訕訕讓開,望向佳人背影,卻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


    “尚不知淩崖今日,可願與璟琯同眠?”


    頓住腳步,詫異回首。


    “怎麽今日多出了這些想法?”


    一不做二不休,胭紅染上了耳根,目光卻極是委屈。


    “常聞尋常人家,投契者皆可抵足而眠,數十年來,璟琯尚未能與尊者同榻而臥,一時心有戚戚,故此問卿,同榻可否?”


    他隻求能夠並臥一榻,至不過相擁而眠,修道者相結為侶,本身便多選為寡欲一世,少有行周公之禮的,畢竟不是妖族,修道後天然情欲淡薄的修士也因此少有後嗣,隻得以宗門綿延。


    他也從未枉生旖念,尊者接納了他的靠近,許可他的陪伴,卻勢必不可能允許他邁出更多的步伐,事實上他也覺得,如果將那些念頭在尊者身上略想一想,都是天大的褻瀆與罪過。


    這次也當真隻是想要將尊者同自己的關係更拉近一分,為自己掙些福利罷了,修士孤寡一世多,伴侶恩愛一世死後也都是童男女的也多,但是幾十年連共枕席都未嚐有過的他還沒有聽說過。


    而看尊者的架勢,他若是不挑開了,怕是直到自己的壽元枯涸,都不能知曉相擁而眠是何等滋味了。


    皺了皺眉頭,本能的不怎麽感冒,隻覺得同眠麻煩煩瑣,一不小心作息不諧與彼此皆有幹擾,隻是看向仲懷卿的耳尖,便不由得多出了幾分趣意。


    也罷,反正修士無需睡眠,幹擾本也不大,抽出一兩日來一同躺躺也就是了,盡管在自己這邊算是一無是處,但看懷卿的樣子,倒像是甚為期許呢。


    隻是想起剛剛完工的圖卷,倒是不好當真這般遷就,這兩日還需得稍加觀察,十拿九穩也需有備無患。


    “璟琯不妨另抽個時日,今日諸事方畢,吾尚且無有休憩之意。。。”


    忍住摸摸仲懷卿的衝動,別過了目光,那委屈且又控訴的眼神實在太過水靈,第一次見到仲懷卿這般,這般不顧儀態?總之讓她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些苛刻了。


    好像璟琯當真極為期許的樣子,讓她都不忍心搪塞了,不對,她本來也是認真的啊。


    點了點仲懷卿額間,硬生生的將原先盤算咽下,都十拿九穩了,也不急著立刻檢驗吧。


    “如你所願,今日便今日,左右今日也無甚急事。”


    唔,其實是有的,畫卷的事情說重不是太重,說輕也絕對算不上輕,她總覺得此事關聯甚廣需要謹慎相待,但其實已經檢驗過好些遍,短時間內的確鬧不出幺蛾子來。


    “如此,便承淩崖美意了。”


    仲懷卿當真以為虞青塵沒有什麽事情的,畢竟這幾十年來幾近朝夕相處,虞青塵偶爾是需要出手煉製什麽,或者應人邀托,但從來沒什麽真的連數日寬閑都無法容下的,何況虞青塵之前還有一句是今日諸事方畢。


    隻怕是淩崖刻意推脫,或者準備著準備著就遙遙無期,他也算是豁下麵子,人設都崩了,若是尊者不吃這一套,他就該擔憂需要多久才能重新將印象刷回去了。


    耳上暈紅卻不泄,逐漸彌漫至臉,薄若光霞,映照膚色白皙,成功的讓虞青塵徹底放下幾日忙碌帶來的觀感,心底一鬆,啞然失笑。


    素手抬起貼在仲懷卿麵上,靈氣一湧一動間便化作涼意絲絲浸透,極大的緩頰仲懷卿臉上的燙熱,雖然一時還有微紅殘餘,卻不會發酵出更大規模了。


    “難得見懷卿如此麵貌。”


    “餘還以為,淩崖當已習慣了才是。”


    微微一怔,繼而笑著開口。


    “也是,相處數十年間,懷卿的種種麵貌,吾也都當習以為常了才是。”


    “不過,”


    垂下眼瞼,笑的縱容,睫毛打出輕盈的影子,冰肌雪骨,軟玉縈香。


    “似是懷卿適才那般期盼,本尊尚還是首次得見。”


