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欽飛身走到近處,隻見那埋伏之人身軀瘦小,一身黑衣,包頭護臉看不出半點麵目,那人眼見明欽趕至,翻身躍入水波之中似是不願和他相見。[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這人倒不像是相助於我,莫非和她有甚仇怨?”


    明欽看那人的樣貌不像熟識的人,若是有心相助總該上前相見說明原委才是。那人反而悄無聲息的遁走,似乎生怕和他碰麵的樣子。


    這番打鬥離海船的距離已在數裏之外,海麵上煙籠霧罩,分外悄寂,遠方依約能看到些船舶的肢骸,蘇湛威被抓到光明海固然是凶多吉少,他麾下的西河天兵不諳地利,在神光教眾的有心算計之下,隻怕也難以全身而退。


    明欽思前想後,不由感到獨力難支,正想返回海船查探一下情況,身畔一陣波光響動,黛碧如呼的一聲從水底鑽了出來。


    明欽駭了一跳,連忙小心戒備,隻見她麵上的薄紗已經遺失不見,露出一張略顯蒼白的俏麗麵孔,她生得鼻直唇紅,眉如翠黛,一頭金黃的秀發稍微有些卷曲,眼眸帶著淡淡的碧色,簡直是美豔不可方物。


    明欽愣了一愣,“你受傷了?”


    黑衣人不知用什麽靈寶擊中黛碧如的後背,依明欽的判斷,她的傷勢似乎還不輕,否則以她的手段理當奮起還擊,而不是就勢沉潛到海水中逃避追殺。(.)黑衣人則因為明欽的趕到沒來得及察看她的死活。


    黛碧如纖眉微凝,似是牽動了背上的傷勢,她是個機敏的女子,麵對明欽的試探幹脆落落大方的道:“不錯。你若想動手,大可以乘人之危了。”


    她努力想裝出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好讓明欽心存忌憚,至少也得明白自己還有反噬的能力。可是背上的鈍物尚未取出,實在是疼痛的厲害,暗暗咬了咬銀牙,幾乎要暈厥過去。


    明欽笑了一笑,有條不紊的道:“我們早在春秋的時候有一位宋襄公,這個人有霸主的誌量,君子的風範。他在和敵國作戰的時候,堅持不鼓不成列,不攻擊已經受傷和年邁的將士,因而一戰被擒,受人恥笑。司馬子魚說襄公不懂得兵事,真是一針見血。”


    “看來你是不會仿效宋襄公的作法了,那又何必惺惺作態。”黛碧如被傷勢折磨的倍受煎熬,語氣也淩厲起來。


    “不然。”明欽歎口氣道:“宋國是殷商的後裔,這位宋襄公未免泥古太深,諸夏之間的交戰往往有遵循堂堂之陣,正正之師的,可是對敵蠻夷的楚國,這諸夏的公理便不怎麽管用了。況且兵事本來就是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半點馬虎不得。隻有大國征伐小國,才能夠遵循公理,以德服人,因為大國誌略長遠,需要一個正當的名義和良好的聲譽。若是以弱敵強掙紮求存都自顧不暇,哪裏顧得許多呢?”


    “所以我能夠安然站在這裏,那是我僥天之幸,而談不上什麽乘人之危,因為神使你的修為可遠遠在我之上呢?”


    黛碧如心中氣極,一口氣提不上來重重咳了兩聲,麵頰赤紅的道:“你這人怎麽恁多廢話,要殺便殺,何須多言。”


    明欽看似東拉西扯,實際是在觀察黛碧如的傷勢,這時見她搖搖欲墜,鬆口氣道:“剛才神使用‘龍須’製住我的時候沒有出手加害,羅刹人尚能如此,我堂堂禹甸怎能沒有以德報德的人呢?”


    黛碧如想不到明欽一番威懾之後竟又峰回路轉,心神微鬆隻覺得一陣頭暈眼花,腳下一軟向著水中栽去。


    “神使……”


    明欽不及細想,伸手在她後背一托,將黛碧如攬到胸前。


    黛碧如勉強瞅了他一眼,鼻息沉沉的道:“你幫我把背上的暗器拔掉吧。”


    明欽聞言往她背上看時,不由吃了一驚,隻見她淡黃的綢衫早已血汙一片,後背上釘著一支食指粗細的箭支,隻剩下寸餘沒有透骨而入。仔細看時,不由倒抽一口涼氣,原來這箭支上密密麻麻布滿荊棘般的勾刺,根本無處下手,想要取出來可大不容易。


    “這東西叫作‘蝟毛錐’,那刺蝟沒有別的本事,受到攻擊的時候卻能將身體團成一個刺球,讓凶禽猛獸無法下口。蝟毛錐以堅冰為骨,入體即化,蝟毛橫梗在體內使得氣血淤塞不通,時日一長隻有死路一條。若是蝟毛上淬以劇毒,更是神仙難醫,藥石無救。”


    黛碧如搖了搖昏沉的腦袋,不幸她遭遇的是最壞的一種,那人在蝟毛上喂了蛇毒,分明要取她的性命。


    明欽見那棘刺上泛著幽藍之色,心知她的傷情極為棘手,稍一忖思,抓著她豐腴的臂膀緊了緊,低聲道:“忍著點。”說著俯下身軀,張開牙齒咬住她背後露出的半截冰錐,猛力拔了出來。


    黛碧如痛叫一聲,止不住身軀顫抖。這冰錐製作的刁鑽至極,紮在身上偏還不敢運功催逼,以免冰骨快速融解侵入到血脈當中。


    過了片刻,黛碧如籲了口氣,拿出一塊絹帕接過冰錐觀看了一回,小心翼翼的包裹起來,默不出聲。


    “覺得怎麽樣?”明欽見她臉色好看了些,心中不由矛盾起來。他雖然不願看到黛碧如香消玉殞,但若讓她緩過氣力來再起爭持,可是禍福難料。


    “好多了。”黛碧如整理一下憔悴的臉容,回眸笑道:“多謝你了。”


    羅刹女本就以美貌著稱,此姝更有一種優雅的風韻,既便是重傷垂死也不顯驚亂。


    眾所周知,修羅道是六道中三善道之一,自古就和天、人兩部攻戰不休。雙方在攻殺掠奪的過程中締造出羅刹這麽一種介於天人之間的族類,因而羅刹的勢力橫跨天人和修羅界域,與三道都有極深淵源。


    羅刹之外又有夜叉,夜叉即是惡鬼,為三惡道之一,和修羅情性相反的族類,因此又叫做黑修羅。


    夜叉作為天龍八部眾之一,勢力同樣不可小覷,北方多聞天王麾下有八大藥叉將,頭一個喚作散脂大將,躋身二十四諸天之一。


    天人為了和修羅對抗,常常極意結好夜叉眾,稱之為老朋友,個中微妙真是難以細說了。


    “我之所以幫你治傷無非是為了蘇將軍的周全。神使想必心知肚明。”


    明欽不著痕跡的鬆開黛碧如,生怕相處久了再難硬起心腸。


    兩人飄浮在河水中,四望茫茫,已經看不見船舶的影跡。天河水較凡水為輕,雖不如何浸潤,卻有種雲霧淒迷的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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