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充雖蒙貫雲石夫婦收養,相處的時間並不長,貫充對貫雲石夫婦充滿怨恨,他本身性情褊狹也非純孝之人。如今更是惟利是視,將什麽人倫恩分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義父,你當年不肯傳我驚雷神功,今天卻要將驚雷神功帶進棺材,聽說中了魔血之毒,靈智泯滅,化身妖魔,你倒是起來教訓我呀。我看這個赤城大俠還怎麽當正道領袖。”


    “這倒是我們的不是了。”


    白冰燕心生慍怒,想不到徐芸說出這種話來。


    不過徐芸所言也未嚐沒有道理,如果不是白冰燕和明欽突然出現,和貫充大打出手,貫充自無須動用機關囚禁他們。


    “現在不是爭辯的時候,還是想辦法出去要緊。”


    貫充這機關設置的如此精密,專為捉拿修行者,雙臂縱有千斤之力,恐怕也不容易脫身。


    “變熱了。”


    徐芸所料不差,看來貫充是要致他們於死地,銅壁溫度漸漸升高,顯然是貫充在外麵放起火來,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被燒死在銅爐裏。


    徐芸失神地道:“我就要死了嗎?解脫了也好。”


    明欽潛念神念,渾身金光流溢,幻化出騶虞鎧。這件寶甲是五虎神鎧之首,含有五德轉會之力,水火不侵,保住性命應該不成問題。


    銅爐明火浮動,連白冰燕都無法抵擋,徐芸修為甚弱,隻有閉目待死的份。


    明欽挾起兩人,展動鳳凰金翅淩空而起。這銅爐似非尋常之物,而且體型巨大,也不知貫充如何安置在密室之中,他用這等機關除掉了不少對頭,其中不乏道術高強的修行者。


    明欽雖有鳳凰金翅為助,如果無法衝出銅爐,白冰燕和徐芸隻怕都難免一死。


    明欽正要取出鍛魂塔試試看能否打開一個缺口,忽聽得頭頂咯咯響動,銅爐的蓋子漸漸離飛而起,明欽大喜過望,顧不得細想,忙振金翅奮飛而出。


    貫充已經不見蹤影,佛堂中了多了一人,居然是貫充的正室夫人徐方思,也是徐芸和徐若的姑姑。


    “你們沒事吧。”


    原來是徐方思觸動機關,放了他們出來。


    “姑姑——,你怎麽在這兒?”


    徐芸頗感意外,在她的印象中徐方思一向吃齋念佛,對於貫充的所為不聞不問,想不到生死關頭她竟敢開動機關,救了他們一命。


    徐方思歎息道:“貫充毫無人性,他的所作所為我豈會不知。但是他修煉金剛不壞身,無人是他敵手。你們快走吧,若等貫充回來,你們就沒命了。”


    “姑姑,咱們一起走。”


    徐芸眼眸含淚,畢竟血濃於水,骨肉親情無可替代,徐方思甘冒奇險救他們出來,若讓貫充發覺哪裏還有命在。


    “你們快走吧。我是無用之人,跟著你們也是拖累。”


    徐方思是徐漢唐的妹妹,同樣博覽群書,識見超卓,對於徐氏仙經有過人的領悟。隻看她年近六旬,卻如三十許人,便知她定有不凡之處。


    貫充對徐方思尚有顧忌,但徐方思一介女流,論道術修為遠非貫充之敵。


    這時,外麵忽然傳來打鬥之聲,明欽和白冰燕對視一眼,“走,過去看看。”


    貫充為了對付明欽和白冰燕,施展金剛不壞身渾身赤紅如火,情狀十分可怖。徐氏仙經有重大缺陷,貫充使用金剛不壞身後,神智昏亂,進入迷狂狀態,將明欽和白冰燕囚禁之後,便衝出佛堂,直奔後院。


    貫家莊丁從未見過貫充如此情狀,還未上前問明原因,豈料貫充見人便殺,擰住脖頸一口咬下,生噬鮮血,狀如邪魔。


    此舉嚇得眾莊丁魂不附體,柳玉妍和白雲飛聽到動靜出來察看,發現貫充的情狀吃了一驚。


    “柳玉妍,快把長春訣交出來,饒你不死。”


    貫充知道十大高手當年追殺魔蛟,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為了搶奪魔蛟從海宮盜出來的《長春訣》。


