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掌院,沒事的話,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風飄塵姐妹要往滄海島求醫,明欽跟她們非親非故,自然沒有必要跟去。(.無彈窗廣告)秋零雨去向鴻蒙老祖辭行,房中剩下明欽和風飄塵兩個,他便趁機道別。


    “回哪呀,你也太不會獻殷勤了,我都答應收你為徒了,以後就跟在我身邊好了。我這裏正缺人手,一個人忙不過來。”


    風飄塵有心提攜明欽一下,誰知他太過疏懶,沒有一點尊師重道的意思。她身邊雖有幾個親信弟子,修為比起喻文龍、符雲鵠還有所不如,此去滄海島萬一遇上什麽麻煩,不但幫不上忙,還須她分神照顧。


    明欽修為雖不甚高,卻有泰嶽圖、騶虞鎧之類的法寶,戰力堪比真人級高手。


    “那好吧。”


    風飄塵在造化門算得上一流高手,三堂五院比她道行高的幾乎都是鴻蒙老祖一輩甚至門中長老,若無特別的機緣,這些人都不會輕易收徒。難得風飄塵對他特別看重,跟著她學道也算不錯了。


    風飄塵白了明欽一眼,沒好氣地道:“多少人想拜我為師,我還不得意教呢?你別不知好歹啊,隻要乖乖聽話,我不會虧待你的。”


    明欽笑道:“人說,‘要想學得會,先跟師傅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風飄塵呆了一呆,不由麵紅耳赤,輕斥道:“你從哪裏聽來的瘋言瘋語。這句古話也是有的,不過是說師徒之間應該言傳身教,朝夕相處。灑掃應對、鋪床疊被都是徒兒應盡的義務。”


    “原來是這樣。”


    明欽故作恍然的點了點頭,風飄塵雖有些粗枝大葉,到底是雲英未嫁,臉皮子薄,這話確實古已有之,不是明欽隨口胡編的,風飄塵也不能怪他口齒輕薄,反而要一本正經的解釋一下。


    風飄塵心頭暗罵,一不小心居然被徒弟調戲了。現在明欽還沒有拜師,不能太過嚴厲,以免把他嚇跑了。那邊商曉徵可是巴不得將他攬入門下。師徒本來就是相互選擇的事,不但徒弟擇師而投,師傅對徒弟同樣有許多考量。


    道派中的師徒往往有很強的依附關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跟商業性的技藝傳授差別很大。


    古說天地君親師,親包括父子、兄弟、夫婦,加上君臣、朋友就是五倫,屬於人與人之間最普遍、最重的五種關係。五倫皆有交互的義務。君不明則臣不忠,父不慈則子不孝,這種交互的義務通常從強勢的一方開始,這跟自然界弱肉強食是根本相反的,是以叫作人道。


    漢家推崇孝道,乃是因為孝是一種回報,俗話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不是’即是不慈,不慈則兒女不可能長大成人,自然也就談不上回報父母了。況且世間萬類繁衍生息,沒有不能撫育幼子的。虎毒尚且不食子,父母對子女的愛護幾乎成為一種本能,似無特別提倡的必要。[]


    而孝道確實經過曆代王朝的倡導成為一種道德力量。孔子說,‘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凡事超過一定的限度,就會讓人覺得不舒服,道德也是一樣。


    中夏提倡道德,但道德需要很強的自製力,像佛家的清規戒律,隻有少數修行者才能夠矢誌不移。道德標準太高,並沒有人人仿效的可能。


    元人編《二十四孝》,裏麵就有很多極端的例子。禮是天下的常道,特殊情況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評判標準也應有所調整。尾生抱柱而死,伯姬夜不下堂,被火燒死。隻知道要恪守道德,不知聖賢提倡道德,是為了讓人類更好的生存。


    當然,高尚的道德隻要不勉強他人仿效遵從,總還不是一件壞事。遺憾的是大多人總是待自己寬容,對別人嚴格。有些道德標準不容易做到,便斥之為愚忠、愚孝。


    平心而論,道德隻有高低,沒有智愚。這也是司馬光‘德勝才為君子,才勝德為小人’的歪論流毒。將道德君子歸之於愚,有才小人歸之於智,這社會道德肯定好不了了。


    老子說‘大巧若拙,大智如愚’。智和愚確實不那麽容易分辨。忠、孝、節、義這些道德方式也沒有什麽智愚可言,不過人是有智愚的,但一個人如果智力不好,本不可能有很高的道德。


