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修行法門大開,進入別種界域的不在少數,即便是人們閱讀、戲曲,也會其中營造的情境打動,因為先入為主的關係,人們心中總還有一個現實和故事的概念。


    莊生夢蝶,不知莊周化蝴蝶,還是蝴蝶化莊周。何為虛幻、何為真實,也許人們所能感知的也隻是一個相對的狀態。


    像修行者進入別個界域,或者一個人到完全陌生的環境生活,和過往全不相涉,何為夢幻,何為真實?或者俱為夢幻,俱為真實,實在是耐人尋味的事。


    好在人有七情六欲,在一個地方時間一長,當情+欲起了作用,自然會有放不下的人事。


    洛詠言雖非劍道高手,絕仙劍卻是神兵利器,兼之洛詠言功力深厚,神兵在手頓時如虎添翼。


    洛詠言知道冷鋒是藏兵穀的主將,冷鋒和洛詠言交手之後,也明白她不是等閑之輩。兩人都有致對方於死地的心思。各展所學,不會有半點心慈手軟。


    冷鋒的雙劍雖然不是凡物,和絕仙劍相比,還有很大差距。


    絕仙劍號稱變化無窮,連大羅金仙也休想全身而退。洛詠言修煉幽沉氣,能夠傷人於無形。幽沉氣通過絕仙劍發揮出來,更是無孔不入。長劍動處,好似天風海雨,讓人遍體生寒。


    冷鋒受到幽沉氣影響,劍招不知不覺慢了下來。洛詠言的劍術雖然談不上如何精妙,絕仙劍卻似一泓碧水,深窈難測,不可琢磨。


    冷鋒悚然一驚,忽然發覺真氣運轉有些凝滯之處,暗叫不好。三界流傳最廣的要數煉氣、煉體兩大法門,煉氣者潛氣內轉,貯氣千日,用於一時,真氣運轉不靈可是非常危險之事,尤其是在對敵交手的時候。


    “怎麽會這樣?”


    冷鋒來不及細想,他和洛詠言至始至終都沒有任何接觸,他本身也是煉氣高手,洛詠言能在神鬼不覺的情況下影響到他的真氣,無疑是非常可怕的對手。


    冷鋒當機立即,掠身飛退。洛詠言精神大振,冷鋒的修為不在她之下,為人又十分堅忍,單憑幽沉氣洛詠言很難傷得到他。好在有絕仙劍助力,使得她的幽沉氣更加變幻莫測,無孔不入。


    冷鋒發現的雖早,知道著了道立即收手疾退,也算強毅果決。但是高手過招,生死成敗往往在一瞬之間。洛詠言好不容易占了上風,豈能容他全身而退。


    洛詠言奮起直追,絕仙劍光芒暴漲,好似長河決堤,銳不可當。冷鋒冷哼一聲,他並非甘於認輸的人,見洛詠言追至不退反進,他的劍法以淩厲奇險見長,出劍之快肉眼幾難細辨。


    洛詠言也知論劍術變化遠不如冷鋒,她依恃的是絕仙劍本身的奇巧變化。絕仙劍有水之質性,老子說上善若水,雖然隻發掘了水柔弱謙退的一麵,已經推服之極。事實上水不但有陰柔的一麵,也有暴烈難馴的一麵。


    通天教主、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同是鴻鈞老祖親傳弟子。道術卻差別很大,通天教主的絕仙劍便蘊涵他對水的理解。他更注重水的變化,而不像老子那樣主張柔弱謙下。


    洛詠言雖是道術高手,卻還不能駕馭絕仙劍的威力。誅仙四劍雖然都在明欽手中,他經常使用的也隻有誅仙劍和戮仙劍,陷仙劍、絕仙劍含有水火之質,易發難收,極難控製。明欽之所以取出洛詠言,完全是因為她修煉的幽沉氣含有陰柔之質,和絕仙劍質性相近,不至於內耗太大,傷及自身。


