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禮秘密潛回帝京,早就打算率眾舉事,隻是未得合適機會。開弓沒有回頭箭,事關金烏教的生死存亡,和他數十年傳教的心血,新文禮不得不小心從事。


    三將軍兵變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新文禮把捉到這個機會,立即召集大小頭領議事,準備強攻皇宮,先趁亂擒捉或殺掉羅刹皇帝。


    眾頭領對新文禮的計劃都有所了解。關鍵時刻不容退縮,即便覺得此舉太過冒險,也不敢公然反對。


    新文禮又道:“禁軍和


    曆史已成陳跡。已然無可更改。王朝興衰,似乎有它的必然趨勢,有時候又會因為一些偶然事件而改變。


    龍族混一四靈,力壓神族,開創前古未有的局麵。祖龍一生,可說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統一地界後禦駕親征,攻伐天界。在銀河絕塹遭到神族和羽族的抵抗,折戟沉沙,一敗塗地。


    銀河之戰,龍族戰將如雲,謀臣如雨,投鞭斷流,足以橫絕江河。羽族統帥九天玄女不過是一介女流,無赫赫之功。結果竟然成敗逆轉,九天玄女一戰成名,成為神庭最負盛名的女戰神。


    祖龍帝國則分崩離析,烽煙四起,盛極一時的龍族因之急劇衰落。


    祖龍時代距離後世太過遙遠,流傳下來的隻是一些零星片斷。即便刑天、誇父、共工這些神庭赫赫有名的古神,後世所知也極為有限。


    明欽本質上是一個不甘於平淡的人,雖然他看起來似乎並不像世間一般修行者那樣熱衷功名利祿,但也絕不是無欲無求的人。


    修行者追求的東西當然和凡夫不同。但修行者的世界也並不如凡夫想像的那般逍遙淡薄。


    世間萬類循環相製,也可說是弱肉強食。聖人雖然宣揚仁民愛物,爭競卻也不可避免。


    人生在世想要獲得別人的尊重,不能靠求乞,隻能自己去爭。


    明欽不是不爭,隻是比常人更加謹慎。當初諸葛孔明躬耕隴畝,不求聞達。這就是他的謹慎之處。之後劉備三顧茅廬,孔明認為施展抱負的機會已經到來,所以才會鞠躬盡瘁,至死不變。


    孔明未顯達之時,便以管仲、樂毅自比。古往今來,英雄豪傑如大浪淘沙,不可計數。孔明惟獨推崇管仲、樂毅,不光是自我期許,而且表露出他的誌趣和時局的觀察。


    管仲相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樂毅統率諸侯聯軍,以弱燕勝強齊,攻拔七十餘城,幾乎並而吞之。


    這兩人功業不世出,一出春秋,一出戰國,正好代表了烽火亂世的一種價值取向。齊桓公為春秋五霸之首,卻始終尊重周天子的正統地位。樂毅憑借一貧弱燕國,竟能吞滅強齊。兩人得君最專,這些都是孔明看重的。


    據說主父偃、司馬相如每讀樂毅報燕王書,便痛哭流涕。孔明和昭烈君臣際遇為後世津津樂道,孔明向往的則是管仲和齊桓公,樂毅和燕昭王那樣的君臣關係。


    韓非子著為《說難》,不過是遊士見風轉舵的困難。‘誌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正道直行,本來不覺困難。但是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比幹、關龍逢觸怒暴君而死,畢竟無補於危亡。


    直言敢諫如魏征,也隻是遇到唐太宗這樣的皇帝才能善始善終。張良為人畫策,人皆不知其意,隻有劉邦一聽就懂,所以張良感歎劉邦是天縱神明。


    孔子說,‘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孔子周遊列國,弟子三千,真正能理解他的理想報負的恐怕也隻有顏回、曾晳寥寥數人。


