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花園的一座涼亭中,幾個少年男女徘徊在桂樹之下,恣意欣賞園中美景,不時傳出笑鬧之聲。亭心的石桌上擺著幾樣果肴甜酒,芬芳之氣中人欲醉,也不知是花香還是酒香。


    “沈師兄,你這沈家莊園果然氣派非凡,放眼陵州可算是首屈一指了。想那皇宮大內也不過如此。”鄭元口嚼著甜點,一邊含糊不清的出言讚歎。


    他約摸十八九歲,臉龐黧黑,身姿短小,一雙瞳仁黢黑發亮,頗有幾分靈動之意。陵州作為東南都會,繁華盛地,正是寸土寸金,別說是私家花園,便是前庭後院,也不是普通人家所能想望,他的話雖不免有些恭維之意,卻也是少年率性,想到什麽便說什麽。


    沈懷璧哈哈一笑,正要謙遜兩句。耳聽的一聲嗤笑,一個頗為高頎的錦衣少年出口奚落道,“鄭元,就你這種鄉野村夫的識見也敢說什麽放眼陵州,你又見過幾家園林,竟敢拿皇宮大內作比,若是舊家年月,你這大不敬的話可是要被抓去殺頭的。”


    “高觀博,你別小瞧人。”鄭元麵皮漲紅,不由朝沈懷璧身旁的妙齡少女瞟了一眼。這少女麵如新月,眉色如黛£≮,,杏眼桃腮,膚比白雪。穿一身翠綠色的襦裙,恰似風荷初露,亭亭靜植。卻是沈懷璧的妹子,閨名喚作荷裳。


    高觀博將鄭元的神態看在眼裏,心頭更是不悅,他對沈荷裳傾慕已久,又是官家子弟,和沈家素有來往,自以為近水樓台,早將她視作禁臠,不容他人染指。況且鄭元姿貌庸陋,出身低微,可謂是般般不如,見他心存非望,不由又惱又恨。


    “怎麽?莫非我說的有何不對?”他睨了鄭元一眼,微微冷笑。


    “九夏光複兩百多年,權威時代早已是過眼煙雲,沒想到高公子尚且對皇宮大內如此避諱。竟然要一語斷人生死,想想也讓人心寒。”


    坐在一旁的荊眉嫵代為不平,滿頭烏發像綢緞一般堪堪垂到腰肢,眉目清冷,仿佛峰巒間的嵐煙,帶著幾分超逸和朦朧,讓人不敢逼視。


    “觀博隻是開個玩笑,荊師妹不必多心。”沈懷璧精神一振,連忙收起褶扇,欠著身笑了笑。又淡眼瞅了高觀博一眼,示意他收斂一些。


    坐在另一邊的少女見沈懷璧神情陡變,前倨後恭,不由蛾眉微蹙,輕哼了一聲,神色大是不悅。


    這少女名叫文竹,和沈家也是通家之好,膚色白淨,容貌清麗,雖不及沈、荊兩女的絕美風姿,也有些我見猶憐的意思。


    高觀博對沈荷裳垂涎三尺,自不肯將沈懷璧這個未來大舅哥得罪了,當下打個哈哈,朝荊眉嫵拱了拱手,嘿然道:“高某玩笑之語,若有不當之處,還請荊師妹不要見怪。”言語中卻早將鄭元撂在一旁,視若無物。荊眉嫵輕哼一聲,不置可否。她既不喜高觀博的為人,便不願在言語多所糾纏。


    “高兄,你的玩笑不好笑也就罷了,何至於要嚇死人呢?聽你方才所言,我還以為是誰家祖墳中的老骨董,死而不僵,扒開墳土出來嘵嘵不休呢。”


    坐在亭欄上的明欽哈哈笑著一躍而下,一邊環住荊眉嫵柔滑的纖腰,探手在桌上的果盤裏拿了一隻桃子咯嚓咬了一口,衝著文竹擠眉弄眼的道:“文師姐,你以為然否?”


    文竹和荊眉嫵比肩而坐,明欽擠在兩人中間,文竹幾乎可以感到他說話的氣息,隱隱有種甜香的味道,也不知是桃子的味道,還是從他口中傳來。她雖然和沈懷璧訂有婚約,畢竟沒有經曆過男女之事,這時被明欽目光的的的打量,不由心頭一慌,垂著頭齧了齧紅唇,微不可察的嗯了一聲。


    沈懷璧幹咳一聲,大感不是滋味,他對荊眉嫵雖有得隴望蜀的念頭,文竹卻是他的未婚妻,一樣不容染指。若是換作別人敢在他沈家莊園內跟她的未婚妻眉來眼去,定要收拾的他生不如死,偏生這明欽是荊眉嫵的親弟弟,沈懷璧雖不知他們為何姐弟異姓,想來也是世間常有的事,不足深究。


    “文竹平日裏也不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為何今天如此失態?”沈懷璧暗生悶氣,瞟了明欽雋秀絕倫的麵孔一眼,心道:古人說,姐兒愛俏,果然誠不我欺。他自問也是個俊朗男子,跟明欽一比,也不免生出幾分嫉妒之心。


    “小猴子,不許你胡亂勾搭人。”荊眉嫵伸出手指在明欽的腰肋上擰了一記,吹氣如蘭的在他耳畔小聲說道。


    明欽聞言噎了一下,連忙在胸前順了兩把,輕咳道:“那你不準叫我小猴子。”


    荊眉嫵抿嘴笑道:“你這麽毛手毛腳的抓桃子吃,不是猴子是什麽?”


    “明欽,你們姐弟倆感情可真好,都老大不小了,還旁若無人的抱在一起說悄悄話,也不怕同學們笑話。”高觀博麵帶譏嘲的笑了兩聲,卻見大夥兒無人附和,不免有些悻悻。他被明欽罵作塚中枯骨,心頭還在憤恨難平,便借機反唇相譏。


    明欽臉色微沉,手腕一抖,掌中吃剩的桃核倏的一聲射了出去,劃出一條彎曲的弧線無巧不巧地向高觀博臉上砸去。


    “你要是眼熱,回家抱你媽去。”


    眾人都未料到明欽性子如此剽疾,前一刻還笑吟吟的柔弱如處子,眨眼便抬手打人。高觀博也是有些武藝的人,這一下竟爾躲閃不開。隻聽‘啪’的一聲脆響,桃核結結實實打在顴骨上,就見他‘哎呀’一聲,捂著麵皮吐出一口血沫,瞪著明欽如欲噴火。


    “明……,你……”他臉上吃痛,嘴上也不利索起來。


    沈懷璧收了褶扇,皺眉道:“明師弟,觀博雖然心直口快,卻並無惡意。你怎好動手打人呢?”


    “什麽?動手打人?”明欽打個哈哈,搖頭道:“沈兄你可不要信口誣蔑,我隻是隨手扔個桃核,怎麽就成了動手打人了呢?說起來倒是沈兄你的不是了,這果盤糕點準備的倒還湊合,卻連個扔果皮的竹簍都沒有一個。大戶人家果然是金玉其外,這清潔之法一點都不講究。我本想將桃核扔到那花園的果樹下麵,來年秋天說不定便又能結出桃子來,誰知高觀博非要擋在前麵,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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