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望月後,楊清就知道這是一場惡戰。<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他幼年失怙,被雲門的掌門師伯帶上山。掌門師伯在楊家村附近找到他時,他淪為乞兒,混跡人群。五歲大的孩子,眼睛烏黑又呆滯,仰臉看站到自己麵前的中年人。看中年人眸中噙淚,彎腰將他摟入懷中,孩子眼睛仍然是安靜而無色的。


    後來是在師伯們的關照下長大,自來知道自己身世,也不願看別人同情憐憫的目光,於是自己學會強大,學會以微笑排解。楊清一點都不喜歡跟人談心,把自己的傷疤接給別人看。雲門的長輩們對他其實很好,就是這種太好,讓楊清覺得是負擔。往往他皺一下眉,師伯們就擔心他是不是又想爹娘了。


    無奈,楊清隻能把自己一點點變成大家希望的樣子。心中無恨,積極向上,坦然麵對生活,言笑自如……隻有這樣,雲門的師伯們才會放心,才會欣慰自己沒有養廢這個天賦極好的孩子。


    楊清是被雲門的長輩們寵愛著長大的,似乎他失去了父母,他們便要把父母那份愛補償給他。他也不好說什麽,隻能待長輩們更為恭敬。


    從五歲到十五歲,再到二十五歲。楊清對父母的印象已經淡得不得了,連他們的臉都記不住;反而他人生最長的時候,都是在雲門長大的。


    楊清長到這麽大,因為長輩們太過對他小心翼翼,除了當年下山手刃仇敵外,他再沒有遇到過任何險境。再後來遇到了魔教聖女鋪天蓋地的追求,滿江湖人都知道的瘋狂追慕,雲門的長輩們更是不敢放楊清下山了。


    楊清心知長輩們是為自己好,他的性情寬和如是,自然大家說什麽就是什麽了。自己的意誌,也不是太重要。


    一直到魔教聖女身死,雲門長輩們尋不到別的借口了,才不得不放楊清下山曆練。


    將一輩新長成的弟子們交到楊清手中,此事重大。畢竟這一次跟楊清出來的,都是雲門新一代重點培養的弟子,交給楊清這個武功極好的人護著。雲門要是這一次在外麵折了,起碼四五十年無法恢複過來生氣。可見,雲門的長輩們還是極為信賴楊清的。


    然則,楊清的江湖經驗是真的不足啊。


    他屢次折在望月手中。


    望月從小就在魔教爬模打滾,她有今天在江湖上人人唾棄的地位,都是她自己掙出來的。她的江湖經驗,遠比楊清豐富。她輕而易舉,就能將楊清拿捏到手裏,騙他,一騙再騙。


    有時候想起來,楊清也覺得是幸運。


    幸而他下山後,碰到的最大難題,也就是望月。望月武功是不如他,不過在天下行走,最厲害的人,又不是武功最好的。望月真是教會了楊清不少東西,比如說話間,她會突然對他出手;比如眼睛眨也不眨地騙他,平時的哄鬧能讓他看出痕跡,她真正騙他時,他根本看不出來;再比如她的沒臉沒皮,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她克著他,也教會他很多江湖行走的經驗。


    楊清也就是武功好了,除此之外,在望月手中並無勝算。


    他真是個舉一反三的好徒弟。從望月這裏學會的,竟會再用到望月身上。比如她袖中藏著的迷藥,一般情況下不用,隻等著出乎意料的關鍵時候;比如他也會趁著她沒注意的時候,伸手點她的穴道,把她給製在那裏。


    留她在那裏,自己去解決金堂主等人。


    楊清想過了,金堂主必須死。


    自己身為正道人,殺魔教人力不容辭;對望月來說,金堂主叛教,這個人留在魔教一日,便會威脅望月一日。


    望月遲早會回去魔教的,她隻是現在還沒有搞定自己,還沒有找到最合適的機會。日後有機會,她肯定還是會回去的。他能多幫她一點,就幫一點吧。


    一晚上時間,楊清與魔教留在密雲林裏的人馬糾纏。


    如何一一擊破,在望月來之前的前兩天,他就已經在想了。他也考慮到金堂主的機關和陣法,考慮到密雲林中的野獸陷阱,他思索很久該如何一一對付。然而那時候他被困密雲林中,金堂主也不急著攻擊,打得就是消磨耗損楊清戰力的打算。楊清也知道,可他那時候的狀態,與幾位舵主玩一玩還可以,對付金堂主這樣的高手,楊清得保證自己在最佳狀態。