    ‘人實不易知’,這是人人都覺得無奈的難題。


    …………


    朝廷禁軍被派到海市城圍剿衛振衣,帝京空虛,這個時候在帝京起事確實成算很大。


    新文禮又是金頂、圓頂兩位上人的親傳弟子,在金烏教位望極高,遠非衛振衣可比。


    明欽辭別慎玉、洛玄音之後,便和洛詠言動身趕往帝京饕餮城。


    兩人都是修行高手,腳力甚好。饕餮城離海市城也沒有路程,但是金烏教在各郡起事,攻城掠地,勢頭頗猛。雖然缺少統一的部署,各自為戰,也給羅刹朝廷造成很大壓力。


    帝京是朝廷腹地,自然更是戒備森嚴。路北熊率領禁軍離開後,留守兵馬馬上封鎖四城,隻許進入不許放出,饕餮城已經到了飛鳥難渡的地步。


    這兩天,路北熊大破金烏教,奪回海市城。消息傳回帝京,羅刹皇帝大喜過望,立即下旨褒獎路北熊,並命他盡快肅清金烏教餘孽。


    洛詠言和明欽日夜趕路,希望趕在新文禮起事之前到達饕餮城。一是要搶先殷梟的信使,免得他在新文禮麵前推卸責任,對衛振衣不利。二來是要在大舉之中立些功勞,此番舉事比在海市城要緊的多,功勞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可惜兩人仍然來晚一步,先一日,宮中發生變亂,羅刹皇帝召回來鎮壓金烏教的三位將軍發動兵變,囚禁了羅刹皇帝一家。


    羅刹國自從饕餮大帝親政之後,開疆拓土,跨越忉利天、夜摩天和兜率天。曆代羅刹皇帝繼承饕餮大帝的遺誌,窮兵黷武,百萬大軍戍守邊境,苦不堪言。


    羅刹皇帝和三位將軍約定期限,委派別的將領替代他們。結果到了預定期限,羅刹皇帝把這事忘記了。


    直到金烏教四處暴動,羅刹皇帝才急調三將軍回朝,命他們火速前往鎮壓金烏教。


    三將軍對羅刹皇帝極為失望,士兵厭戰,士氣低落,三將軍商議,勝則無功,敗則有罪,幹脆一不做,二不休,進宮綁架了羅刹皇帝。


    消息傳出,朝廷亂作一團。禁軍首領陳執率部和三將軍對抗,卻又投鼠忌器,不敢強攻。


    禁軍要營救羅刹皇帝,城防自然鬆懈。許多百姓逃了出來,此事傳得沸沸揚揚,對於軍心自是嚴重打擊。


    洛詠言打聽到事情始末,頓時精神振奮,“本來我對教主起事還甚是擔憂,沒想到三將軍先和羅刹皇帝起了內訌,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萬萬不可錯過。”


    “這時候起事,會不會幫了羅刹皇帝的忙?”


    明欽也覺得這場叛亂應該不是朝廷故布疑陣。但是三將軍畢竟是羅刹大將,恐怕不會跟金烏教合作。此時起事還有可能促成三將軍和羅刹皇帝和解。


    “等見了教主再說。”


    洛詠言經明欽一提醒,也覺得不可不慮。她離開帝京已久,對城中的形勢不太了解。新文禮要在帝京起事,定然有一番精密布置。


    兩人先在城外覓地休息,到了晚上,洛詠言調息完畢,招呼明欽翻牆進城。


    饕餮城是羅刹國的帝京,如此命名也是為了紀念雄才大略的饕餮大帝。


    饕餮城城牆堅固,整個羅刹國無出其右。對於明欽和洛詠言這樣的修行者雖然不算什麽,若是大軍攻城,縱然百萬之眾,隻怕也難以輕易攻破城池。


    洛詠言是金烏教的金箭令使,自然熟悉教中的聯絡方式。她帶著明欽在街巷中尋覓暗號,最終來到皇城外一處神廟。


    羅刹人是修羅和夜叉兩族的後裔。族類非常龐雜,有一部分信奉修羅教,國中也不乏修羅教修建的神廟。


    金烏教傳教的時候,也借著修羅教神廟做掩護。這處神廟也是前朝留下,離皇城很近,皇室不乏信奉羅刹教的,這座神廟是羅刹皇帝下令修建,算是皇室的產業。


    洛詠言招呼明欽從後牆翻入,雙足剛剛落地,便聽到斥喝之聲,“什麽人?”


    洛詠言心知廟中布滿金烏教的人手,是以能如此警覺。


    “金烏令在此,哪位首領在此主持?”


    洛詠言是金箭令使,地位極高。拿出令牌,金烏教的人一看便知。


    院中的武士穿著修羅教徒的僧人,實際卻是金烏教的人,他們雖不認得洛詠言,卻識得金烏令。


    當下有一個頭目越眾而出,接過金烏令看了看,皺眉道:“你是金箭令使?”


