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寅這一聲可謂是冬日裏的雷聲,驚刹了一幹人。隱衛裏麵哪個不知道龐寅最最穩重?即使是在先皇突然逝世,傳位給當今聖上,眾人反對,寡不敵眾的時候,那也是平靜穩重的。年過五十的龐寅作為隱衛的首領,對於一個隱衛來說實在是太大了,可他卻是讓所有人心服口服的。即使是最被他看好的鏡也不得不承認,哪怕自己現在處於一個武者的巔峰時刻,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贏了他。


    冷暖望著有那麽一瞬間僵硬,立馬就恢複過來的龐寅粲然一笑,眨了眨眼睛,蠱惑道,“是誰?”


    龐寅有些艱難的咽了口唾液,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實在是太美麗夢幻了!對,就是夢幻!三十年前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不真實,而現在更是覺得不可思議,那雙眼睛靈動中帶著和平和寧靜!他蠕動了一下嘴唇,聲音淹沒在了帶著寒意的空氣裏。


    “咳……”夏啟軒輕咳一聲,不滿的看著滿臉驚豔的龐寅。


    龐寅驚醒過來,低下了頭去,朝夏啟軒抱拳道,“屬下失禮!請皇上原諒!”


    冷暖依舊笑嘻嘻的模樣,順勢依偎在夏啟軒懷裏,夏啟軒緊了緊手臂,冷聲道,“郭忠,你準備的吃食呢?”


    郭忠愣愣的看著冷暖,本來.不笑還好,隻是覺得美!這一笑,剛剛郭忠又是在她側身,魅惑人心的笑容就這樣以一種最佳的角度呈現在他麵前了。這個女子真的是人麽?會有這樣的女子?美得如夢如幻?像個妖精,不,應該是精靈!郭忠在心裏想著,而後又冷哼一聲,長得好看有什麽用呢!還不是不如藍妃娘娘好!此刻聽到夏啟軒叫他,心裏一慌張,說話便有些不利索。幸虧也是宮裏麵幾十年的老人兒了,一下子倒也穩下心來。


    “恩?哦,回皇上,早就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用膳!”郭忠抬手擦了擦額頭。


    夏啟軒輕攬著冷暖往山下走.去,柔聲道,“那我們下去再吃!其他的事情就交給蔣兢了!”


    蔣兢在身後應下,其他人有序的退了下去,不一會.兒,人山人海的懸崖頂部就變空了。


    夏啟軒和冷暖一起用了膳,洗了澡,夏啟軒親自安.排著冷暖睡下,這才叫來了龐寅。能夠如此的信任他,夏啟軒還是知道他的能力和為人的。


    夏啟軒目光犀利的掃過下首的龐寅,斂了眼神,.淡淡道,“說吧,什麽事情讓你如此驚訝?”


    龐寅第一次這.麽猶豫踟躕,剛剛蔣兢已經將崖下發生的事情告訴他了,這個女子就是藍妃,那麽一切是不是就完全的沒有意義了呢?按著皇上這個時侯對藍妃的情感,說了又有用麽?他真的很懷疑!這麽多年來,皇上的執著他是知道的。


    夏啟軒見他不說話,目光冷冷的掃過,龐寅一驚,渾身上下頓覺有千把刀在割,躬身垂首道,“皇上可還記得別有洞天裏麵那幅畫像?”


    “畫像?”夏啟軒起身度到了窗邊,而後回首看著他道,“你是說她像什麽人?”


    龐寅咬咬牙,“正是!”


    “像誰?”


    別有洞天夏啟軒去過,很小的時候就去過,父皇在位的時候更是常常去。在外間的小隔間裏麵供奉著畫像,隻是那幅畫夏啟軒很少看,無意中瞥了眼,而且那張畫畫的很淡,隻有一個大概的輪廓,根本就看不出容貌來。龐寅突然這麽一提,想想暖兒的身型,心裏隱隱的有種不安的感覺。不過很快他便將這種帝王不該有的東西給扼殺掉了,目光敏銳,滿臉自信的看著龐寅。


    “依屬下看來,似乎和別有洞天裏的畫像很像!……”


    龐寅沒有挑明,隻是模糊的回答,那個女子是先皇的妃子,他相信,聰明睿智如皇上,定是明白的。這種事情就算是隱衛也是不可以幹涉的,而且就算真的要幹涉那也不是這樣子正大光明,反正他們本來就是處在暗處的人,永遠都見不得光。就算是像現在這樣,因為必要不得不出來,那也是用著別人的麵龐,別人的身份。


