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祐當日就走了。<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而令薑婉震驚的是,他走的時候,居然並未帶上裴玉蓮。


    她與他一席談話後不歡而散,回了家中便將自己悶在屋子裏不肯出去,裴玉蓮見她心情不好,便安靜地陪伴著她。


    後來,裴玉蓮去了一趟她自己家,回來的時候卻是一臉的驚慌失措。


    “婉姐姐,我哥哥,哥哥他不見了!我哪裏都找不到他!他走了,他不要我了!”裴玉蓮說著便哭了起來,晶瑩的淚珠滾落,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茫然。


    雖說薑婉此刻對裴祐也頗有怨念,但她還是安撫著裴玉蓮道:“玉蓮,你哥哥隻有你一個血親了,他不會丟下你的。說不定他去裏正家了,一會兒就該回來了。”


    薑婉想,裴祐要走,總要把各種事情都處理好,再來帶上裴玉蓮,怎麽可能說走就走呢?


    見裴玉蓮實在是驚慌失措,薑婉隻得帶著她去了徐廣海的家。可徐廣海家中隻有並沒有裴祐的身影。


    “表叔公,你見著裴先生了嗎?”薑婉問。


    徐廣海歎息一聲:“他走了,去京城了!”


    薑婉皺眉道:“可是玉蓮還在這兒……”


    徐廣海搖搖頭:“他不會帶玉蓮走的。”


    薑婉不敢置信:“裴先生不是會拋棄親人,獨自去享富貴的人。”


    徐廣海憐憫地看了眼被他的話嚇到的裴玉蓮,說道:“那也得玉蓮是他的親妹子才行啊!”


    “表叔公,你這是什麽意思?”薑婉吃驚道。


    徐廣海又是一聲歎息道:“我也是今日才得知,原來裴先生並非裴鐵柱和徐春英的兒子……”


    “什麽?這,這不可能!”薑婉不敢置信,“不是說,當初裴先生是春英嬸子早產生下來的嗎?”


    徐廣海歎道:“其實那一年,咱們村裏的人可沒有親眼見到徐春英生下裴先生。<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那時候,徐春英身子很不好,鐵柱後來就帶著她在縣城租了間屋子,好方便看大夫,等裴先生平安生了下來,他們才回的村子。且裴先生並非她親生這事兒,還是徐春英自個兒在信裏說的。”


    “信?”薑婉吃驚道。徐春英不是眼盲嗎,是怎麽寫信的?莫非是在眼盲前寫下的?可當時無緣無故的,她為何要寫下那樣一封說明裴祐不是她親生兒子的信?而且,徐春英她還認得字寫得了信?


    疑問太多太亂,薑婉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從哪兒問起。


    徐廣海道:“是啊,那信還是裴先生拿來給我看的,他還拿了徐春英之前寫過的手書,雖亂了些,確實是徐春英的字跡。真是造孽啊!”他突然又歎了一聲。


    “表叔公,信裏究竟說了些什麽?”薑婉焦急地問道。


    徐廣海道:“信裏頭說,裴先生並非鐵柱和徐春英的親生兒子,而是當時借住在他二人在縣城住處的一個孕婦生的。當時鐵柱不在,那孕婦先在徐春英的幫助下臨盆,生的是個兒子,人卻昏迷了過去,徐春英當時也要生了,她想要個兒子好立足腳跟,因此竟……竟然悶死了那孕婦,將那男嬰奪走,爾後她果真生了個女兒,便調了包,在鐵柱回去後說自己生的是個兒子,而那女嬰,則被他們交托給了一對膝下無子的夫妻收養。那男嬰,正是如今的裴先生!”


    徐廣海說著便搖起了頭,麵上滿是感慨。誰能想到呢?平常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徐春英,竟然能做出殺母奪子這等荒唐殘忍的事!當時看了那封信,他真的是萬萬不敢相信的。


    薑婉滿臉的震驚:“這,這怎麽可能?”


    就算是從前對徐春英最不滿的時候,薑婉也不覺得她是那種會殺人的窮凶極惡之人。就為了要一個兒子來站穩腳跟就殺死一個無辜的孕婦,這種事,徐春英真的做得出來?


    “是徐春英臨死前悔過了,才寫下了那封信,否則誰又能曉得她過去是個怎樣的人呢?”徐廣海道,“可憐裴先生二十多年認賊做母啊!”


    “裴先生他……都信了?”薑婉呆呆地問。


    “若不是事實,誰會這麽編排自己?裴先生又怎麽會不相信呢?”徐廣海道,“他跟我說,他這便回京城去了,至於玉蓮……雖說玉蓮無辜,但一看到她,他難免想起殺母之仇,他並不願意為殺他母親的仇人養育後代,因此玉蓮他不會帶走,讓咱們把玉蓮交給信得過的人養大。”


    徐廣海說著,又是憐憫地看了裴玉蓮一眼。這個小丫頭原本該跟著裴先生去京城當官家小姐的,誰知竟然會出這樣的波折。其實,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若徐春英不說,誰又能知道這事呢?可大概是瞞了那個可怕的秘密一輩子,臨終時她再也承受不住那日日折磨她的愧疚和痛苦,這才對裴先生說了真話。隻是,可憐了玉蓮啊。


    徐廣海的話,裴玉蓮都聽懂了,她大睜著雙眼,喃喃地說:“我娘殺了哥哥的娘?哥哥不要我了……不,不會的,不會的……”


    薑婉連忙抱住裴玉蓮,柔聲安撫道:“玉蓮,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麽誤會,你先別信!晚點兒我們找你哥哥問清楚,他不會就這麽丟下你走的!”