    所以說,望月既是他的魔障,又是他的福星――少女從天而降,帶來了一包袱吃的喝的,給他補充體力。


    那還等什麽時候呢?眼下,就已經是最好的時機了。


    當機立斷,強行突破。


    楊清一人,與整個密雲林裏的魔教教眾們周旋。他之前隻在腦海中形成的計劃,在這一晚上,一點點實現,變成清晰的一條線,緩慢的,堅決的,一步步地逼向金堂主。


    最後金堂主終與他照了麵。


    同時他之前求助的白道幾個門派,也入了密雲林。金堂主一看情勢不利己身,放了火,轉身遁入了火中,楊清緊隨其後。


    金堂主武功很不錯,去還不是楊清的對手。他用來鉗製楊清的,是他手裏的各種機關,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消磨楊清的精神和身體狀態。楊清精神是很強大的,然則身體狀態,終是被金堂主拖著往下滑。


    然並沒有放棄,一直緊追其後。


    在林深十裏之時,金堂主再也無力躲避,轉頭迎戰楊清。


    當是時,身後已經連綿大火,數十個做工精巧的機關獸被擺置在一排樹下,金堂主回過臉來,身材高大威猛,梳著烏黑小辮,皮膚黝黑,眼角隱現風霜,眸子裏卻帶著濃濃戾氣。一隻耳上,戴著銀光耳環,映著火海,映著初升的朝陽。[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閃閃發光。


    金堂主怒聲,“楊清,你何必對我緊追不放?左右你的援軍已經到了,你還追著我幹什麽?還不快走?”


    從火中走出的青年無聲無息,麵對著他,也未置一詞,便飛躍至半空,一掌拍了出來。


    霎時天地為之一亮。


    似劍光清寒,嚴冬初融,光澤瀲灩中,他拍來一掌,聲勢浩大,萬千星光形成一片銀河,在火前綻放。


    金堂主不敢大意,全力以赴迎上這一掌,被真氣衝擊,噗的吐口血,向後疾退。他看著對麵的青年,目中驚疑不定:楊清功力竟如此深厚?


    青年立在樹上,麵色如玉,隻垂目看他,並無多餘表情。突而一動,天闊雲影,足下無塵,似雲中仙君般,令人仰望,恨不得跪拜在地。


    這自然不是金堂主突然發現楊清具有如此之讓人叩拜的魅力,而是對方武功之高妙,讓自己本能地仰望。


    金堂主再不敢掉以輕心,將自己所有的機關全都調用了過來,還學了一聲虎嘯,要引來自己全部能用的助力,跟楊清對戰。


    “楊公子,我有機關相助,你武功又比我好,我看我們一時半會分不出勝負。不如我們來談談條件?我並不是非要殺你,也許我們有合作的機會啊。”


    “我與金堂主,並沒有合作的可能性。”


    “嗬嗬,話可不能這麽說。楊公子你莫死要麵子,你看你身後的火已經這麽大了。你非要跟我在這裏糾纏,不怕自己即使殺了我,也出不了火海嗎?”


    “那也無妨,楊某死前,也算除一禍害了。”


    金堂主冷笑,“楊公子話莫要說的太滿。到底是誰會身隕於此,現在還說不準呢!”


    習武之人,豈能墮自己氣勢?