    但是誅仙四劍是通天教主親手磨治,含有強大的魔性。使用者道行越高,固然可以發揮寶劍的威能,也容易激發寶劍的魔性,反而會受寶劍影響或控製。


    洛詠言隻覺得絕仙劍的威力不可測度,好似一汪沉潭,但是一劍在手,確實戰力大增,常有意想不到的高妙劍招。


    冷鋒重又撲來,劍光淩厲迫人。洛詠言對絕仙劍已頗為信賴,全不慌亂,長劍振鳴一聲,洛詠言感到劍身傳來強大的戰意,差點拿捏不住。


    耳聽鐺的一聲,伴隨著一聲慘叫,冷鋒握著長劍的手臂忽然被削去一截,洛詠言微微愕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的。


    冷鋒斷臂之後無力再戰,抓起自己斷臂飛馳而去。


    洛詠言清醒過來,她可不想縱虎歸山,抖擻精神緊追不舍。


    “令使——”


    明欽生怕洛詠言有甚閃失,冷鋒雖然受傷,他手下兵馬尚在,洛詠言修為再強,也對付不了千軍萬馬。


    洛詠言認定冷鋒是藏兵穀主將,好不容易削斷他一臂,豈能輕輕放過,前功盡棄。冷鋒一死,藏兵穀無人主持,敢死隊才有機會完成使命。


    洛詠言一擊得手,未免過於自信。冷鋒早有準備,洛詠言剛剛追進山穀,就見大隊禁軍嚴陣以待。


    沙橫行見冷鋒逃歸,後麵洛詠言一路追殺,喝令道:“打——”


    禁軍手持槍銃,照著洛詠言一陣亂射,火石崩飛,威力著實可驚。


    洛詠言眼見冷鋒逃歸本陣,心知殺他的最好時機已經喪失,她雖是道術高手,畢竟是血肉之軀,若被火石擊中,輕則皮開肉綻,重則有性命之憂。


    洛詠言追得太猛,察覺到身陷重圍,悔之已晚。生死之際,一道人影飛縱直下,抓住洛詠言的肩頭望空而去。


    眾人隻覺得兩眼一花,一個脅生雙翅的怪人從天而降,一雙金翅9輝光燦爛,炫人眼目。洛詠言落入光影之中,登時麵目難辨。


    明欽振翼而起,飛到數裏之外,才放開洛詠言。


    “剛才明明有機會殺掉冷鋒,你為什麽不出手?”


    洛詠言死裏逃生,卻並無感激之意,反而責怪明欽沒有幫他殺掉冷鋒。


    “剛才是不是有機會殺掉冷鋒我不知道。令使如果覺得冷鋒容易對付,又何須我動手?”


    明欽雖然沒有加入戰團,他看得出冷鋒並非易與之輩。洛詠言若無絕仙劍相助,未必能討得便宜。洛詠言也是太過迷信絕仙劍的力量才會身陷重圍,差點丟了性命。


    冷鋒是個堅忍之人,盡管明欽也不願意他是故意丟了一臂,用苦肉計誘使洛詠言追擊。但是以方才的情景來看,並非沒有可能。


    洛詠言覺得可以殺掉冷鋒,事實上冷鋒雖然受了幽沉氣影響,仍然有力氣反擊,不論修為還是智計都可圈可點。設非如此,路北熊也不會幫他脫罪,又命他鎮守藏兵穀,委以重任。


    洛詠言冷靜下來,也覺得責怪明欽有些強詞奪理。冷鋒確實給她一種錯覺,似乎再努力一點,便能殺掉他。


    “藏兵穀中是禁軍的屯糧之所,燒毀霹靂車固然要緊,若能一舉燒毀禁軍的糧食,定能扭轉我教的劣勢。冷鋒是藏兵穀的主將,他是路北熊的義子,身份非常重要。剛才你應該幫我一把,也許我們就能擊殺冷鋒了。”


    明欽冷眼旁觀,反而洛詠言更清楚先前的情勢。洛詠言雖然用絕仙劍扭轉了劣勢,冷鋒一直都有全身而退的機會。莫說明欽上前助戰能給洛詠言帶來多大支持,以冷鋒的機敏,如果真到了性命難保的危境,根本不可能和兩人纏鬥等死。


    如果洛詠言了解過冷鋒的戰績,便會明白此人理智的可怕,而且心性堅忍,手段殘酷。否則也不會接連殺掉幾十號江湖人物,這些人有不少都是一方豪強,勢力人脈遠非冷鋒可比,甚至修為也遠勝於他。但結果卻無一例外死在冷鋒手裏。


