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口全由雨水結成,一片灰白,風雨翻湧,這一片虛空徒然之間變得陰邪起來,光線都似被吞噬。


    這一刹那之間,風信兒隻覺得自己是獨自一個走在幽暗的洞穴口,全身冰寒,那種冰是發自於內心深處的恐懼,讓人窒息。


    正源手中已經多了一塊灰白色的木令牌,令牌大約小手臂那麽長,頂端是尖的,下端是齊的,令牌的四邊銘刻著神秘的符文,這是他尋得一塊百年桃木,製成的一件鎮魔召神信令,可召一縷天神的神威顯露。這鎮魔召神信令是他在天元國任國師之時製成的。


    每一個國家的成立都要祈天、祭天,得天庭認可,而其國中的國師便能夠在遇邪魔之時請下一道神威鎮魔,甚至可能請下來一道天神分身。


    隻見他將鎮魔召神信令舉起向天,刹那之間,他的身上泛生起一種肅穆而虔誠的氣息。他這虔誠的對象不是某位天神,而是誠於那顆鎮魔之心。雖然他的師門沒有得到天庭的認可,無法像別的門派弟子那樣召得六丁六甲和其他天兵天將的神威降臨,但他是得天元國正封的國師,這個身份同樣能行。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神威自遙遠的九天之上落在正源的身上,他手上的鎮魔召神信令湧生金光,燦爛一片,將這一片虛空的風雨衝散,金光之中仿佛有一個金甲天神持戟朝著那吞噬而下的風雨魔口刺了過去。


    仿佛有一道威嚴的厲喝響起,金光之中的持戟天神衝入了那一片風雨巨口之中,風雨所化的魔臉瞬間散去,但是卻仍然有聲音響起:“嘻嘻,小小的天兵有什麽用呢?”


    隨著聲音落下,自這一座山的穀底一片風雨濃霧翻騰而起朝著山頂湧來,如巨蟒,混濁的泥水混合其中,下連山穀,上接雲雨層,猙獰可怕,像是要將這整座山都要吞沒。


    正源臉色一變,手中鎮魔召神信令上的金光照出,卻被一股風雨直接衝散了。也就在這時,蕭九手中的刀猛然斬出,斬入那一片風雨之中,卻隻聽到一聲冷哼,他那刀光瞬間碎散了。


    這一聲冷哼不同於之前的聲音,而是帶著一股威嚴,如暗雷一般地響起,一道人影從結成巨蟒的泥水風雨之中浮現,蒼白的臉,陰邪的眼睛。


    蕭九臉色一變,轉身拉著風信兒一躍而起:“走。”


    風信兒猝不及防之下被拉著躍下山峰,驚叫一聲,她還沒有回過神來,隻聽到耳中呼呼的風,以及那越來越近的地麵,然後身子又猛地一輕,仿佛落在了雲上,再一頓,發現已經來到了地麵。


    正源在聽到蕭九的話之後,想也沒有想,直接跟著跳下山來,禦風雨而滑落下山,一出了天目山,那種陰沉壓抑的邪氣便沒有了。


    正源的臉色很不好,風信兒看到了,即使是他在天元國進皇宮的那一天都沒有這麽難看,她回頭看山上,隱約可見那山上有兩個人站在那裏,一男一女。


    “那是不是兩個人?”風信兒看不太清楚。


    “那不是人。”蕭九說道。


    “妖?”


    “也不是。”


    “師叔他?”正源顯得很擔憂。


    “你不必擔心他。”蕭九臉上那暗紅如蜈蚣般的疤痕仿佛是活的:“在那裏八年化形,悟天地玄音,在祖師講道之中聽得無數的法,又受智通與慧言兩人傳道,現在雖不是真人修為,但是一般真人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這天目山中原本沒有這些東西的,最多就是一些妖怪,師父在的時候,他們也都很平靜,可這……這怎麽變成這樣子了?”正源他是無法理解地,在他離開之時,雖然這山中有很多小妖小怪,但是並不像今天見到的這般詭異,那時候這些妖怪與天目觀中的師兄弟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蕭九當然無法給他們答案,而能夠給他們答案的人此時仍然在天目山之中。


    金象締並沒來到那天目觀所在的那一座山上,而是來到了它對麵的那一座山,那裏的妖魔之氣更加地濃鬱,與風雨交織在一起,即使是他也難以看清遠處。


    隻見那灰蒙蒙的風雨之中突然有一道金蛇形體幻影一閃而過,出現在那山上,金象締一身金色法袍地站在那裏,在他的身前有一座怪異的宮殿。


    這宮殿是黑色的,從宮殿的屋頂上似乎能夠看到有黑色泛著綠光的液體淌下,但是落在地上卻又變成了正常的雨霧,而在那宮殿之中一片漆黑,有些什麽,金象締並不能夠看清楚。


    他伸手在虛空抓了一把水,嘴裏低喃地念動了法咒,手掌攏在嘴前輕輕一吹,手再順勢張開,竟是有一條泛著淡金色的蛇自他手中鑽入風雨裏,落在地上,快速地遊向那宮殿裏的黑暗。