    “如假包換。教主在哪兒?”


    洛詠言觀察過附近的地形,這裏距離皇城很近,如果要發起暴動,一個時辰便能攻入皇城,新文禮極有可能藏在廟中。


    那人沉吟了一下,“你們跟我來。其他人繼續警戒。”


    那人引著洛詠言和明欽進入大殿,推開牆角的燈檠,耳聽得咯噔聲響,現出一個尺許的門戶。


    “令使請——”


    洛詠言不疑有他,當先進了密室,明欽跟在後麵。那人沒有跟進,兩人一進密室,那人便轉動機關闔上暗門。


    洛詠言不以為意,轉過一堵石牆,門後麵傳出光亮,裏頭傳出議論之聲。


    洛詠言走到跟前一看,隻見門裏聚滿了人,對麵擺著一張交椅,上麵坐著一個氣度雄鷙的中年人。


    那人發頂已禿,身穿短衣,顯得頗為精悍。


    洛詠言突然進來,自然引起眾人警覺,紛紛回頭望來。


    “詠言,你來得正是時候。”


    中年人看到洛詠言神情不變。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金烏教主新文禮。金頂、圓頂兩上人去世之後,他已經是金烏教最負盛名的首領。


    “詠言見過老教主。這是海暴,是我的副手。”


    洛詠言介紹了一下明欽。密室中人頭簇擁,她大致看了一下,留在帝京的頭目幾乎都到齊了。看來是要有大的行動。


    “來,到前麵來。”


    密室人滿為患,除了新文禮都沒有坐位。新文禮和顏悅色的招了招手,他對衛振衣極為信任,洛詠言是衛振衣的妻子,愛屋及烏,自然也非旁人可比。


    “海市城的戰事如何?”


    洛詠言微一沉吟,從容道:“殷護法到達海市城之後,立即下達了老教主的命令。調整了作戰計劃,主動出擊。我們夜襲禁軍的屯糧之所,燒毀霹靂車三百有餘,沉痛打擊了禁軍的氣焰。”


    “好。”


    新文禮擊節讚賞,眾頭領跟著紛紛叫好,對這個消息振奮不已。


    新文禮當麵詢問海市城的戰況,洛詠言自然要避重就輕,以免打擊軍心士氣,惹得新文禮不快。


    “據我們得到的消息,此次禁軍進攻海市城,光霹靂車就有千輛之多。振衣壓力大我是知道的。想不到你們能一舉燒毀三百多輛霹靂車,禁軍這回可是損失慘重呀。”


    新文禮連連點頭,對於這個戰果頗為滿意。


    一個胡須花白的老者插口道:“禁軍是朝廷最精銳的兵馬,雖然損失了三成霹靂車,仍然不可小視。衛護法可有破敵之策?”


    路北熊是羅刹國有數的宿將,此番征剿金烏教,帶甲十萬,戰車千輛,金烏教雖然偷襲得手,正麵交鋒仍然不是對手。


    洛詠言看了白須老者一眼,認得他是教中長老,姓陸,名白鏑。


    “陸長老所言極是。老教主早有明示,我們的任務是盡可能消耗禁軍力量,不必與之力拚。路北熊吃了敗仗,集齊所有霹靂車向我軍瘋狂反撲,殷護法、黃將教眾撤出海市城,避入群山,暫且避其鋒銳,等到老教主在帝京舉事,再積極響應。”


    洛詠言避重就輕,倒也不是信口開河。不過幾場仗下來金烏教的損失遠勝禁軍。這些話可不好明說。


    “好。我教信士皆是數十年積聚之精銳,不必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朝廷兵力遠勝於我,且又兵械精利,糧草充足,隻可智取,不可力敵。”


    新文禮點頭同意洛詠言的話。洛詠言暗暗鬆了口氣,新文禮威望極高,一言九鼎,他對衛振衣撤出海市城的做法表示讚同,旁人自然不敢再說什麽。就算將來得知金烏教傷亡慘重,新文禮也不會自扇嘴巴,再追究此事。


    “現今三將軍兵變囚禁了羅刹皇帝,正是我們舉事的大好機會。神廟有一條秘密通道,可以進入皇宮。咱們可以召集人手,出其不意殺入皇宮,隻要抓住羅刹皇帝,朝臣定會自亂陣腳,咱們便有機會乘亂控製帝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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