    修行者聯手對敵情況常有,但聯手對敵未能發揮出成倍的戰力。如果彼此訓練有素,或者懂得合擊之法,聯手的戰力自然非常可觀。但這隻是少數情況,因為修行者的真氣質性不同,很多時候聯手合圍的效果並不理想。反而會給對手可乘之機。


    其實洛詠言加上絕仙劍已經力壓冷鋒,大占上風。但兩人功力悉敵,殺掉他確實非常困難。何況冷鋒的臨敵經驗極為豐富,洛詠言除了力戰之外,使用計謀瞞過冷鋒的可能性很小。


    洛詠言也知道自己獨力殺死冷鋒比較困難,所以才會埋怨明欽沒有及時助力。


    明欽沒有上前合擊有他的考慮,卻很難向洛詠言解釋。


    “罷了,今晚先燒毀霹靂車再說。”


    敢死隊的行動已經完全暴露,冷鋒、沙橫行調動人馬出穀阻擊,保護霹靂車的安全。洛詠言心知趁亂燒毀禁軍的糧食幾乎沒有可能。能燒毀霹靂車也算完成了預定目標。


    山穀中槍聲不斷,火光綿延,禁軍從穀中殺出來,人數占壓倒優勢,他們兵械精良,頭上都戴有精鐵打製的頭盔,相比之下,敢死隊都毫無遮護,倒跟送死沒什麽分別。


    洛詠言眼見禁軍越聚越多,展動身法衝入穀中,利用霹靂車的遮護奮起還擊。


    明欽見洛詠言並不招呼他,心知她火氣未消,心中好生沒趣。雖說按照他的判斷,就算上前助力也殺不掉冷鋒,反而會驚走他。但是洛詠言可不這麽認為。她總覺得明欽有所保留。


    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這一支兵馬雖然號稱敢死隊,也沒有哪個願意白白送死。大家都想建功立業,高官顯爵。


    在明欽看來,金烏教和朝廷誰勝誰敗,對他都沒有太大影響。當然不會跟人拚命。


    也許是因為他並非土生土長的龍域人,還沒有多少歸屬感。


    古人說落葉歸根,中夏百姓的鄉土觀念很重,這就是一種歸屬感。孔子說,‘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又說‘誌在《春秋》,行在《孝經》’。《春秋》是孔子的是非觀念,所謂言六藝者,折中於夫子。孔子的觀念已經成為學術的權輿,人道的標準。


    《孝經》則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為始。以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之終。可以說一個人終其一生就是完成自己的《孝經》。


    古代君王以孝治天下,雖然有一些政治目的,但是孝德能影響人心如此深遠,本身就是值得思索的事。


    ‘孝’其實就是一個人的歸屬感,一個人可能沒有兄弟姐妹,沒有配偶朋友,但不會沒有自己的父母。俗話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不是就是不慈,父母不慈則兒女難以長成,所以一般父母都會盡到養育的義務。


    當然很多人不同意這句話,非要跟父母辨個是非對錯,否則就斥為愚孝。嚐記王維《西施詠》,‘君寵益嬌態,君憐無是非’,是非是一種理智行為,而孝則是一種道德情操,一個人不論是非,必是被感情左右。事實上人們對愛人不問是非的時候很多,獨於父母要論個是非,這本身就是感情不夠淳厚的緣故。


    父母當然也會有不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之所以說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必是感情深厚大過理智的緣故。


    ‘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人活著總要有自己的歸屬、信仰,方不至於隨風蕩墮,成為精神的無主遊魂。


    宗教上的宣揚的淨土、天國固屬,以感情為維係,是、兄弟、朋友、君臣,又叫作五常,這五種關係是人最為重要的。


    人生有何意義?和尚、道士要出家,同以人生為無意義。儒家則要盡人生的責任,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個人可能沒有兄弟、朋友、配偶,父母總是會有的,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這也是一種活著的意義。


    當然人道大儒誌量恢宏,往往把人道存廢當作自己的責任,張載所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可謂是人道之極軌。


    人皆有七情六欲,其實世人便是為了情和欲而活。太上忘情,便隻有歸於佛道之流,與世俗人倫不再發生關係。


    明欽來到龍域的時候,帶著過往的記憶。這些記憶根深蒂固,先入為主,他對於龍域始終有一種客氣,當然難有什麽歸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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