    說話間,兩人從天上打到地上,再到天上,當真十八般武藝全都使了出來。金堂主也是抱了不成仁便成義的心,機關獸將四麵包圍,開始布陣,勢要將楊清的退路全部封死。


    而楊清步步緊逼。


    他在陣法和機關上的造詣,當然不如專精於此的金堂主。然而布陣之人、操縱機關的人,都是金堂主。金堂主就算是天縱奇才,跟一個武學高手比武時,還敢使出這麽多花招,必然會被逼得手忙腳亂。之前沒有,是因為沒有人像楊清這樣武功好。


    金堂主一開始能用機關和陣法牽製楊清,隨著楊清愈逼愈狠,他操縱機關的時間都快沒了。當楊清聲東擊西,一麵與他周旋,一麵毀了他一座機關時。金堂主麵上神情略怔忡,似沒有反應過來。


    楊清望眼地上的零件,歎道,“武學之道,豈能在多不在精?外力到底隻是輔助,不如提升本我。金堂主,你走錯了路子。”


    金堂主被他的話氣得雙肩顫抖,咬著牙從牙縫裏憋出一句話,“楊公子教訓人,真是好大的口氣!天下武學之道,難道隻有你的是對的?條條大路,風光不同。你怎麽知道你的才是最好的?”


    楊清略一想,慢慢點頭,“是在下狹隘了。見諒。”


    金堂主頗為古怪地看眼這個青年:沒想到他連這種抬扛的話,都要認真思索一番。這人脾氣這麽好,是不是有毛病啊?


    金堂主卻也沒有多想,也容不得他多想。隻因楊清一邊悠悠閑閑地跟他說話,一邊身形縱起,並指為劍,再次向他攻來。不驚不怒,麵如薄月,以柔克剛,逼得金堂主無暇多想。


    然楊清卻也不是全然占上風的。


    金堂主被他攪得混亂,後來完全拋棄機關後,放開了手腳,武學上的造詣就顯了出來。魔教的風格,都有些偏詭譎。金堂主也是如此,他的武功中,還被他混合了幾門拳法,氣勢如黃沙滔滔,撲麵卷來,漫無邊際。


    楊清心中一凜,不覺後退。


    金堂主高吼一聲,氣勢更為威猛。


    而對麵的楊清似閑庭信步,一貫的從容不迫。


    強強相遇,兩人的打鬥,迸發出可怖的後果。四麵的火燒得更加濃烈了,以兩人為中心,卻形成了一個圓形光環,與火相隔離。而他們所處的這個世界,刀光劍影,天地失色。真氣席卷,勢破千鈞。熱氣流撲麵,巨樹連根拔起,影響力甚為駭人。


    金堂主麵色凝重地與楊清對打,心中湧現了無限危機感:必然要殺了楊清。如果今日不能挫傷楊清,日後聖教,恐怕會迎來沉重的打擊。


    昔日,在聖教,聖女望月常常以癡癡的神情,眉飛色舞地描述楊清是多麽好看的一個人。金堂主路過時嗤笑,“聖女大人,男人的臉能當飯吃?”


    “能啊,”聖女望月蹙了下眉,不滿金堂主對心中愛人的鄙夷,絞盡腦汁後,為心上人尋到一個說法,“他不光臉長得好,他武功也好。他才不到二十歲,武功就這麽厲害了,以後肯定會成為武學宗師的。”


    “我以前還以為隻有原映星的武學天賦好呢,現在又見到一個跟他不相上下的了。我覺得楊清日後,一定會勝過原映星的!”


    聖女大人昔日如此說。


    金堂主卻並沒有放在心上。他覺女人一麵對情愛就容易發昏,聖女自然也不例外。如果楊清真的武功那麽好,聖女大人天天在江湖上詆毀人家的聲譽,非說跟人家有一腿,人家能讓她平安活到現在?還不得摸到聖教來,殺了這位自以為是的聖女大人?


