑰匙,開啟了每個人當初心中封存的疑慮。


    仔細一想,也是,先帝在位時,後宮裏最寵的貴人無疑是這位皇貴君,一眾皇女裏她最寵的也無疑是三皇女殿下,這些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毫不存疑。因此,有人便覺得蘇零落在朝堂上說的不無可信度,立場漸漸動搖,偏移向蘇零落一方。


    若陌悠然在朝堂,能及時給出一個令人信服的說法,說不定能立刻平息這場風波,畢竟她登基以來為帝的表現一直不錯。


    緋蘺與陌悠然說過這個想法,陌悠然攤攤手,表示無奈,“如今事態已經嚴重化,再說這些又有何用。”


    “陛下,要不要我將您母皇尋來?”緋蘺突然提議道。


    “別,朕不想麻煩母皇。再者,母皇若在這個時段回來護朕,極有可能也被人說成是朕給她灌了迷魂藥,無濟於事。”


    “那陛下想如何?”


    “以強製弱。”


    ……


    寒冬已至,人們都換上了保暖的棉衣。


    “霽,宓曦她是不是還未回來?”距離上一次見宓曦已有大半年的歲月,陌悠然不禁鬱悶,宓曦追自家未婚夫追了大半年的歲月竟還未追到?


    “是未回來,不過她有寄回來一封信。”提及宓曦,左霽就蹙了眉,情緒中有嫌棄的成分。


    “她寫了什麽?”陌悠然順勢問道。


    “她說她已經與她相公在一處風景秀麗的地方定居,暫時不會回來。”


    “她相公不會懷了罷?”


    “你怎麽知道?”


    “猜的。”


    外麵天寒地凍,弑殺盟的地牢裏更是冷冽徹骨,宛若冰窖,珵野不忍心讓江欽瑜受寒,便拿床被褥去了地牢。


    才至地牢門口,他就聞著一股摻雜著各種味的惡臭,越往裏走這股惡臭越濃烈,江欽瑜恰被關在最裏麵一間。


    江欽瑜現在儼然是不折不扣的廢人,因為她不僅被南宮煜廢了武功,更被挑斷了四肢經脈。


    此時她如軟泥一般趴倒在地上,手腕腳踝處的傷雖已經結痂,但依然無法動彈。平時地牢的護衛隻會送飯給她吃,但並不會悉心照料她,因此她身前還放著未吃掉的飯食,這些飯食均已經發黴變質,她身後則屎尿一地,狼狽至極。


    珵野見此情景,心裏立時不好受,連忙托外麵的護衛拿些清洗工具進來,經過將近兩個時辰的努力,他才將江欽瑜待的這間牢房打掃幹淨,渾身髒亂的江欽瑜也被他拾掇幹淨,終於有個人樣。


    江欽瑜似乎精神不太好,全程雙目無神地盯著一處,自家兒子到跟前她都未認出來。


    珵野將拿來的被褥裹到她身上,見她這副樣子,心裏無比酸澀。


    他與江欽瑜之間的關係雖不好,但江欽瑜好歹也是生他養他長大的娘親,所以多少還是有些感情的。


    “娘親,你若是已經知錯,我就向小禕求情,讓她放過你一馬。”最終,他心軟了,蹲下身平視著江欽瑜的眼,語氣認真。


    江欽瑜眼珠子動了動,嘴唇開始蠕動,似乎想說些什麽,但因為沒力氣,說話聲很小。


    珵野聽不清,湊近了些。


    “當心!”身後突然傳來陌悠然的驚呼聲,他一愣,下一瞬,他整個人就被陌悠然掀飛出去,同時,江欽瑜也被推倒在地。


    珵野都未來得及問為什麽,就見江欽瑜口中有一條黑色的細絲飛出,陌悠然想都不想就拿出匕首將這條細絲斬成數段,有血水從細絲被斬斷的截麵中流出,可見剛才這玩意是個活物。


    “是噬心蠱。”自從當上曜族的少主,陌悠然補習了不少相關蠱蟲的知識。


    珵野瞬間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看向江欽瑜的目光變得悔恨,“我就知道!你不會輕易悔改!”


