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欽奔不數步,驀的化作一團白光,便如離弦之箭竄在半空,白團中光華流轉好像一隻巨大鳥蛋,伸展出羽翅利爪在“捅破天”頭頂打個盤旋,一道利芒照他頭臉疾射而下,正是步天林那把镔鐵尖刀。


    “捅破天”舞動雙臂,蕩的身周勁氣飛竄,狀若瘋魔,便是燕秋晴那等修為也難以靠近半分。不虞尖刀迎而刺來,捷如流星,他隻呆了一呆,尖刀插入頭頂的肉瘤中,膿血沿著頭頂流下,麵孔陣紅陣白,猙獰異常。


    “吼——傷我者死。”


    “捅破天”怒叫一聲,劈手兩掌打出蓬勃勁氣轟到頭頂的白光上。


    “咳,咳,傻大個,來追我呀。”


    化身白鷂一個翻身落回地上,明欽現身出來,輕咳一聲,麵孔掠過一陣潮紅,招著手笑道。


    相傳東漢神醫華佗發明一種五禽戲,觀摩熊、鶴、虎、鹿、猿五種動物的優長來鍛煉筋骨,延年益壽。在中夏通行千年,流傳甚廣。其實便是一種粗淺的變化之術。


    世俗講武,山人學道,人們宥於習俗,限於見聞,以為武和道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事物,豈其然耶f☆,?


    八方武學源自中州,而傳下少林七十二絕技的達摩祖師便是一位超凡入聖的人物。而內家拳之一的太極拳本就是武當道人張三豐所創。


    可見武、道本無二。世間的道士往往練習拳術,而武功練到至高境界,飛花摘葉皆可傷人。比之道家的符籙也毫不遜色。古代的劍仙能乘風禦劍,千裏殺人,已分不出是武術還是道術。


    武者,止戈也。若說武學是人類所獨有,那麽道法便是萬類通行了。可惜習武之人在塵世勞形瘁心,往往難以達到內外兼修,超凡入聖的地步,即便有五禽戲這樣的變化之術,也難以煉成變化的大神通。


    明欽修習的‘太陰煉形術’,乃是道家的變化之術。心法其實和五禽戲並沒有大的區別,隻不過要複雜博大的多,五禽戲充其量算一個簡本。“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凡人血肉之軀,根骨滯重,即便有仙家法術,若不經伐毛洗髓也修不出仙人之力,凡人貪異好奇,總以為仙人有什麽不傳之秘,也是不盡然的。


    變化之術看似神奇,在仙家道法中卻算不得上乘。因為修習有成的道士多少都懂些變化,凡人視為新奇,道士反而覺得平常。再者,變化之術隻能收奇兵之效,不能盡克敵之功,比如你變作猛虎、毒蛇、飛鳥、熊羆,實力並沒有根本變化,戰力甚至遠遜於真正的禽/獸,這也是鼓上蚤時遷妙手無雙卻隻能墊底的道理,生死相搏的話纖巧之技往往派不上什麽大用場。


    不過對付劉進的‘狂化身’,‘太陰煉形術’顯然要比步天林、燕秋晴這等武道高手有用的多。以至巧搏至大,蒼蠅可以敵大象,天地之道往往如此。


    …………


    “捅破天”額前肉瘤被挑破,膿血如注,疼痛難忍,凶惡的麵孔上布滿青氣,整個人也像泄氣的皮球一般渾身卟卟亂響,肌膚上流出腥臭的濃水,情狀十分可怖。


    幾個人看的目瞪口呆,全都愣在一旁。劉進看來命不久矣,但他樣貌太過駭人,也不知有無反噬之力,誰也不願上前補刀。


    “小子壞我大事,去死吧。”


    劉進命門被破,漸漸縮回正常人的大小,他搖搖腦袋,陰鷙的目光在艙中一掃,怒吼一聲、雙臂箕張朝明欽和身撲去。


    “欽之,小心。”


