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原是祖宗百年基業,豈可斷送在我輩手中。[.超多好看小說]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再思決不會拱手相讓。道長若有良策,還望不吝指教。”


    楊再思親涉奇險,曆經辛苦方才將東原奪回,今晚數度險象環生,差點遭遇不測,好不容易稍得喘息,當然不願半途而廢,使一場艱辛功虧一簣。


    陰無涯微微點頭,拈須笑道:“以貧道愚見,若要讓東原穩如磐石,楊家聲望不墜,也不是毫無辦法。隻要讓象主收回成命,將一切過犯推到森江頭上,東原麽,自然還是由你們楊家做主。”


    楊再思眸光一亮,忖思著道:“道長的愛女是象主的寵姬,道長也是王城親貴,一言九鼎。是否能在象主跟前幫楊家美言幾句,讓他改變主意。事成之後,楊家必有重謝。”


    “小姐謬讚了。”陰無涯目光微垂,漫聲道:“象主這個有鼻王已經做了三十多年,雖說日漸瞀老,畢竟神智不昏。關於國家大計,貧道豈敢妄言?倘若象主起疑,不但幫不了你們,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


    陰無涯智謀淵深,心腹之事從不會輕易展露,盡管女兒是象主寵愛的妃姬,他卻如同閑雲野鶴,並不在朝中擔任官職,平時和象主談玄論道,儼然布衣之交。因此大得象主的信任。


    這倒不是說他無有野心,甘於寂寞,他最大的籌碼就是女兒陰姬,將來外孫做了有鼻王,自然母憑子貴,水漲船高。欲速則不達,急於求成,反而容易壞事。


    陰無涯向來以淡薄示人,若是突然在象主跟前談論政事,那可就搬石砸腳,前功盡棄。


    “那依道長的意思又該當如何?”


    楊再思經理商事,見慣了爾虞我詐的勾當。這陰無涯閃爍其辭,必是胸有成竹,隻是故作高深,不肯明白吐露。楊再思揣想他圖謀必大。暫且按捺住急切的心思。


    陰無涯見幾人全都露出傾聽之色,眼珠子一轉,斷然道:“為今之計,一是要準備戰守防備象主調集郡兵前來圍剿。二來,希望小姐能派遣幹練之人趕赴王城。麵見象主,陳說冤情。楊家無罪而慘遭誅戮,象主必然有愧於心,難以應對天下悠悠之口。小姐倘能上京鳴冤,象主迫於清議,必會切責森江,敷衍塞責。”


    韓采薇奇道:“道長不是說,黜落楊家是象主的既定方策,找他鳴冤又有何處呢?”


    “不然。”陰無涯搖頭道:“七大邦城不肯內附,象主早就想設法懲治、加以分化。東原和山城背倚大摩國。尤其被視作眼中釘、肉中刺。象主雖想掃滅楊家,也須顧及影響。否則七大邦城人人自危,象主也難以安居王城。設使楊家死無噍類,或許不會有人替你們興師問罪。但小姐若能入京鳴冤,象主必不敢公然加害。再結連一二同情楊家遭遇的大臣上書諫正,象主未必敢承認森江的舉動全出於他的授意。[]”


    “況且現在森江帶兵回京,意欲謀逆篡權,象主震怒之下必不會再加回護。森江的人馬都是東原兵,無人知道他回京的用意。情急之中,象主說不定要借重令兄妹。到軍前曉以大義,東原兵見了故主,定然軍心瓦解,誰肯冒著殺頭的罪名給森江賣命?是以此計雖是火中取栗。須冒絕大的危險。卻也不失為一條可行的計策。不知道小姐敢不敢行險一試?”


    “道長金玉良言,著實讓再思茅塞頓開。東原這裏可以讓大哥回來坐鎮,再思願意入京一趟,至少給東原爭取一些防守的時間。”


    楊再思有一兄一弟,遠不如她有膽氣,楊家遭遇變亂。除了她和兄長楊貫一逃了出來,三弟楊省三至今還下落不明。這件事也隻有她兄妹兩個分頭來辦,楊貫一是東原城主,頗有名望,由他坐鎮東原再穩便不過。


    “小姐能親自犯險,此事十九能成。不過王城波譎雲詭,形勢微妙,小姐須得叫上幾個幫手才能萬無一失。”


