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那一座山上天目觀之中的正明看著外麵的天色。


    “雨停了?”正明有些疑惑,這山中雨已經下了好些個年頭,現在雖然停了,他依然不敢出去。


    就在他在這觀門前徘徊之時,他看到觀前出現了幾個人。當先一人身量修長,看上去很年輕。這人穿著一身金袍合著那張冷峻的臉,讓人看一眼便覺得分外地冷漠,難以親近。


    而在他的身後有三個人,其中一個老者,臉上一道巨大的疤痕讓他看上去凶惡無比,又有一個小姑娘好奇地朝他看來。然而當看到最後的那一個道人,他心中立即湧起驚喜。


    “正源師弟,你怎麽回來了。”他欣喜地迎出觀外來,此時此刻他如何會不知道外麵的魔物已經被驅逐。


    “正明師兄,這是如晦師叔。”正源伸手引著正明向金象締說道。


    正明微微一愣,但也很快就反應過來,連忙參拜。金象締站在那裏,看著他,又看著這一座並不怎麽宏偉的道觀,心中感歎,想著當時慧言師兄仍在的時候,又有誰能夠想到這小小的天目山中有著一位已經近於締結法象的修行人。


    “多謝師叔相救。”


    “你不必謝我,你是慧言師兄的弟子,我當然需要來救,觀中還有其他的人嗎?”金象締問道。他的聲音有些冷冷地,難以親近。正明聽了有些不適應,看向正源,正源使了個讓他不必擔心的眼色。


    “回師叔,因為師父多年未回,後來山中又出現了妖魔圍攻道觀,所以我讓其他的師弟們都離開了,說是待師父歸來之時再回來。”正明回答道。


    金象締站在那觀殿正中央,注視著觀殿正中的陳設。在別的門派中觀殿正對著觀門的地方一定是立著該門派祖師神像的,可是這裏沒有。這裏有的是一片掛著一副飄渺白雲的畫,那白雲聖潔而柔和,處於高遙的九天之上,綿綿不盡,不沾半點塵埃。他知道,這是師尊在慧言師兄心中的樣子。


    耳中聽到正明的話,金象締說道:“師兄已逝,不會再回來了。”


    正明愕然,愣了一下問道:“師叔所言師兄是指何人?”他回頭將目光投向正源,隻見正源一臉的悲痛地說道:“師兄,我正打算前往拜祭師尊,從此以後在師尊的墳前結廬而居,不再回來了。”


    “正源師弟,師尊他,他真的……?”正明一邊問著,眼淚已經流了下來。他是慧言從小帶大,雖說是師徒,卻情同父子。


    金象締看著這位麵相老成的正明淚流滿麵的樣子,心中倒是多了一些認同。蛇性偏冷,若非是遇到了老夫子與慧言,後又進入靈台宗修行,任由他自身在天地之間成長的話,極有可能成為一個冷酷的妖。但盡管是如此,自他修行以來遇上的那些事,仍然是讓他對於其他人類沒有半點的好感。


    金象締等了好一會兒,等正源跟正明說過慧言師兄的死因和過程,在這一路上,他將慧言師兄的死都跟正源說過了,因為他覺得,做為他的弟子,需要知道這些,也會想知道,而且也要記得那玄天門的仇。


    等正明平複了心情,金象締才問道:“在這一座山上是不是還有一座黑石碑?”


    正明仍然很悲切,但仍是快速地回答道:“是的,師叔。”


    “帶我去看看。”


    當金象締看到這一座山上的鎮魔碑之時,他心中明白,這兩座山下分別鎮著東西,而這兩座鎮魔碑也分為了陰陽,這整片天目山都是一座陰陽兩儀陣,而陣眼就是那兩座碑。


    “師兄在這裏建派,到底是有什麽目的,是為了看守嗎?”金象締心中問著,他在觀殿之中轉了一圈,最終還是停在了那碑前。這是一座一半人高的黑石碑,上麵同樣書寫著:方寸天地鎮——廣福。


    但是看了這麽久,除了覺得這碑可能是靈台宗的師兄立的之外,其他的並不能夠再看出什麽來了,問正明、正源他們平日裏慧言師兄有沒有說過這碑的事。正源搖頭,他說自己很少回山,多數時間是在天元國之中,而跟在慧言師兄身邊最久的是正明,他同樣地皺眉搖頭。


    “以前我們也曾問過那石碑的來曆,師父說不該我們知道不要多問。”正明說道。


    “沒有任何的言語說過這石碑的事嗎?”


    “沒有。”正明皺眉搖頭。


    金象締沒有再問,而是說道:“現在山上沒有什麽人,你是打算守在這裏還是怎麽?”


