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那女孩走到了他們那裏。


    傑拉爾博士介紹:


    “白英敦小姐,這位是赫邱裏·白羅先生。”


    “啊!”她訝異地望著他。她雙手手指交叉在一起,卻時放時合。這個中了魔法的聖女,已從魔國回來,現在隻是一個普通而害羞的女孩,有點神經質,而且不穩定。


    白羅說:


    “小姐,真幸運能在這兒遇到你。我本來想在飯店見你。”


    “真的?”她的微笑顯得空洞,手指開始握著衣帶。


    他靜靜地說:


    “能不能跟我一起到那邊散步?”


    她順從地答應了他的邀請。


    不久,她有點意外地以慌張的聲音說:


    “你——你是偵探?”


    “是的。”


    “非常有名的偵探?”


    “世界上最有名的偵探。”白羅以理所當然的口吻回答。吉奈芙拉悄悄說:


    “你是為了保護我才到這裏來的?”


    白羅邊想邊摸著胡子。


    “小姐,你有危險嗎?”


    “是的。”她以疑懼的目光望了一下四周。“我在耶路撒冷告訴過傑拉爾博士。他非常聰明。當時,他沒有給我任何暗示,但他緊緊跟著我,跟到那紅岩石的恐怖地方。”她渾身顫抖。“他們想在那裏把我殺掉。我必須不斷戒備。”


    白羅慈祥寬大地點點頭。


    吉奈芙拉·白英敦說:


    “他很親切——很好。他愛上我啦!”


    “真的。”


    “真的。他睡覺時,叫著我的名字。”她的神情放鬆了,臉上又漂浮著此世所無之美。“我看見了,他翻轉著身體,呼喚我的名字。我在他還沒有醒的時候,悄悄離開。”她停了一停。


    “一定是他請你來的。我四周有很多敵人。有時還化裝呢。”


    “嗯,不錯。”白羅沉靜地說。“不過,這兒很安全。身邊一直都有你家的人。”


    她誇大地挺起胸膛。


    “他們不是我的家人!我跟他們沒有關係!我不能告訴你我真正的身分。這是很大的秘密。你知道了,一定會大吃一驚。”


    “小姐,你母親的死給你很大的打擊吧?”


    她焦躁地頓著腳。


    “哪裏。她不是我的媽媽!我的敵人收買她,要她扮成母親的樣子,她監視我,以免我逃跑。”


    “那她去世的那天下午,你在什麽地方?”


    她立即回答:


    “在帳篷裏啊……好熱,我忍耐著不出去,他們可能會逮捕我……”她身子震了一下。“她們當中,有一個人……探頭看了我的帳篷。他化裝了,但我認識他。我假裝睡覺。他是酋長的手下。酋長當然想綁架我。”


    白羅默默走了一會兒,然後說道:


    “你創造的故事,非常有意思。”


    她停下腳步,睨視他。


    “你說什麽!那是真的——是真的!”她憤怒地跺著腳。


    “不錯。”白羅說。“的確是很巧妙的故事。”


    她叫道:


    “是真的!我說是真的,就是真的——”


    她生氣地轉身往山丘下跑去。


    白羅眺望她的背影,站立不動。不久,後麵傳來了聲音。


    “你跟她說什麽?”


    回頭一看,原來是傑拉爾博士微微喘氣站在他旁邊,莎拉也緩緩向他們走來。


    白羅回答傑拉爾的問題。


    “我告訴她,她美麗的故事是她自己編造的。”


    博士深思般點點頭。


    “她生氣了!那是很好的征候。那表示她還沒有到不可救藥的地步。她仍然知道那不是真的。我要替她醫治。”


    “哦,你要親自替她醫治?”


    “是的。我已經跟年輕的白英敦太太和她先生談過。我要把吉奈芙拉帶到巴黎,進我的療養院。然後讓他接受演員訓練。”


    “演員?”


    “是的,她可能會成功。她也有此需求,她一定有此需求!在許多方麵,她很像她的母親。”


    “不一樣!”莎拉反抗地喊道。


    “你也許沒有發現,其實,在某種基本性格上,她們是相同的。她們天生都有想受人讚揚的意向,也有推銷自己的欲望。這可憐的孩子過去一直都受到壓製,找不到發泄口,以致無法表現出自己強烈的野心,對人生的摯愛和鮮活浪漫的個性。”他輕輕笑道:“就讓她從頭做起吧!”


    然後,他輕聲有禮地說:


    “對不起。”


    他急忙跑下山丘,追那女孩去了。


    莎拉說:


    “傑拉爾博士真是一個熱衷工作的人。”


    “他的熱忱,我實在佩服。”白羅說。


    莎拉鎖起雙眉。


    “但把那孩子跟那可怕的老太太相比,實在太過分。不過我也曾經一度覺得對不起白英敦太太。”


    “什麽時候?”


    “在耶路撒冷跟你說話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所做的事沒有一樣正確。你知道,一個人所做所為和預期完全不同,就會有這種感覺。我大為‘冒火’,才自暴自棄做出那傻事。”


    “嗬,這可不行!”


    莎拉想起自己跟白英敦太太的對話,不禁臉色泛紅。


    “我氣得火冒三丈,仿佛自己負有什麽神聖使命一樣!後來,威瑟倫爵士夫人以奇異的目光看我,並說看到我跟白英敦太太談話的情形,當時,我也認為她聽到了我們的談話,真覺得無地自容呢!”


    白羅說:


    “當時白英敦太太向你說什麽,你還能清楚記得嗎?”


    “是的,記得很清楚。‘我決不會忘記。’她說:‘記住,我一樣也不會忘記——什麽樣的行為,什麽名字,什麽樣的臉型都不會忘記。’”莎拉顫抖著。“她以含著怨恨、詛咒般的口氣說出這些話——而且並不看我。我現在仿佛還聽得見那聲音。”


    白羅柔和地說:


    “印象很深?”


    “是的。我是一個不容易被驚嚇的人。但是,我有時還會夢見她說那些話的樣子。而且,隻要想起她那惡毒、睥睨、勝利的神情,我就毛骨悚然!”


    她又渾身顫抖。


    不久,她突然轉身對著白羅:


    “白羅先生,我也許不該問,這案件你是不是已經有了結論?是不是掌握了決定性的東西?”


    “是的。”


    當她問:“是什麽?”的時候,他看到她的嘴唇痙攣般地顫動。


    “我知道耶路撒冷那晚,雷蒙·白英敦跟誰說話了。是他的妹妹卡蘿。”


    “卡蘿,那當然,”接著,她又說:“你告訴他的?你問他的?”


    可是,她說不下去了。白羅以同情的眸光望著她。


    “小姐,這對你很重要嗎?”


    “很重要!”莎拉說。然後聳起肩膀。“我很想知道。”


    白羅靜靜地說:


    “他說,那是一時感情亢奮隨口說的。他隻說了這一些:當時他和他的妹妹非常激動,有點反常,可是到第二天早上,這些念頭對他們簡直像做了一場夢一樣。”


    “原來如此……”


    白羅以沉靜的口吻問:


    “莎拉小姐,你能告訴我,你怕什麽嗎?”


    莎拉以蒼白絕望的表情望著他。


    “那天下午我們在一起,後來,他要回去時,對我說——對我說,在他還有勇氣的時候,他要做些事情。我以為他隻向她——向她說些什麽。假如他——”


    莎拉的聲音中斷了。她僵直地站著,拚命控製內心的震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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