    陰無涯雖是地位超然,麵對森江和江姬兩方麵的壓力也感到捉襟見肘。森江有彌羅神光助力,江姬則和金鷹國勾連,頗讓陰無涯感到人單勢孤。他曾在蒼梧山雲崖洞修行過一段時間,和蒼梧十三家多有來往。


    這次趕來東原一是打探森江的動向,二來則是想拜訪一下舊日同道,拉幾個幫手。但他和繆壯飛謀議不合,不歡而散。實在不想跟他照麵,仰人鼻息。最近聽說滴冰洞的獨尊屍王被人擊殺,舍身崖換了新主。他便動念要會一會這位新龍頭,今晚巧遇韓采薇,得知新龍主要扶助楊家奪回東原。


    這和繆壯飛明哲保身的策略大相徑庭,陰無涯登時覺得大有可為。楊家的處境危如累卵,陰無涯目光如矩,一眼就看出個中奧妙,此計不但能幫楊家恢複東原城主的地位,又能將十三家扯進爭鬥的漩渦,將來蒼梧山和東原城連成一片,他就可以得一強助,無懼來自江姬的壓力。


    陰無涯讓楊再思多帶幫手,除了為她的安全考慮,也是想更多的借重十三家的力量。


    “韓夫人、明公子,你們意下如何?”


    楊再思深知一己之力難以成事,光是森江身邊的狂獅、怒熊兩大神君就不是他能夠應付的,到時若以退兵為由說動象主,事到臨頭,卻約束不了東原兵,恐怕連森江的大營都出不去。


    “道長的主意雖好,但我還得請示一下大龍頭。再調遣人馬護送令兄趕來東原,才好上京幹事。”


    陰無涯離開舍身崖的原因韓采薇也略有耳聞。據傳陰無涯勸說繆壯飛援助枕戈山城和象主對抗,繆壯飛不願多事,兩人遂分道揚鑣。而陰無涯轉眼卻做了象主的嶽丈,足見他是個縱橫擺闔的策士,惟恐天下不亂,並無一定的操守。


    其實韓采薇也不是庸碌之輩,她引導梅吟雪直上舍身崖爭奪大龍頭的位置,又依傍梅吟雪成了十三家風頭正勁的人物。此次奪取東原也是她獨力支撐,盡心竭力,實在不想再遁跡荒山。消磨歲月。往日獨尊王對十三家多所鉗製,繆壯飛傷病纏身,毫無進取之念。


    獨尊王又對她頗有染指之念,嚇的韓采薇假意閉關。杜門不出。隻有獨尊王蟄伏滴冰洞的時候她才敢出來行走,兩人簡直如隔參商,互不照麵。


    難得梅吟雪和明欽除掉了獨尊王,也讓韓采薇解脫了幽閉之苦,是以其他頭領都對梅吟雪避忌非常。隻有韓采薇對她傾心結納,情同姐妹。實指望借此機會為炎方開一生麵。


    陰無涯做了象主的嶽丈,貴則貴矣,卻未臻絕頂。他處心積慮,經營有年,自然不會到此為止。將來必是打算讓陰姬誕下王子,外孫繼位,外戚秉政,成為有鼻國的無冕之王。


    但要達成這份野心,首先要掃除森江和江姬兩個大敵。這是他借重十三家的地方,同樣十三家想將勢力延伸出蒼梧山,也需要陰無涯在朝中策應。


    “那是當然。”陰無涯頷首笑道:“聽說這位新龍頭可是一舉誅殺獨尊王的大高手,來日有暇貧道可要登門拜訪。”


    “道長客氣了。大龍頭有一些私事要處理,這次沒能和我們一起趕來東原。我須得等她幾天,商討一下後續事宜。”


    韓采薇和梅吟雪相處的還算愉快。梅吟雪是偃武堂的鷹虎神統,早晚要返回大摩國,其實無意久坐大龍頭的位置。畢竟炎方之地一個十萬妖魔的大龍頭也不比廣土眾民的大摩國一個鷹虎神統來得顯赫。


    梅吟雪出身將門,更需顧及影響。若是讓人知道她在炎方當了匪首,對她的前途實在無益有害。但是韓采薇的修為和威望都不足以服眾。很希望梅吟雪頂著這個空名,至於理不理事倒無關輕重,梅吟雪對十三家的事務不上心,反而給她大展拳腳的機會。


    但表麵上韓采薇總須給她相當的尊重。絕不敢隔過她自行其是,惹起梅吟雪的反感。


    陰無涯濃眉微皺,躊躕道:“恕貧道直言,森江率領大軍連夜趕路,不日就可到達王城,倘若大龍頭久候不至。豈不是耽誤了大事?”