    《長春訣》是神族秘傳,修煉之後可以長生久視。貫充再見柳玉妍,便覺得長春訣極有可能在她身上。柳玉妍和白雲飛兄妹俱是金翅皇朝十大高手,年近百歲,卻個個容顏不老,若不是《長春訣》的功效,也沒有別的解釋。


    貫充是貫雲石和柳玉妍的養子,對於貫家的功法頗為熟悉,即便沒有學到驚雷神功,料知驚雷神功也沒有長生不老的功效。


    當年徐漢唐讀遍天下道經,自創徐氏仙經,修煉金剛不壞身,獨有《長春訣》未能寓目,引以為憾。貫充便認定若能拿到《長春訣》,必可彌補徐氏仙經的缺陷。他原本想穩住柳玉妍,慢慢設想,但他年近七旬,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若是無法修複金剛不壞的身的缺陷,大限一至,身死道消,多年辛苦可就盡成畫餅。


    今天和明欽、白冰燕一戰,金剛不壞身的缺陷更加明顯,貫充體血如沸,和中了魔血之毒有幾分類似,是以才會做出生食人血的舉動。


    “貫充,你瘋了。”


    柳玉妍大驚失色,見了貫充的情狀便知他修習了奇門功法,他須眉皆赤,神情睥睨,對柳玉妍也不如往時恭順。


    白雲飛暗叫不好,莊中鬧出這麽大動靜,卻不見白冰燕和明欽露麵,明顯不是個好兆頭。


    “貫充,我妹妹和墨公子現在何處?”


    貫充傲然道:“他們對我不敬,已經被我丟進銅爐燒死了。”


    柳玉妍心頭大怮,“貫充,你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為何修煉這種邪門功法?”


    柳玉妍和貫雲莊離莊之時,貫充年紀尚幼,一別六十餘年,貫充有何經曆她一無所知,要說負有責任也不知從何說起。


    柳玉妍丈夫新死,回到驚雷山莊見貫充兒孫滿堂,原本頗感欣慰,雖無留居之念,也稍可安慰,貫雲石雖是修行之人,驚雷山莊後繼有人,亦是可喜之事。想不到貫充如此喪心病狂,早就墮入魔道。


    徐漢唐真是道術界一位奇才,他遍讀道經,能通悟金剛不壞身的法門,確屬難能可貴。可惜金剛不壞身即便在神族也早成絕響,縱然是八大古神也未必有此境界。徐漢唐雖研究出修煉之法,不免爭於求成,留下了重大缺陷。


    道術修行並非異想天開之事,要知道能量不會憑空產生。修行者要獲取巨大能量,就需要種種方法。


    煉氣、煉體雖然各有偏重,道理卻大同小異。修行者煉氣如同積財積穀,日積月累,勤勉不輟,修行到一定程度後,再更換器量。


    就像凡夫積財至富之後,要買房置產,修建樓宇廣閣。


    道術家言,有鬥筲之量,有釜斛之量,有鍾鼎之量,有江河之量,有天地之量。天地之量也即是大周天境界,藏器於天地,氣吸風雲。


    一般來說,器量的擴充是一個漸近的過程。修行者丹田貯氣,再凝築金丹,再到元嬰、元神。這個積累的過程自然曠日持久,甚至有種種凶險,行差踏錯則前功盡棄。


    修行者中不乏天資聰穎之輩,聰明人總是不喜歡用笨功夫,所以要別辟蹊徑,造設種種方便法門,正派斥之為左道旁門。器量不足,而片麵追求強大的能量,就容易出現無法裝盛的窘迫。


    陰陽之氣互為消長,宇宙生滅不外如是。長生久視本來就是悖逆宇宙規律的事,所以長生久視也隻是相對而言,神聖仙佛終究隻是宇宙中的生命體,縱然能力比凡夫強過千倍萬倍,也無法超逸於宇宙之外,逃脫宇宙法則的製裁。


    有道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宇宙法則雖然無可更改,但是聖賢卻可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所謂盡人事,聽天命。


    若無人事,天地間便沒有善惡是非,隻有弱肉強食,自然代謝,萬古如亙。古人說,‘天不生仲尼,萬古長如夜’。實非過譽之辭。當然古聖先賢並非孔子一人,孟子推孔子為聖之時者,古往今來,聰明才智勝過孔子的不會沒有,但卻沒有孔子的時運,也做不出孔子的事業。