    夏啟軒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龐寅便很是知趣的不再說話,而後就消失不見,也不知道在哪個角落裏隱了起來。


    夏啟軒坐在椅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喝著茶,他當然知道龐寅說的暖兒像誰了,其實在懸崖底下隻見到的第一眼便有些眼熟,而後經龐寅一說,心裏更是像明鏡一般了。


    那是一個官銜很低的宮妃,隻是一個才人,還是因為有了身孕才受封的,據說她是難產死。宮中也有傳聞說是當今的太後為了保證當時皇後的寶座,確保能夠一舉得男才讓她有的身孕,因為母妃當時很受寵,大有生了皇子就廢了她的勢頭。夏啟軒從小就在這些漩渦中長大,對於這一切了如指掌。


    為何別有洞天裏麵會有那個女子的畫像?父皇也常常對著那副畫傻笑呢?似乎看起來女子當時並不受寵,起碼按著眾人的說法,比起母妃來遜色多了!也許放在以前,傲然自信的夏啟軒不會很明白,可是在經曆了冷暖的事情以後,他似乎明白了,哪怕是再強大,總會有顧忌不大的地方,總會有無法保護到的地方,總是會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時候,高處並不是那麽容易存活的!


    “嗚嗚嗚……”


    壓抑又帶著顫抖的嗚咽聲讓夏啟軒皺著的眉頭緊了緊,而後放下手中的杯子,一躍而起奔進了內室。隻見冷暖臉上流淌著淚水,渾身縮成一團,瑟瑟發抖,麵色蒼白,眉頭緊擰,唇死死地咬著,抽泣聲便是從那裏麵傳來的。


    夏啟軒心裏一疼,擁著冷暖輕喚道,“暖兒,你醒醒,醒醒,暖兒,…”


    在夏啟軒的呼喚中,冷暖的眼皮跳了跳,兩滴碩大的淚水掉了下來,黑色的眸子帶著驚慌展現在夏啟軒麵前。


    冷暖看清身邊的人是夏啟軒,淚水流得越發凶了,鑽進他懷裏,輕輕抽泣起來,眼睛死死的閉著。


    蛇,全是蛇,到處都是蛇!吐著猩紅的信子,發出嗤嗤的聲響,粘稠的汁液沾滿全身,空氣裏也帶著蛇群陰冷的味道。那絕對是最好的懲罰方式。


    人因為有**,所以有弱點!並非無懈可擊!


    可動物不一樣,它們的一切都是本能,隻要是它覺得有東西威脅到了,那麽便會不惜一切代價。勝也好,敗也好,亦或是兩敗俱傷也好!


    可以說冷暖是什麽都不怕的,一個等待過死亡接近的人還能有什麽放不下?卻唯獨怕蛇!這是她一個致命的弱點!


    掉在蛇洞裏麵兩天兩夜,冰冷的蛇在**的肌膚上慢慢的爬過,甚至是停留在臉上,眼睛上,粘稠的涎液抵在唇齒間,冰冷的身子纏在手足上,腰身上,慢慢的收緊。那是怎樣的恐懼?冷暖不知道,因為那種感覺她從來沒有過,不過,她卻永遠都不想要再體驗一次。


    冷暖抽泣著,喃喃叫著夏啟軒的名字,似乎這三個字可以給與她無窮的力量。


    不得不承認,在那兩天兩夜,甚至是很多次在懸崖底部遇到危險的時候,都是這個名字讓她一次一次的站了起來。也許因為愛,也許因為痛,也許因為不甘,也許因為有期待,甚至還有其他無以言說的原因,……總之這個在唇齒間滲透血液直抵胸前的名字讓冷暖活了下來。而現在,不但可以呼喚那個名字,還有人回應著,還能抱著名字的主人,感受著他的體溫心跳,喜怒哀樂,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恐懼瞬間消失,心被一種溫暖的東西所充斥著。


    夏啟軒是不知道冷暖此刻的心理變化的,卻明白她需要自己的懷抱,用力的摟著她,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輕拍著她的背,細膩的吻落在她的唇角,柔聲安慰,“暖兒,沒事的!沒事的!我在你身邊陪著呢!別害怕!”


    “夏啟軒…….夏啟軒…”


    “我在!我在的!暖兒!”