    “我奉命協助再思小姐攻取東原城,如今僥幸成功,若再擅自行動就是畫蛇添足,萬一出了差錯,無法向大龍頭交待。我會盡快向大龍頭傳信,讓人護送楊城主來東原坐鎮。到時再思小姐可以隨時動身。”


    韓采薇可不想讓陰無涯牽著鼻子走,森江率兵進京,非同小可,楊再思此行凶險重重,於十三家未見有什麽利益牽涉,若無梅吟雪的首肯,她可不想冒這個險。


    “韓夫人所言甚是。大龍頭和夫人千金一諾,助我奪回東原城,再思已經感激不盡了。等我大哥趕到東原,妥為防範,料想總可支撐一些時日,到時不論有無幫手,再思都會赴京鳴冤。還望道長行個方便,讓我有機會麵見象主。”


    楊再思經理商事多年,自有一股大將之風,臨危不懼。如今已然奪回東原,以楊家的財力不難疏通關係,就算梅吟雪和韓采薇不肯助力,‘眾賞之下必有勇夫’,未必就招攬不到術法好手,隻是時間緊急,恐怕來不及嚴密籌備。


    但她決心已下,龍潭虎穴也要挺身一闖,事情瞬息萬變,未必盡如陰無涯所料,隻有隨機應變罷了。


    “這位小兄弟術法高強,不知道是小姐的什麽人呢?”


    陰無涯見韓采薇借故推托,話說得滴水不露,看來想搬動十三家出力還不太容易。心中微感懊喪,目光微轉,落到明欽身上,頓時念頭一動。他先前見過明欽脅生雙翅,挾著楊再思和小鏡飛身逃遁,被怒熊神君攔下。雖說敵不過兩大神君,但他年紀輕輕能在怒熊的‘無邊怒火’中全身而退,也算難能可貴。


    有道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仙界稀奇古怪的道術士猶如過江之鯽,真正能超邁俗流、卓然自立的可就是披沙揀金,不可多得了。


    明欽聽陰無涯授意楊再思入京陳情,也覺得有些危言聳聽,言過其實。至少現在森江率眾返京,象主禍在眉睫,自顧不暇,就算要調集郡兵也是要進京勤王,而非進攻兵力空虛,無關痛癢的東原城。


    但是等象主和森江分出勝負,東原就處境堪虞了。森江篡位成功是不必說了,在對付七大邦城的問題上他和象主是一個鼻孔出氣,都想要廢藩置縣,加強對各個邦城的控製。


    東原和山城毗鄰大摩國,更被視作頭等大敵,森江篡位之後要樹立威信必然會拿東原和山城開刀,就算有十三家鼎力支援東原城也十九難保。


    反之,若是象主平定了森江叛亂,他部下都是東原兵,謀反篡逆這可是罪無可赦的惡名,東原一樣會受到牽累,象主為了根除森江和楊家的餘黨,必會調集郡兵將東原掌控到手中。


    陰無涯雖然懷有私心,讓楊再思借機投效象主,瓦解森江的兵力,也不是全無道理。但是象主會否如他所料的那樣赦免楊家可就難說了。


    象主對楊家早有心病,難道還指望他感恩戴德不成。他大可以故伎重施,命令楊家帶兵圍攻山城,楊貫一若是答允發兵,那是俱傷兩敗,倘敢違抗王命,同樣是死路一條。


    俗話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想明白這些枝節,明欽對陰無涯的計策可就不怎麽看好了,縱然楊再思舍生忘死,也不過落得個與人作嫁。


    楊再思聽陰無涯問起明欽,不覺俏臉微紅,忸怩道:“這位明公子,是我的……我的……”


    她在小鏡跟前聲稱是明欽的娘子,當著陰無涯和韓采薇如何能說得出口。改口的話又怕小鏡心中起疑。


    小鏡遺失了一段記憶,眾人的談話聽的雲裏霧裏,她插不上口,也不甚關心,隻是滿心甜蜜的攥著明欽的手臂饒有興致的看來看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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