    臉皮一厚,忽視了那若有若無的調侃,神態從容自如,氣度溫潤寬和。


    “我輩修士,自不如常人喜怒哀樂言於表處頗多,偶有一二尊者從未見過的,亦是情理之中。”


    淺笑頜首。


    “油嘴滑舌。”


    轉身離去,這次更衣已然拖得太久,揪著一件事情不放,與仲懷卿就此談論掰扯一個下午,亦委實不是她的風格。


    有些悵然的看向尊者衣袂轉去,即便心知尊者不過數息即可出,也有跟進去的衝動,畢竟是小別初回啊。


    虞青塵是不覺得他探親去的那兩天算是小別,實際上正常修士也基本不會這樣覺得,況且這幾日虞青塵一直忙碌,哪裏會傷春悲秋,她也做不下那些。


    湖綠色薄紗半袖,配絳藍紋素底羅裙,煙青束腰,長裙及地,青絲綰做流雲髻,銀質小簪一二,鑲上了些珠玉,別在後頭定住,又取兩隻小巧花簪權作點綴,秀麗素潔,清姿玉涼。


    耳上頸上,一無所飾,反顯得神韻高雅,清幽靜美,氣度風華無可比擬,見之忘俗,不覺煩暑。


    仲懷卿見了,才想起今日正是端午,他久未關注這些,居然忘卻了。


    去水邊采些幹淨葦葉,又滌了新鮮軟糯,問虞青塵喜惡,取些紅綠豆棗類若幹,又買些肉來,備好鹽糖棉繩,便做將起來。


    倒是虞青塵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時日,掐指一算,方曉得今日節日,自以為明了了仲懷卿何故偏生對於今日這般執著,不免莞爾。


    既是節日,仲懷卿又好像要認真過的樣子,放著小紙鶴繼續在外麵野也不太像個事,且雲芳夫婿於凡世多有權威,佳節之際,正是最最繁忙的時刻,小紙鶴多多少少算是叨擾,還是召回為妙。


    手指一點,一劃,圓形弧光中便看見了小紙鶴與那邊幾隻草木精靈的樣子,手伸進去微一示意,小紙鶴就怏怏的落到了掌心,由著尊者將它帶了回來。


    換做未曾參謀那些弦,也未補全那卷畫時,要這樣還有些難度,但弄完後虞青塵隻覺得自己與空間上大有進益,造詣一下子便深厚了三成有餘,簡直想要閉關個萬八千年來滿滿體會琢磨,這點小事,隻能說是信手拈來。


    其實也不光是空間,隻要與法則相關的虞青塵都極有感悟,隻是空間一時間突破的最大而已。


    而另一邊的草木精靈們眼睜睜看著玩伴那邊一道圓光亮起,然後就是一隻芊芊玉手探過來,指尖點點,小紙鶴便乖乖隨著那隻手回去了。


    也無需糾結,那般好看秀氣的手,必然是尊者的無疑,她們自己化形後的手雖然也柔軟嬌嫩,細指柔夷,修長可愛,不染陽春煙火,堪稱動人,卻無論形態,肌膚,骨狀都相差極遠,更休要提神氣韻味。


    在尊者之前她們可從來不知,還有手能夠美成這樣的呢。


    誰也不知那邊花草精靈們的想法,小紙鶴不在,她們也至多逗留一會兒便會散去,回來了的小紙鶴見到仲懷卿親手製起粽子,早將那怏怏拋至爪哇國外,興高采烈的便在旁邊催促起來。


    等到粽子熟透,滋味愈濃,甜香肉香連同粽葉清香四處彌漫的時候,它更是等也等不得,連爪帶嘴,又撕又啄,叼著熱騰騰的糯米就往下咽,寧願燙了舌頭,也絕不鬆口。


    笑著撚去了粘在小紙鶴背羽上的一枚糯米,天曉得它是怎麽做到的,也取了一枚出來,徐徐剝開,輕咬一口,滿腹棕香,看著仲懷卿又開始倒騰起了糕點,另剝了一枚送到仲懷卿口中。、


    明明是鹹香軟糯,不知怎的,品在口中,竟似乎要比那些棗作的更甜上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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