    “夏啟軒!…”


    冷暖緊緊的抱著夏啟軒的腰身,低聲喚著,哭泣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語氣變得平和,有種說不出的安穩和滿足。


    在懸崖下的時候她是很小心的,卻不知道是不是太過小心了,以至於遇到了危險也沒有一點點的預感。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情況,因為害怕,所以一直沒有去想,此刻在夏啟軒的懷裏卻不受控製的思考起來。因為感性中的那個自己覺得不會有危險麽?還是覺得自己可以保護自己了?


    那時候,她等待著機會,在那個蛇洞裏等了兩天兩夜,最後還是使用了最為暴力的方式,自己也不可避免的躺了十天才恢複過來。


    還是沒有死,不是麽?


    難道是這種本不該屬於她的力量消失了?不說那件事,為何自己連夏啟軒帶著眾人下去找她,到了地方她也感覺不到一點呢?真的消失了麽?因為有了自己到目前為止還不太會使用的武功,可以在一定的程度上可以自我保護了?


    “我在!我一直都在!以後我也會在的!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呆著了。”


    夏啟軒抱著冷暖和衣躺下,目光堅定,是一種睥睨天下的王者氣質,妃子麽?父皇的妃子?怎麽可能呢,太過荒謬了不是麽?暖兒才多大?孩子就更加不可能的吧!就算真的是又能怎麽樣呢!任何事情都阻止不了他將暖兒帶回去的決心。


    冷暖往他懷裏拱了拱,尋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喃喃聲越來越弱,不一會兒呼吸便再次綿長起來。這麽久以來,冷暖除了昨天睡在夏啟軒的懷裏很安穩以外,其他的日子都是半睡半醒的狀態,精神高度集中,每天晚上便是她無法控製自己,最想念夏啟軒的時刻。


    那個溫暖安全的懷抱,那有力的手掌,那鮮活心跳……


    山穀在傍晚以後時常是大霧彌漫,在冷暖居住的這個地方基本上看不到月亮和星星。哪怕後來她的眼睛習慣了黑夜,看到的一切與白天無異,她還是不會輕易的出去,她明白自己的能力,即使是心裏最為落寞的時刻也隻是坐在洞口聽著滿山的狼嚎。很多次在想到夏啟軒,覺得心裏疼痛的時候,便會傾聽那大自然的聲音。大部分的夜裏,都是這些聲音陪著她入睡的,這些撕心裂肺的聲音讓她有短暫的安全感。


    晚膳時分,郭忠看著冷暖陪著夏啟軒一起坐在桌前,堆滿笑意的臉有些陰沉,不大不小了輕哼了兩聲,夏啟軒知道郭忠不過是在為暖兒抱不平,因為這些都是屬於她的待遇,殊不知麵前這個女子就是暖兒。不過,既然已經決定將藍挽兒從暖兒身上移除了,那麽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果真的關心了解暖兒,無論她外表怎麽變,到時候還是會知道明白的。他冷冷的掃了郭忠一眼以示警告,繼續為冷暖挑刺。


    郭忠便有些委屈的癟了癟嘴,退在了一邊。


    冷暖見了這場麵沒有做聲,隻是低頭輕笑。她的右手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隻要不去彈琴,長時間的寫字,進行那些用手很大的運動,自理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對於夏啟軒習慣性的為她夾菜剔骨去刺,心裏湧動著一股暖流。


    紫衣也在一邊伺候著,偷偷地瞥了眼夏啟軒,心裏暗道,看來這次的事情似乎還不是那麽容易了呢!不過,郭忠對冷暖的認承讓她很是滿意,因而也不顧夏啟軒剛剛對郭忠的警告,特意朝在一邊沉悶的郭忠使了個讚許的神色。


    她曾經聽教裏的老人兒說過,聖女和前一任的聖女很像,而前一任的聖女是進了宮的,頗得皇上賞識,還懷了孩子,隻是很不走運,大人孩子都難產死了!宮裏麵認識的人應該不少吧!起碼太後和太妃定是知道的。雖然暖暖不可能是他們想的那種身份。因為聖女也是尊使抱回來的,就像把她帶回來一樣。第一次見到聖女的時候才隻有幾個月大,粉嘟嘟的臉甚是可愛。至於為什麽能夠當上萬聖教的聖女,那也是她的能力比眾人卓越。尤其是武功方麵的造詣更是令人吃驚,十二歲以後,整個江湖,也沒有幾個人能和她過招了。


    紫衣有些邪惡的笑了起來,夏啟軒,你就慢慢去忙吧!要真是有誠意和能力,那暖暖嫁給你才不會太委屈!(全本小說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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