    裴玉蓮卻雙目呆滯,似乎並未聽進去薑婉的話。


    見裴玉蓮這空洞毫無生機的模樣,薑婉心裏一痛,忍不住紅了眼眶。此刻她心裏亂糟糟的,徐廣海跟她說的事,太讓她吃驚了,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


    薑婉帶著裴玉蓮回到了自己家,將她從徐廣海那裏聽到的事告訴了自己的爹娘和弟弟。她很清楚,這件事遲早會在山下村傳遍的,到時候會變成怎樣的說法誰也不知道,還不如她現在就告知家人最正確的真相。


    隻是……那真的是真相麽?


    薑婉想起當初她幫徐春英寫完那封信之後,徐春英說要一個人靜一靜,便讓她先離開了,後來她再去的時候,徐春英已經將信封好,厚厚的一遝。她還記得當時徐春英說的是裏頭有地契和房契,然而現在想來,裏頭應該還有徐春英後來摸索著寫的信,就是那封裴祐給徐廣海看的。


    或許是那封信上所描述的真相太過殘忍,徐春英當時才沒有讓她代筆,而是自己摸索著寫完。


    然而,在起初了解了那封信中內容的震驚之後,冷靜下來的薑婉隻覺得這件事怎麽看都透著詭異。


    若徐春英當初能下狠手把一個剛生產完的孕婦給殺了,這會兒怎麽也不會臨死前說出真相吧?她原本是可以有一個當官兒子的,而她的女兒也能成為官家小姐。畢竟當時她對讓裴祐考中科舉當官有著相當強烈的執念,不會不在乎因此而帶來的各種好處,即便那隻是身後的名聲。可她卻偏偏做出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在這種關鍵時刻說出了“真相”……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薑婉思索著,忽然靈光一閃,腦中冒出一個旁人聽了必定會十分驚詫的想法。


    她想,徐春英之所以寫了那樣一封信,恐怕也是為了裴祐的仕途著想!古代孝為先,官員家中死了父母,是要回鄉守孝三年的,準確地說是整整二十七個月,就算原先是高官也不例外。皇帝是可以“奪情”,不讓手下的得力臣子回鄉守孝,但還是會被文人所詬病,事後也極有可能被清算。而裴祐不過剛當上探花,沒有人會讓他奪情,他必定得回鄉守孝,而等他守完孝回去,黃花菜都涼了。


    但現在,有了這所謂的真相,一切就都不一樣了。原本徐春英是裴祐的娘,她死了,他當然要為她守孝。可如今呢?徐春英非但不是他的娘,還是他的殺母仇人,他怎麽能為她守孝?不放鞭炮慶祝已是極為善良之人了。如此一來,裴祐就可以上京,正式開始他的仕途,滿足徐春英的一切期望。


    那麽現在的問題是,裴祐知道這事嗎?他知道那所謂的真相,是他娘編造出來,隻為了讓他順利走上仕途的嗎?他是果真信了他娘的話,還是被他娘騙了?


    薑婉一時間也不知自己到底希望是哪種可能。如果裴祐果真信了,此刻他必定極為痛苦,養育了他二十多年,他孝順了二十多年的親娘竟然是他的殺母仇人,她難以想象此刻他該有多麽絕望。而如果裴祐想明白了他娘的目的……那麽隻能說明,去了京城四個月,裴祐已經變成了她薑婉不認得的人,為了自己的仕途,他竟然能沉默著接受他娘的這種安排……


    薑婉很想找裴祐問清楚真相,可如今他已經離開山下村去往京城,她上哪兒問去?況且……他都已經跟她說了路歸路,橋歸橋了,她又何必湊上去自找沒趣呢?


    可薑婉始終有些不甘心,而如今在想到這個驚人的真相之後,她就更不甘心了。


    假如裴祐信了他娘編造出的謊言,為何沒有向她透露分毫?她甚至完全看不出異樣。況且,既然他信了徐春英是他的殺母仇人,又怎麽還會因為她隱瞞徐春英病重的事而怨恨她?他若不怨恨她,又怎麽會不與她履行婚約?


    假如裴祐是默許了他娘的安排……那麽他確實有可能看上京城的榮華富貴,不願意娶她這個村姑為妻。然而,他最後跟她道別時的態度卻又不像是那麽回事,她看到的,似乎還是那個裴祐。


    怪異之處太多太多,不弄清楚真相,她真的無法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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