    那金蛇鑽入了黑色的宮殿之中,金象締通過那黑蛇的雙眼看到了一座黑色的神像,一襲黑裙,一張冷漠無比的臉,但是她的身體並不是人身,而是裙底露出了黑色的蛇身。


    這是什麽神?金象締不知道,他知道時下天庭之中裏的二十八星宿裏就有很多是妖,但是他們在人間是沒有廟宇宮殿的,也不允許有。


    除此之外,整座宮殿都是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遠處的樹在風中搖擺,風中有動物在跳動。金象締本身就是妖,但是他知道那已經不再是純粹的妖。這世間的萬眾生靈,成長的過程之中都是需要開靈開智開慧的,當經曆了這些後,人與妖之間是並沒有區別的,但若是墮成了魔,不管是人還是其他的生靈,都將變得不可理喻。


    風雨之中,他站在那裏,風雨無法侵濕。但是林中有動物朝他靠近,瞪著血紅的眼;有鳥在雨中盤旋,同樣血紅的眼睛卻盯著金象締;大地上流淌的雨水似有生命一樣地朝著他纏了上來。他們明明是已經有了智慧,要變成真正的妖了,可是此時卻反倒不如一般的野獸那麽知進退。


    金象締伸手在風雨之中勾勒出一道彎勾一樣的符文。符文金光一閃,劃過虛空,周圍的那些妖獸都無聲被劃成兩半,即使是天上飛的那一隻黑鳥也無聲落地,早已死去。死去的妖獸身上的血都已經是黑色,變得腥臭無比。地上那要纏上他的水瞬間散了,裏麵的東西也像是被斬散了。


    一片清光自金象締的身上散發出來,清光之中風雨不入,林間突然有兩個人走了出來,一男一女。


    女的一身素白的衣裙,卻有些若隱若現,不真不實,而那男的則是一身藍袍,臉看不清,但是卻能夠感覺到他身上的那種邪。金象締隻看他們一眼便知道他們這是靈體,沒有肉身的存在,他們是魔靈,有著種種不可思議的神通能力。


    “嘻嘻,好幹淨的靈氣,肯定很好吃。”那個女子說道。


    “你可得當心了,這不是一般的修士,不簡單。”那男的說道。


    “不管什麽,敢來這裏,那麽就必須死,嘻嘻……”素白衣裙的女子說道。


    “他的身上有著和那一座道觀之中一樣的氣息。”藍袍男子說道。


    “哦,是嘛,那就太好了,那一座道觀我們這麽久都無法攻破,現在居然有人敢出來,那我更不能讓他走了。”素白衣裙的女子邪邪地笑道。


    金象締沒有管他們說的是什麽,他隻想知道他們從哪裏來,來這裏有什麽目的。


    “你們從來哪裏?”金象締問道。


    “嘻嘻,你想知道,讓我吃了你我就告訴你。”素白衣裙的女子說道。


    金象締已經料到自己問了也是白問,所以不再說話。他的手突然並指如劍,指尖一點星光,在虛空之中一揮,一道星光自他的指尖拉伸劃現,形成一道纖細藍色光線,就像是藍色的刀光朝著那兩人劃落。


    那素衣女子身形伴隨著風雨卷動,一閃之間躲開那劃過的星光,突然出現金象締的麵前,她的雙眼之中泛起蒼白的攝魂邪光,盯著金象締的雙眼。魔靈有個天賦神通就是勾魂攝魄,如果修了這方麵法術的話,那將更加強大無比,即使是道德真修也可能著了他們的道。


    她的身體在風中飄著,就像水中倒影,飄幻詭異,但是那一雙眼睛卻緊緊地盯著金象締的雙眼。


    金象締原本的劍指突然收回身前,雙手結印,指尖的那一點藍色星光猛地一漲,竟是化為一朵藍色蓮花。他的身上突然有了一種獨特的神韻。在方寸山之中,他在聽祖師講道之時,他說自己聽得無數法,但是那些法隻在心中流淌,如果仔細去想的話,卻又空空蕩蕩,仿佛自己什麽都用不出來。


    這一刻他知道師尊讓自己出來不光是要自己承接慧言師兄留下的緣法,更是在讓自己有機會將那些悟到的法都施展出來,隻有施展過一遍之後,才不會再散去,而且,當真正施展出來是什麽樣子,也隻有在施展過之後才能夠知道。


    蓮在世間象征聖潔,不沾汙穢,而金象締在這一刻自心中衍生出來的法術很自然地結出了蓮花星光印,其中對於星辰之力的應用又是來自於慧言的那一道諸天星象法符。


    金象締的身上突然籠罩著一種諸邪不侵的聖潔,那一雙勾魂攝魄的魔眼之中射出來的那抹邪異的白光被擋在外。突然,他手中的印訣一變,在他麵前的那一片風雨之中出現了雪,雪花出現的那一刹那,風雨冰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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