    楊清不敢來聖教,自然是因為沒有那種本事了。何止不敢來聖教跟聖女對峙呢,這個人懦弱的,連雲門的山門都不敢出。


    金堂主對楊清這個人的認知,大部分都是從聖女口中。在聖女口中的楊清,完美的簡直不是個人了。幾乎聖女能想到什麽好的詞,都是隨口給這個人刷上去。


    在聖教,楊清就跟笑話一樣。金堂主覺得,以聖女對楊清的勢在必得的心,楊清遲早一日,會成為聖女大人的禁-臠,到他們聖教來。金堂主想,與楊清的見麵,說不定真得到了對方成為聖女大人禁-臠的那一天了。


    卻沒想到,兩人在密雲林中,有此一戰。


    對方武功之高,遠出金堂主的意料。他懷著複雜的心情想:做事誇張說話也誇張的聖女望月,竟然難得的在麵對楊清的描述上,沒有誇張。對方確實是武學奇才,讓楊清這麽成長下去,武學宗師,是完全可以看得見的。


    白道有天賦這麽好的人,日後,說不定會把武林盟主的名號給楊清。


    而他們聖教呢?


    剛剛逼走同是武學天才的教主――聖教中唯一可跟楊清比武功的人了。


    現在教主走了,他們拿什麽跟這位武學天才比?


    所以,楊清不死在今天,日後他們聖教就得死了!


    金堂主發了狠,重新開始把機關和陣法用了起來。這一次,他已經不是抱著能活下去的打算了,他是懷著必死之心,也要把楊清留在這裏。為了日後聖教不被這個人鉗製,自己今天死了,又有什麽關係?


    金堂主如此發狠,同歸於盡的打法,全身心地逼向對方。


    頂著劍氣,身邊五個機關獸包圍住楊清。金堂主從側出擊,時隱時現,等著對方的破綻,一次次尋著合適的機會,給予對方重創。勢如破竹,幾次刺傷楊清的衣衫,血色暈染。


    火勢越來越大,楊清漸有些焦灼,金堂主本著必死之心,反而越來越冷靜了。


    楊清自然是焦灼的――望月還被他封在樹洞裏。


    火越來越大,如果他不能趕去救她,她不能動彈,被燒死在裏麵,怎麽辦?


    他也想過她說不定能提前衝開穴道。


    可是萬一沒有呢?


    就是這一點心魔,在他在金堂主的打擊下,時而顯得有些焦慮。


    兩人打了數百招,紅蓮業火如海如天,在四麵狂湧,卷向二人,無邊無際……


    當終於付出很大代價,殺掉金堂主後,火也燒上了楊清的衣襟。


    他手掐尊堂主的喉嚨捏斷,同一時間,對方的五指掌印,也印在了楊清的胸口。


    看到對方狠厲的目光緩緩閉上,楊清的唇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他捂著嘴咳嗽,後退好幾步,胸口之沉悶,幾要他摔倒。可是也不能倒,他得去之前藏身的樹洞看看,看望月還在不在其中。


    真氣已經枯損,他卻仍凝了出來,在火海中穿過,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去尋人。火潮燒上他的眼睛,幾次精神不振,就是靠這口氣撐著。直到看到樹洞前擋著的枝葉已經被燒著,他跪在樹前,懷著一身千瘡百孔,看了許久,也沒有看到任何少女在其中的行跡,才是鬆了氣。


    才有精神,一步步往林子外走去。


    他已經精神疲憊,已經真氣用盡,沒有輕功支撐自己離開。就隻能靠著雙腿走。


    到處都是火,到處都是烈烈紅色,路被擋著了,樹突然折斷從頭上砸下來,火燒著衣衫……楊清捂著嘴,不停咳嗽。每咳嗽一分,流的血就多一分。


    覺得天地好幽靜,覺得前路漫漫,覺得無論如何,也走不出去了。


    他大腦渾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也就是靠著精神支撐,躲開大火,憑著模糊的印象往外走……一直走,一直走。


    走了多久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暈過去也不知道,隻是突然間好像有所感應,順著感應抬頭,他看到樹梢上站立的少女――


    在初升的日光火影裏,少女粉衣素衫,烏黑發尾在風中飛揚,纖潔美麗,眸子滴溜溜一轉,唇角帶著慣有的笑意。


    桃之灼灼,其妍麗繁美,讓他驚豔。


    刺痛裏,她是夏日清風。陽光在身後三麵,她站得高,被照得像一團霧濃濃的白英。


    他抬著頭看她,透過額上垂下的血痕,透過被火燒得潮濕灼痛的布滿血絲的眼睛,就這麽怔怔然看著。


    看她眉目清婉,看她腰肢纖細,看她笑容歡喜……看她從樹上飛下來,飛向他。


    這種春光乍泄般的悸動,撲向他――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楊清滿身血汙,衣衫也被劃破許多道。他隻是怔怔然地看著前方,他不知道,他的樣子,看起來有多可怕。