    五倫中皆有交互的義務,又有強者先施,弱者返報的原則,這都是後人不太了然的。道學家講什麽三綱五常,片麵強調弱者的服從,成為一種不近人情、扼殺人性的禮教,結果就跟自然界的弱肉強食無甚分別,貌同實異,真是很可痛心的事。


    中夏文化注重人道,確實有很多顛撲不破的精義。可惜在時勢的變易下失去活力,多了很多刻板僵化的成分。


    在道德教育中就有很多不近人情的模範,像尾生、伯姬固然不能成為信、義的代表,《二十四孝》郭巨埋兒,嚐糞便、刮手臂的例子也都非常特殊,不具備仿效的價值。如果要給古今孝子排座次的話,標準可以高一些,如果樹為型範的話,就要考慮到效法的可能。是以這些書都是儒家著作中下乘作品,好像什麽拳經刀譜一樣,修煉不出光明俊偉的人格。


    近人推崇的《弟子規》也是一樣,規就是規戒,類似於佛教的清規戒律,佛家三藏,經、律、論,戒律是一個很重要的部分。


    儒家的禮類似於戒律,所謂繁文縟節,以理殺人,包含了許多僵固可厭的成分。可以說伯姬就是死在這些禮法上,後人說‘禮教吃人’,也算是有根有據。


    不管是儒家的禮儀,法家的律條,還是佛家的規戒,用以約束人類的行為,的確有相當的價值。但是作為一種道德標準,不可能強求一律。很多宗教對違反規戒的人處以嚴酷的刑法,這就屬於草菅人命。


    禮儀律條作為平常的約束,越是嚴密周詳,結果就趨於龐雜繁重。繁文縟節、科條律令都是非常惹厭的東西。倘若再備注一些特殊情況,就太過繁難了,遇上伯姬這種認死理的老太太,恐怕還是難逃一死。


    自從商業繁興,人際關係越來越複雜,法令也有這種困難。當初李悝著有《法經》六篇,商鞅攜之入秦。成為秦律的本源,後世的律法頗有損益。高祖入關,和秦民約法三章,深得民心。‘殺人者死,傷人者死’,漢家以春秋論獄,都是掌握律法的原則,不在於律條的繁密。


    秦朝號稱‘以法為教,以吏為師’,吏治最為腐敗,項梁作為楚國大將軍項燕的兒子,殺了人關在櫟陽獄中,都能被司馬欣放掉。項伯殺人被張良所救。


    老子說‘法令滋彰,盜賊多有’,孟子說,‘及陷於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


    太史公說,‘法令者,治之具,非製治清濁之源也’。諸葛亮開誠心,布公道,用心平,勸戒明,這才稱得上法治。不知道律法的原則和用途製定再多的科條律令也沒有用處。


    君是主,臣是從,君臣之間本是一種主從關係,‘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任何的雇主和員工之間都可以適用這種關係,後世將君臣特指為君王和官吏,觀念甚為狹隘,及到廢除君製,便以為君臣一倫不複存在,這又是錯上加錯了。


    有人認為君臣關係可用國家和民人來代替,這就不符合交互的義務了,也不符合強者先施的原則。


    孔融讓梨的故事也很有問題,儒家講究長幼有序,分梨的話似乎應該由兄長先挑,現在讓孔融先挑,那是兄長讓梨而非孔融讓梨。雖然十根指頭長短不一,父母對子女多少會有些偏愛,在分東西的時候還是不應該有明顯的大小多少,這種情況不論怎麽分都會有些不合適。


    孔融拿大梨心不自安,轉給兄長自然無可非議。但這是敬兄,而非讓兄。大愛小是讓,小愛大是敬。泰伯、虞仲讓王,季劄讓侄,伯夷讓弟,這都是以大讓小,孔融是弟弟何來讓的說法,這也可見後世遺失了人道中關愛弱小的精義,反而責望弱小者先盡義務,甚至成為一種道德壓迫。


