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阿瑟,我回來了!”班特裏太大推開書房的門大聲說道,好像在宣布王室公告。


    班特裏上校立刻跳起來親吻他的妻子,發自肺腑地說:“好,好,太好了!”


    他的話無可挑剔,舉止也無懈可擊,但是這騙不了做了多年溫存妻子的班特裏太大。


    她馬上說:“出什麽事了?”


    “沒有,多利,當然沒有。會出什麽事?”


    “哦,我不知道。”班特裏太太含糊地說,“這世道真是稀奇古怪,是不是?”


    她扔下外衣,班特裏上校小心拾起,把它放在沙發背上。


    一切都和以前完全一樣——然而又不一樣。班特裏太大覺得她的丈夫似乎變小了。


    他看上去更瘦了,腰更彎了,他的眼睛下麵出現了眼袋,目光躲躲閃閃,不願正視她。


    他仍舊愉快地說:“說吧,在戴恩茅斯玩得高興嗎?”


    “哦!很好玩。你也應該去的,阿瑟。”


    “我走不開,親愛的。這兒有許多事情要做。”


    “不過,我還是認為改變一下對你有好處。你喜歡傑弗遜一家嗎?”


    “喜歡,喜歡,可憐的夥計。他是一個好人。一切都太悲慘了。”


    “我走以後你都幹了些什麽?”


    “哦,沒什麽。你知道,我去了農場。同意安德森換個新屋頂——舊的無法再補了。”


    “拉德福郡政會進展如何?”


    “我——呢——事實上我沒有去。”


    “沒有去?可是你是會議主席啊?”


    “嗯,實際上,多利——這件事似乎出了點差錯。他們問我是否介意換成湯普森先生。”


    “原來是這樣。”班特裏太太說。


    她摘下一隻手套,故意把它扔進廢紙簍。她的丈夫走過去撿,被她攔住。她厲聲說:“別動。我討厭手套。”


    班特裏上校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她嚴肅地問:“星期四你和達夫一家一起吃晚飯了嗎?”


    “哦,那件事啊:推遲了。他們的廚師病了。”


    “——幫傻瓜。”班特裏太太說。接著她又問:“昨天你去內勒家了嗎?”


    “我打電話告訴他們我去不了,希望他們原諒。他們非常理解。”


    “他們理解,是嗎?”班特裏太太冷言道。


    她在書桌旁坐下,心不在焉地拿起一把園藝剪刀,然後把第二隻手套的手指一隻一隻剪掉。


    “你幹什麽?多利?”


    “我心情很壞。”班特裏太大說。


    她站起來。“阿瑟,晚飯後我們去哪兒坐?藏書室?”


    “這個——呃——我看不好——你說呢?這裏很不錯——或者起居室。”


    “我覺得,”班特裏太大說,“我們應該去藏書室!”她坦然地看著他。班特裏上校挺直腰杆,眼裏冒出火花。


    他說:“你說得對,親愛的。我們去藏書室!”


    2班特裏太大懊惱地歎口氣,放下電話聽筒。她已經撥打過兩次,每次的回答都一樣:馬普爾小姐不在。


    班特裏太太天生是個急性子,決不服輸。在短時間內她連續給牧師住宅、普賴斯?裏德利夫人、哈特內爾小姐、韋瑟比小姐撥了電話,最後她撥通了魚販子的電話,由於其地理位置的優勢,他通常知道村裏每個人的去處。


    魚販子表示抱歉,他說今天早上在村裏根本沒有看見馬普爾小姐。她沒有按往常的路線行事。


    “這女人會在哪裏?”班特裏太太不耐煩地大聲說。


    從背後傳來一聲咳嗽聲。謹慎的洛裏默小聲說:“夫人,您是問馬普爾小姐嗎?我看見她正朝您家走來。”


    斑特裏太太直奔前門,她猛地推開它,上氣不接下氣地招呼馬普爾小姐:“我正到處找你。你去哪兒了?”她回頭瞥了一眼,洛裏默已經小心翼翼地走開了。


    “一切都太糟了2人們開始冷淡阿瑟。他看上去老了好幾歲。簡,你必須采取行動。你必須采取行動:“馬普爾小姐說:“多利,你不必著急。”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特別。


    班特裏上校出現在書房門口。


    “啊,馬普爾小姐,早上好。很高興你來了。我妻子像瘋子一樣打電話找你。”


    “我想我最好還是親自告訴你這個消息。”馬普爾小姐說,她跟著班特裏太太走進書房。


    “消息?”


    “巴茲爾?布萊克由於謀殺魯比?基恩小姐已經被捕了。”


    “巴茲爾?布萊克?”上校喊起來。


    “但這不是他幹的。”馬普爾小姐說。


    班特裏上校沒有注意這句話。他甚至可能都沒有聽到。


    “你的意思是說,他勒死了那個女孩,然後再把她放到了我的藏書室?”


    “他把她放進了你的藏書室,”馬普爾小姐說,“但是他沒有殺她。”


    “胡扯!如果是他把她放進我的藏書室,那肯定是他殺的!這兩件事是一起的。”


    “不一定。他發現她死在他自己的屋裏。”


    “說得倒像。”上校嘲弄道。“如果你發現一具屍體,怎麽辦?如果你是個誠實的人,你自然會打電話報警。”


    “啊,”馬普爾小姐說,“但是,班特裏上校,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那樣大的勇氣。


    你屬於守舊派。年輕的一代不一樣。”


    “沒有毅力。”上校說,這是他的老生常談。


    馬普爾小姐說:“有些人的經曆坎坷。我聽說過不少關於巴茲爾的事。他做過防空工作,當時他隻有十八歲。他衝進一幢燃燒的房子裏,把四個孩子一個一個地救了出來。


    雖然別人對他說不安全,但是他還是回頭又去救一條狗,結果房子塌了,他被壓在了裏麵。人們把他救了出來,但是他的胸部受到嚴重擠壓,不得不打上石膏,臥床將近一年。


    之後他又病了很長一段時間。也就是這個時候他開始對設計產生了興趣。”


    “哦:“上校咳嗽了一聲,擤了擤鼻子。“我——呃——從不知道這些事。”


    “他不談這些事。”馬普爾小姐說。


    “呢——對。高尚的品格。這樣的年輕人一定比我想象的要多。以前我總認為他逃避戰爭。這說明我們以後下結論時應該謹慎。”


    班特裏上校麵露愧色。


    “但是,雖然如此,”他又義憤填膺——“他為什麽要把謀殺的罪名栽在我的頭上?”


    “我不認為這是他的本意。”馬普爾小姐說,“他把它更加看成是一個——一個玩笑。瞧,他當時醉得很厲害。”


    “他喝醉了?”班特裏上校說,口氣裏帶著英國人對酗酒者所特有的同情。“哦,那麽,不能憑一個人醉酒時的所作所為來判斷他。我記得當我在劍橋的時候,我把一樣用具放在——好啦,好啦,不說了。為此我挨了一頓倒黴的臭罵。”


    他笑出聲來,接著嚴厲地克製住自己。他看著馬普爾小姐,目光敏銳犀利。他說:“你認為他不是凶手嗎?”


    “我肯定他不是。”


    “那麽你知道是誰?”


    馬普爾小姐點點頭。


    班特裏太太欣喜若狂,她宛如一個希臘合唱隊員對著一個聽不見的世界放聲說:“她很棒,是不是?”


    “凶手是誰?”


    馬普爾小姐說:“我正要請你幫忙。我想,如果我們去薩默塞特教堂走一趟就會有一個非常圓滿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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