    整個人像刀鋒一樣凜冽,了無生氣中,偏偏帶著嗜血般的寒氣。往日素白如玉的麵上,現在也全是鮮血。他的衣裳被血和火卷著,筆直地看著,看少女迎著他的鋒刃,一如既往地熱情,毫不遲疑地走了過來。


    穿過火海,擁抱住他。


    像抱著一輪太陽般,全心全力地擁抱。


    青年的力氣,得到了支撐,一下子全都卸掉,靠在了她柔軟溫暖的懷中。


    聽她笑吟吟地在耳邊說話,而楊清耳邊嗡嗡嗡一片,根本聽不清。隻隱約聽到她問“願意嗎”,他就答“願意啊”。


    在她懷裏,放心地閉上了眼。


    放心地把自己,交到了她手中――


    撐著他走出來的動力,也就剩下她了。


    ……


    又是在混亂的夢中沉睡。


    夢和現實是不一樣的。楊清早已記不清父母的長相,他也不是被父母帶上雲門的。但在夢裏,他在山中湖邊獨自下棋時,忽聽到有弟子過來找,“柃木長老,您爹娘過來找您了。”


    楊清詫異地想:我爹娘?不是早死了嗎?


    卻真有一對年輕夫妻,被掌門師伯領著,高興地來到了他麵前。


    楊清看著與自己幾分相似的麵貌,心裏更加疑惑:是我想象中的爹娘長這個樣子?還是我的爹娘,就是這個樣子呢?


    夢裏,這對突然冒出來的夫妻,卻是滿目怒容,質問他,“清兒,你怎能娶魔教妖女為妻?!快快休了她!”


    啊?


    楊清被夢弄得糊塗了,有些分不清了。


    誰娶魔教妖女為妻了?


    他什麽時候娶妻了?


    他怎麽沒印象?


    結果突然間,旁邊就站出來一個少婦,挽住了他手臂,嚇了楊清一跳。


    “阿月,你……”你怎麽這個打扮啊?


    夢裏的少婦望月,幽幽怨怨地看著他,“清哥哥,我和你爹娘,你選他們還是選我?”


    楊清:“……”


    夢裏的爹娘在一邊吼,“快休了她!”


    望月對罵:“想讓楊清休我,做夢!”


    楊清噗嗤被逗笑,換來兩方怒視。


    他說,“你們繼續、繼續……”


    真是有趣的夢。


    毫無邏輯的夢。


    不過日有所思,也有所想。夢境,往往能照見本心。夢裏的青年觀望父母和妻子爭吵,慢慢地垂下了眼睛――


    他的本心,到底想的是什麽呢?


    ……


    意識醒來後,楊清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間民宅模樣的屋子裏。他大腦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素來如此,每次醒過來,都有很長時間不知今夕何夕,混混沌沌。


    混沌間,聽到門外有說話聲。


    兩個女聲。


    一個說,“你在看什麽?”


    另一個答,“在看書啊。”


    前者問,“你真是對楊師叔上心,是專門研究醫理幫楊師叔調養身體嗎?真是感動,讓我看看……咦?《詩賦詢》?!你、你、你怎麽在看這個啊?”


    後者振振有詞答,“我要提高一下我的內涵素養。”


    前者,“……”


    楊清在大腦一片迷惘中,便被後麵說話的忻娘被逗笑。他笑了後,牽動胸口,刺痛湧來,咳嗽兩聲後,神誌回籠,才後知後覺:哦,後麵說話的忻娘,是望月。


    他眉目微動:原來我都沒聽出她的聲音,都沒有認出她,就會被她逗笑了。


    她真是可愛。


    他側耳屏氣,傾聽外麵的說話聲――


    門外,望月在和雲瑩說話。


    望月是一路把楊清背回來的,她背他都背習慣了。心想自己莫非是楊清的克星?