    荊眉嫵早就暗自戒備,立時抖開‘丹飄錦’刷刷纏住劉進脖頸。誰知他死命一搏,力道大的出奇,前撲之勢不但沒有停頓,反而拽的荊眉嫵一個趑趄,劃出數步。


    “阿姐不必擔心,我看這將死之物還能掀起什麽風浪。”明欽腳步移動,唇角帶著一抹譏嘲的笑意。


    “哇——”


    劉進暴喝一聲,魚躍而起,揮起蒜缽大的拳頭宛如獅子搏兔一般,狠厲異常。明欽哈哈一笑,將身一扭,化作一團白光倏忽便隱了蹤跡。


    劉進連明欽一角衣袂也沒夠著,一愣神間,才發現艙門離他不過三步,一股豐沛的勁力從後背傳來,助長的他的前撲之勢又快又猛,八頭牛也拉拽不住,劉進隻覺得兩耳生風,吭都沒吭一聲,便向下麵的火海栽去。


    “阿姐,”明欽將荊眉嫵攔腰抱住,這一番變化來得太快,他是心有定計,生怕荊眉嫵不及鬆開布索,有甚閃失。


    “總算安全了。”荊眉嫵鬆了口氣,為他整了整衣衫,欲言又止。


    “六夫人,‘一聲雷’和‘捅破天’不聽指令,擅自行事,就這麽死了,沈大人不會怪罪吧。”


    龍幽子見燕秋晴三人安然無恙,劉、雷兩個一命歸西,事情了結,便沒有呆下去的必要,不過劉、雷之死還需有個說辭,免得給陵川八友惹上麻煩。


    步天林隻是被扼暈過去,有龍幽子在一旁照料,這會兒已經醒轉過來,看樣子有些憔悴,性命倒是保住了。


    “兩位道友放心吧,此事我自會處理。沈大人一心飛升,無意於俗事,更不想在仙車上有甚事端。”


    商妙妍心知沈修能表麵鎮定,其實早已是驚弓之鳥,在‘這魚龍舞’中,沒有了世俗權力的約束,他可說是毫無倚仗,八駿眼下或許會宥於習慣聽從他的命令,時日一長便難保不生異心。


    劉、雷兩人的死,沈修能或許會憤怒異常,但他不會也沒有資本和陵川八友或者商道清兄妹為敵。


    龍幽子絕頂聰明,稍一沉吟便測知其中關竅,點點頭道:“今日多虧這位小兄弟出手相救,否則我四弟隻怕凶多吉少,大家既是同道中人,日後不妨相互切磋一二。”


    商妙妍抿嘴笑道:“這個提議雖好,但若你們那個七弟花子峰真的發起瘋來怎麽是好?”


    “咳,”龍、步兩人對視一眼,露出尷尬的神色,拱手道:“夫人見笑了。我二人先行告辭。”


    “兩位道友請便。”商妙妍微微欠身。


    “六夫人,你家兄長可不可以找片空曠的地方放我們下去,本捕頭還有案子要辦,可比不了你們富貴人家,日子清閑,上天入地,無處不遊。”


    燕秋晴跑到艙門邊向下探看,隻見下界雲霧繚繞,世間萬類好像煙塵一般,飄渺而模糊,任她輕身術不俗,也未有到過這麽高的境地,不由暗自咋舌,雙腿都有些酸軟。


    “對不住了,燕捕頭。”商妙妍瞄了明家姊弟一眼,輕柔一歎,這話又像是對他們說的。“‘魚龍舞’設的這個陣法乃是直衝天際而去的,不能在半空中四處盤桓,魚龍仙雖然研究仙車多年,但他修為不逮,也控製不了極為高明的陣法,此車隻求實用,未免有許多不盡人意的地方。”


    燕秋晴愕然道:“這麽說來,就算僥幸飛上天界,也休想飛的回來了?”


    “刑部和錦衣衛都要抓他,他還能乖乖回來嗎?”商妙妍淡淡道:“若是得成仙果,自是要衣錦還鄉的,如若不能,‘是處青山可埋人’,何分他鄉與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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