    “回師叔,弟子想在這裏等諸位師弟回來。”


    “也好,這是慧言師兄創立的,你是他的弟子,當守護好此地,不可讓他消散。我這些日子會留在裏,你有什麽修行方麵的疑問就來問我吧。”金象締說道,他對於人類雖然沒有什麽好感,但這正明是師兄的弟子,現在師兄不在,那麽教導一下也是理所應當。


    “是,師叔。”


    幾天之後,正明將那些已經離山的弟子都招了回來,他們一一前來拜見。金象締這才知道,他們其實並沒有走多遠,是一直在山下周圍等著。而且當時他們離山,也是正明要求他們離開的。他怕的是師父回來之時,自己和師弟都死了,所以自己一個人守在那裏,萬一自己死了,師弟們也還在。


    當下金象締在那裏留了近一個月,為他們解答疑難。隻是他終究是妖,不是人類,他不喜歡跟這麽多人在一起,若非這是慧言師兄的心血,他早就已經走了。


    他離開之時是帶著正源一起的,出乎他意料地是風信兒也跟著正源一起離開,不願意在那天目觀之中修行。她算是正式拜了正源為師。正源原本想讓風信兒拜慧言為師,現在慧言不在了,又想她拜金象締為師。但是金象締怎麽會願意收一個人類為徒弟,所以最終是正源收下了她,她就一定要跟著正源前往埋葬慧言師兄的那山前祭拜。


    正好,金象締也是需要前往那裏的,他將正源與風信兒送到了那裏,祭拜了一番之後,他就離開了,留下正源與風信兒兩人在那裏定居下來。


    他們的修為當然不高,但或許是因為當年慧言與智通兩人的威勢給那附近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一個隱修之人竟然出現,說是盡管在這裏住下,並且認出了金象締,順勢感慨了一番當年那一場大戰,連道可惜。那人又打聽金象締所在的師門,在他們的心中,能夠有這樣強大弟子的師門一定是極其強大的。


    隻是靈台宗的弟子是不允許透露師門的,所以金象締自然是沒有說。


    看著這一片眾山朝風倒塌拱衛如蓮的山,金象締心中感慨,當年他還是一條隻能夠幻形的金蛇,師兄是即將踏入法象的真人,但是被人硬生生地一步步給逼死了。智通師兄那般驚天動地的大妖,天下間都有名號,卻被那神秘的靈山菩薩給渡了。


    強如慧言師兄與智通師兄他們,都不免隕落和被人禁住,強如師尊那般深不可測,也似有著大敵,不願意露麵於這個世間。


    蕭九並沒有跟來,他說要幫慧言師兄守著那天目觀。在金象締的眼中,蕭九本身的修為其實並不高,但是他手上的那一把刀不簡單,而且也不知道他從師父那裏得傳了什麽法,有他在那天目觀,金象締心中也踏實不少。


    他在那山上逗留了數日之後便離開了,他這一次去的是老夫子所在的那個山村,山村依舊,隻是裏麵曾經認識的那些人都已經不再年輕。他沒有讓人看到自己,當年他在這裏跟隨老夫子學字學人言的時候,對於這村中的所有人都有著一種特別的感情。


    隻是那一天自己幻形而出,回到村中卻得知老夫子死去,而後被除妖道人要降住之時,村中之人看待自己的眼神是那麽地冷漠和恐懼。他清楚地明白,自己與他們不是同類,即使是現在化形為人身,但他心中也不認為自己是人,正如他跟風信兒說過:我是妖,是蛇妖。


    看著那一座孤零零的墳頭,他跪在地上,叩首,這是當年他沒能行的禮,直到今天才補上。


    離開這小村之後,金象締在回方寸山靈台宗的途中,倒是路過那車遲國。當年他送了一個叫周窈冥的小女孩到這裏,那個女孩說請他當大周國的國師,隻是她的國已經破了。


    金象締在這裏卻意外地聽說車遲國幫大周複國了,一個名叫周窈冥的姑娘當上了女王。


    他心中不由地歎道:“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緣法?當時她被我所救,今日複國竟是讓我聽到這個消息。”


    金象締忍不住有些好奇,向人打聽那大周國在哪裏後,朝著那大周國而去。


    大周國說是國,實則不過是一座大城罷了,此時正張燈結彩,舉國大宴。不過,國雖小,但是祭台及接仙台都是齊全的。


    往往有國新立,就有山中不甘寂寞的妖或者是一些修道士會前來。


    金象締隱去身形,站在接仙台上,看那台下宴宮之中坐著的大周女皇。當年的小女孩已經成長為大人,雖然看上去還很年輕,但是身上已經凝結出了女王的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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