    楊清自從遇到她,就一直很倒黴,一直處於嬌弱可憐的狀態。


    上次的毒好不容易解了,現在又倒下了。


    而她……一直活蹦亂跳,一點傷都沒有過。


    她好心虛哦。


    到之前說好的鎮上養傷,茗劍派的師兄也還算守諾,留在鎮上等他們,幫楊清請大夫。看楊清傷勢穩定後,望月就去街上轉了圈,回來的時候,就買回了不少書。


    雲瑩好奇,過來一看,目瞪口呆,仰望著望月――江湖兒女,居然看詩歌辭賦這樣的書籍。楊姑娘這境界追求也太高了,非一般人能理解。


    望月托著腮幫歎氣,“你以為我喜歡看嗎?我也不喜歡看的。”


    “那你為什麽要看這些?”


    “雲姑娘,你知道我在追楊清吧?”


    “……嗯,大概知道。”


    “然後他應我了,”望月更加煩惱道,“可是他要跟我交心……我是沒有心的,我知道。我是個很沒有內涵的人,我怎麽跟他交?他現在啊,就是被我的外表所迷惑,等交情深了,他很快會發現我是個膚淺的草包的。然後我在他心中的形象,就會越降越低了。你們師叔那麽厲害,什麽都會,我跟他交心,壓力也太大了。為了能跟你們師叔深入交流,產生精神共鳴什麽的,我得加強自我內涵的修行啊。”


    雲瑩噗嗤樂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望月。


    望月瞥她,“笑什麽?”


    雲瑩笑嘻嘻道,“楊姑娘你多慮了。你這麽好玩兒,師叔肯定特別喜歡你。我都特別喜歡你啊。你不必擔心。”


    她想楊姑娘這麽可愛,楊師叔一定每天被她逗得樂死了。把她捧在懷裏,萬分憐惜,舍不得。


    “好玩兒不能當飯吃啊。”望月不理她了,繼續低頭修煉自己的內涵去了。


    她看一堆詩詞歌賦看得頭昏腦漲,想著要休息一下,再研究。


    她休息的方式是什麽呢?


    望月把書合上,推開門,去床前看楊清了――真的,看一次楊清的臉,她就能保持心情愉快了。


    結果這一次,眼睛一下子瞪起。


    因她拉起牙鉤,俯身看人時,見青年靠坐在床頭,噙著笑看她。


    楊清手一伸,向她招招手,是個打招呼的樣子。


    而望月就著他的手,膝蓋一軟腿一彎,一個巧妙的姿勢,就跌入了床裏,跌入了楊清的懷裏。


    懷裏少女羞澀一笑:“不好意思,見到你醒來太激動,摔了一跤。”


    楊清低頭悶笑:“……然後就摔到我懷裏來了。”


    而望月賴在床上,楊清再怎麽推她,她也不肯下去了。楊清起身,看看屋中情形。門關著,屏風擋著,也沒人發現。他就隨意望月賴在懷裏不肯起來了。


    少女趴伏在他懷中,摟著他的腰迷戀不已。


    楊清問,“你這幾天都在幹什麽?”


    “幹……跟大家聊聊天,過來看看你,再出門逛一逛……”


    楊清輕笑,手指纏著她散在臂間的發,問,“你就隻會幹這些?”


    語氣略奚落。


    望月眸子一眯:什麽意思?你要開始嘲諷我的膚淺沒內涵了?


    楊清確實想跟望月說這個啊,但他要說的,肯定不是望月想的那個意思。然而望月根本不給他機會,她跳躍而起,一旋身,就將受傷的青年壓在了身下。


    少女坐在他上方,低頭挑一下他的下巴,特別瀟灑豪放道:


    “我還會幹你。”


    低下了頭,在青年的愕然中,扯開了他的腰帶。俯身親住了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師叔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伊人睽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伊人睽睽並收藏師叔你這樣很容易失去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