    被推倒在地的江欽瑜發出怪笑聲,完全不在意珵野的想法。


    陌悠然將她重新扶正,臉色肅然,“江夫人,說實話,朕雖然得罪過你,但也沒到威脅你性命的地步。所以,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你對朕狠心到痛下殺手?”


    江欽瑜什麽都沒說,一副懶得搭理她的模樣。


    “其實你不說,朕也已經猜到。”


    “小禕,你竟已經猜到?”珵野微訝。


    “很好猜,隻要想朕死了誰是最大獲益者,便能有個思路。”


    珵野想了想,突然他眼睛一亮,似乎也想到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陌悠然,得她肯定的眼神,就又看向江欽瑜,神色間滿是苦澀,“娘親,那位蘇大人究竟許了您什麽好處,竟然讓您甘願為她賣命。”


    江欽瑜被他說動,極其不耐地扭開了頭。


    看她這反應,珵野便知她這是默認了,心情愈加糟糕,笑得比哭還難看,“娘親,我再怎麽樣也是你兒子,你多少也為我考慮考慮,成不?”


    “珵野,你不必因為她對朕感到愧疚,孰是孰非,朕分得清。”陌悠然理解珵野的心情,上前寬慰。


    接著,她看向跟前依舊冥頑不靈的江欽瑜,語氣倏然變冷,“江夫人,你是不是打定主意以為朕看在珵野的麵上始終不敢奪你性命?那朕告訴你,你這主意打錯了。朕雖有容人之心,但並非沒有限度,你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觸碰朕的底線,那就休怪朕心狠手辣!”


    “小禕,我先出去了。”珵野失望地看了眼江欽瑜,繼續對陌悠然說,“你不用顧忌我,她是個罪人,該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我不會有異議的。”


    “好,你先出去。”陌悠然心疼地攬了攬他的肩,才放他離去。


    從地牢出來的時候,陌悠然看到緋蘺守在外麵,對方手上拿著一件女式的大氅,似乎就為了等她出來。


    果真,見她走近,他就將大氅搭在她肩上,為她係好,一邊叮囑,“以後外出記得披件,別受了風寒。”


    “朕知道了。”陌悠然都快被他暖化了。


    “陛下剛才可有問出什麽?”緋蘺看了眼她身後的地牢入口,知她剛才去見了江欽瑜。


    “蘇傲在接下來一個月內會有大動作。”提及此事,陌悠然就麵色沉重。


    “她說的可靠麽?”對此,緋蘺持懷疑態度,據他所知,朝中兵權並不為蘇傲掌握。沒有兵權,怎麽可能有大動作?除非……


    她使陰奪權!


    “你難道忘了,朕會法術,能在瞬間讓人聽朕的話。剛才朕就對她施了這個法術,不會有錯。”法術即催眠術。


    “那陛下也該加快動作了,爭權雖非一朝一夕,但真到了關鍵時刻,也容不得半點差池。”緋蘺臉色也凝重起來,擔心朝中兩位會有難。


    “朕明白。”她突然輕笑了一聲,“緋蘺,你覺不覺得朕這個皇帝當得挺可笑的?”身為帝王,卻連自己的朝堂都回不去,可不是可笑麽?


    “陛下別這樣妄自菲薄。”緋蘺將女子連著大氅一塊摟入懷裏,“在我心裏,陛下是一位明君,隻是小人太奸詐,才使得陛下陷入如今的境地。”


    將夜,陌悠然沒有睡意,索性坐在窗邊一小盞一小盞地飲著剛煮好的酒。


    “陛下喝酒怎能沒有下酒菜呢。”束心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手上還端著托盤,托盤上放著幾碟可口的小菜。


    “你怎麽還沒睡?”


    “陛下不也沒睡。”男子拿過一隻空酒盞,還詢問道:“陛下可賞我一杯?”


    夾了塊醃製的小黃瓜塞進嘴裏,陌悠然讚賞地點點頭。


    “隨意。”


    男子這才美滋滋地倒了酒,坐到女子對麵,與她一塊。


    “陛下在想什麽?”見女子眉眼間有煩憂之色,束心忍不住多嘴問一句。


    “你真想聽?朕怕說了你會惱。”陌悠然瞧了他一眼。


    “看來是關於男人。”束心情緒微微低落,卻逞強道:“陛下說罷,我不會惱,又不是不知道您已有幾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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