    後世推孔子為至聖先師,孔子對中夏文化的貢獻確屬無可替代。世界萬國,自然也不乏聖人賢士,也多有其文化,然而不同文化的特質也正是聖人的血脈薪傳。


    道術家言,後世人族乃是從古猿進化而來。從猿變成人,這便有賴於修行。而那些不修行的猿就子子孫孫永世為猿。人修行為仙也是同樣道理,仙和人的差距,不會比人和猿的差距更大。


    猿可以進化為人,人自然也可以進化為仙,這是正常不過的事。


    煉體、煉氣雖然各有偏重,金剛不壞的境界卻為二者所同。凡夫習見的狀態有液態、氣態、固態,上浮者為氣,下凝者為固,液態則居於兩者之間。世間物類多屬這三種形態。但世間實有更高的形態,諸如光、意念。


    一般認為,陰鬼是陰氣所結,也未盡是。正如人體,實亦包含液態、氣態、固態三種物質,陰鬼也絕非單純的氣態。


    陰鬼也有意念,意念就在三種形態之外。神佛則能煉就神光,是以能隨心變化,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金剛不壞身就是光體和意念的結合。尋常的煉體之術隻是強固肉身,使外邪不侵罷了。離光體的境界自然差之甚遠。


    貫充的金剛不壞身雖然談不上什麽光體,確有強大的能量,白冰燕的佩劍也非凡物,竟然被貫充化作鐵水,可見威力的強悍。


    白雲飛聽說白冰燕遭了毒手,頓時氣衝鬥牛,怒道:“貫充,納命來。”


    說著淩空飛躍,揮劍疾劈。


    貫充冷笑一聲,夷然不懼,他渾身赤紅如火,舉手投足帶著躁烈之氣,讓人難以接近。白雲飛在十大高手中穩居上遊,比起白冰燕要高上一籌。可惜白冰燕不在,無法聯劍合擊,威力有所減弱。


    煙雨樓以劍術稱名,白雲飛的劍法如同細雨連綿,韌性十足,他為人冷靜,不像白冰燕魯莽躁進,但是貫充威棱外露,確非凡比。


    才鬥數合,白雲飛便感覺壓力倍增,心知今日有敗無勝,沒準還會丟掉性命。


    柳玉妍見白雲飛左支右絀,險象環生,哪裏按捺得住,綽起單刀,飛身加入戰團。她還指望貫充能有所顧忌,哪知大謬不然,貫充一心奪取長春訣,與她哪有什麽恩義可言。


    “煙雨樓的劍術也不過如此。”


    貫充故伎重施,探手一抓五指如鉤鉗住白雲飛的長劍,催動靈力急攻。白雲飛不肯撤劍,貫充貫注靈力,片刻將寶劍化為鐵水。


    呼嘯一聲,奮飛如同大鳥,朝著白雲飛撲去。


    “逆子——”


    柳玉妍清叱一聲,刀光生寒,劈向貫充後背,逼得他回身自救。


    貫充一個飛旋,擊飛柳玉妍的單刀,手臂一長,扣住她的粉頸。


    白雲飛大吃一驚,急叫道:“不要傷她。”


    貫充哈哈笑道:“義母,你們可真是郎情妾意,你說義父泉下有知,會不會感謝你給他戴了一頂綠帽子。”


    “你胡說。”


    柳玉妍滿麵潮紅,一片怒忿之色。


    貫充冷笑道:“老實說義父修為高強,為何你們安然無恙,偏他遭了毒手。”


    “你……”


    柳玉妍眼眸含淚,說不出話來。貫算,因為不願殺她,被驚雷神功反震經脈而死。


    貫充抓著柳玉妍飛身掠入堂中,來到貫雲石的棺木旁邊。


    “貫充,你要幹什麽?你爹已經死了,不許你打擾他的安寧。”


    柳玉妍心頭暗驚,看貫充的架式似乎要打開棺木,貫充能出手傷她,這種大逆不道之事他自然做得出來。


    “你給我閉嘴。”


    貫充捏著柳玉妍的嘴巴讓她說不出話來,飛起一腳踢到棺材蓋上,他功力霸道,即便棺木已經釘死,仍被他一腳踢開,棺材蓋呼嘯一聲飛了出去。


    柳玉妍驚呼一聲,急道:“長春訣不在他身上,你不要亂來。”


    “不在他身上,到底在誰身上?義母,你就乖乖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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