    師徒緊隨五倫之後,也可見教育功能日益重要,師徒成為一種普遍的關係,同樣有一種交互的義務。


    孔子是將王官六藝之學傳入民間的第一人,是以儒家便很重視師徒授受的關係。兩漢經學有一種口傳心授的家法,傳承了四百多年,直到魏晉以後長期戰亂,玄學盛行,佛法東傳,經學漸次衰落,這種家法也跟著中斷了。


    武術在唐宋以後漸漸脈絡分明,流派眾多,師承關係也非常重要。


    師徒製無疑是最好的授受製度,師傅傳授的不光是技藝,還包括經驗,技藝可能發揚光大,不再具有私密****卻是不可代替的。


    即便門人弟子眾多的道派往往還有收幾個親傳弟子,悉心調教,菩提祖師徒眾數千,不過是裝飾門麵用的,直到遇到孫悟空,才將佛家神通傾囊傳授,這是何等的機緣。


    有人說菩提祖師傳授孫悟空神通是佛家的陰謀,這種說法實在太過可笑,又說孫悟空被佛門利用,成了佛教東傳的馬前卒。


    這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菩提祖師造就了孫悟空這是毫無疑問的,而且藝成之後為了他的安危著想趕出門戶不相聞問,如此不求回報也堪稱世間少有。


    …………


    門外傳來畢剝的敲門聲,明欽和風飄塵都住了口。


    喻文龍推門進來,目光落到風飄絮臉上,皺眉道:“我媽怎麽了?”


    風飄塵在靈犀佩隻說讓他趕快過來,沒有細說病情,“大姐和我去辰石島救援,讓驚雷門的賊子用毒針蟄了,這毒甚是厲害,鴻霞師姑給她服了一顆返魂丹都難以袪除,秋真人讓我們盡快到滄海島找活閻羅醫治。你通知了你爸沒有?”


    “我爸到牛賀洲去了,過幾天才能回來。咱們什麽時候動身?”


    喻文龍祭出符信和喻天末聯係,得知他到牛賀洲參加一個會議,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


    風飄塵道:“那先去滄海島吧,讓你爸直接到滄海島和咱們匯合。你的傷勢不要緊吧?”


    喻文龍三個不知道石驚弦、石清歌兄妹帶著幾個鬼道高手前去救援,薛崇虎、韓紫鴛被嘯雨鬼王帶走,堵在山洞中出不來,喻文龍尋不到符雲鵠,得到薛、韓兩人的傳喚前去匯合,結果被啼煙鬼王截住,一場亂戰,雖然沒受什麽傷,也鬧得筋疲力盡,若非風飄絮趕去接人,還不知如何收場。


    “沒事。”喻文龍搖了搖頭,望著明欽道:“這位是……”


    風飄塵介紹道:“他就是銅柏師兄派去蒼梧山助戰的石三公子,現在是我的徒弟,你們以後可以兄弟相稱。”


    喻文龍在造化門修行少不了風飄塵的幫襯,不過他修煉的是雷係術法,另有師承。風飄塵在術法修行上助益不大,兼之她反對喻文龍和符雲鵠來往,姨侄關係不甚融洽。


    喻文龍聞說明欽就是擒住綠雲鬼母的石家公子,不由多看了兩眼,神情有些不甚服氣,走到床邊觀察了片刻,遲疑道:“我媽不要緊吧?”


    風飄塵歎了口氣,風飄絮的毒傷到底有多嚴重她也說不上來,隻能到滄海島碰碰運氣了。


    過了片晌,秋零雨和海尚湮轉了回來,風飄塵讓侍女安排地行車,趕往仙車苑,再調換雷車,前往滄海島。


    秋零雨來的時候駕馭金雕,現在雖和風飄塵一同坐進雷車,金雕卻不曾落下,跟在雷車後頭銜尾直追,說不定還能用得上。


    這一趟是去求醫,除了順路的秋零雨、海尚湮,就是風飄絮姐妹、喻文龍和明欽,一駕小型的雷車便坐得下,駕車的是振旅堂的弟子,也算是風飄塵的晚輩。


    風飄塵扶著姐姐坐在後麵的座位,秋、海兩女一席,明欽和喻文龍一席,雷車中空間尚可,隻是頭頂的風葫蘆呼呼嚕嚕甚是喧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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