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外頭的腳步聲走遠,薑婉有些懊惱地拿著臉盆回轉屋裏去。(.好看的小說棉花糖


    徐鳳姑見薑婉去而複返,怪道:“怎麽了婉婉?”


    薑婉道:“我再看看還有沒有要洗的,一塊兒拿去。”


    徐鳳姑也沒生疑,點點頭進了廚房。


    薑婉在自己屋子裏待了會兒,估算著裴祐洗完衣裳需要的時間,再多給了他多一半的時間,才起身向外走去。


    等來到小溪邊一看,他果真不在了,她便趕緊蹲下,趕在其他婦人來之前洗好衣裳回家。


    中午薑穀回家吃飯的時候,趁著爹娘不注意,悄悄對薑婉道:“姐,今天我聽小表舅說了,村裏人在傳,徐土財昨夜被仇家找上門打了一頓,如今臥床不起呢!”


    薑婉點點頭:“那就好。”


    既然是這樣的傳言,那就說明徐土財他還算識相,沒有泄露出一絲口風。


    她叮囑薑穀:“事情已經過去,今後咱們誰也不要再提。”


    “知道了,姐!我的嘴最嚴了!”薑穀就差拍胸脯保證了。


    中秋過後,節日的氛圍剛剛散去,秋收便到來了。


    今年風調雨順,山下村的地又都肥沃,估摸著收成差不到哪兒去。薑婉穿越到古代是個不幸,可穿成薑家的女兒,卻可能是不幸中的萬幸,薑福年和徐鳳姑兒女雙全,對一雙兒女沒有任何偏頗,甚至因薑婉的坎坷婚事而對她更加憐惜,過去也很少讓她幹農活。這回也是,薑婉想要去地裏幫忙,可徐鳳姑不讓。


    “咱家地就那麽大,我跟你爹兩人都足夠了,連小二都不需要,你去添什麽亂?”徐鳳姑嗔道。


    薑婉拉著徐鳳姑的衣袖搖啊搖的:“可是娘,我跟小二一起幫忙,不是更快嗎?早點忙完,咱們早點去做些別的營生啊!”說到賺錢的事,薑婉眼睛亮晶晶的。


    徐鳳姑哭笑不得:“我就不明白了,我跟你爹怎麽生出你和小二這兩個小財迷?”


    最近在薑婉的帶動下,薑穀對於發家致富的願望也非常強烈,時常會提起,徐鳳姑笑罵了幾句也就罷了。


    “這說明,咱們家遲早要發達的啊!”薑婉笑吟吟地說,“娘,就讓我一起幫你們吧!我好想趕緊做個小生意去!”


    “好好好,既然你非要來,娘就依你,但一會兒要是弄破了皮,你可別叫苦。”徐鳳姑醜話說在前頭。


    薑家是後來搬入山下村的,分到的田地不多,之前薑福年加徐鳳姑二人正值壯年,勞動力還有富餘,因此薑婉從小就沒怎麽幹過農活,都在家中幫忙。可徐鳳姑也是家務的一把好手,又寵愛薑婉,很多事也不讓她幹,因此她的手上幾乎沒有老繭,還是細皮嫩肉的。這要是參加秋收,怕就要磨破皮了。


    “那我就做點兒不會磨破皮的輕鬆活計吧!”薑婉笑嘻嘻地說。


    徐鳳姑輕輕戳了戳她的腦門,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你啊!”不讓她幹農活她不幹,讓她幹重活累活她又說隻幹輕活,真真是……可誰叫這是她家閨女呢,她就愛寵著她家閨女,幹旁人什麽事?


    於是,薑婉一家人都去了地裏。旁邊有別人也在,見薑婉居然來了地裏,不禁奇道:“鳳姑,你家婉婉怎麽來了,真夠稀奇的啊reads;無良閨秀之田園神醫!”


    “我讓她別來,她偏要來,說是能幫襯一些是一些,我也拿她沒辦法。”徐鳳姑無奈道。


    那人麵露羨慕:“你這閨女還挺孝順的啊!”


    “可不是嘛,在家裏什麽活都搶著幹,我不讓她幹她還跟我鬧。”徐鳳姑笑道。


    遠遠聽到自家娘在外頭這麽罔顧事實地誇自己,薑婉不禁臉紅了紅。雖然她在家裏確實也經常幫忙做家務,可……也沒搶活幹啊。她忽然想起自己還在現代的時候遇到過有些奇葩的爸媽,在外人麵前死命埋汰自己家的閨女,也不知是個什麽心思……所以說,她娘這樣的才是親娘啊,在外人麵前這麽誇自己,都誇得她不好意思了。


    之後的幾日,天公作美,一直都是晴天。薑婉拉著薑穀在地裏幫忙,休息時就教他背背古詩詞什麽的,糾正他的發音和錯漏。如此忙忙碌碌早出晚歸的幾天過去,薑婉雖說沒做什麽重活,依然累得腿腳酸軟。


    躺床上睡覺的時候薑婉就想,她果然是做不了農民的,才幹那麽點兒活就累得死去活來,那怎麽能行?果然她還是要盡量往腦力勞動的方向靠攏啊。


    因為早出晚歸的關係,薑婉幾乎沒再見到裴祐,也就是晚上一家人從地裏回來,遠遠地看到他在梧桐樹下念書罷了。


    有一天薑穀神神秘秘地跑來跟薑婉咬耳朵:“姐,我剛剛看到裴先生跟做賊似的在我們家門口附近走來走去,你說他是不是準備幹壞事啊?”


    薑穀還憂心著那天被裴祐看到的事,很怕他到處亂說。


    薑婉道:“他好歹是個讀書人,亂傳流言的事兒估摸著是做不出來的。”


    “哦……”薑穀.道。


    薑婉奇怪地看他:“你做什麽了?”


    薑穀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見他在我們家門口遊蕩看得人厭煩,就把他趕走了。”


    薑婉撲哧一笑:“你還真敢趕他啊?不怕他將來做官了回來報複咱家?”


    “什麽?”薑穀瞪大眼睛,滿臉的驚惶不安,“那、那可怎麽辦啊?!我還拿笤帚趕他了呢!”


    薑婉腦子裏立刻浮現裴祐被一把笤帚趕得一身狼狽的模樣,笑得不可自抑。


    薑穀卻苦著臉道:“姐你別笑了,你快跟我說說,我要不要去跟他陪個不是啊?”


    “不用了。”薑婉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摸了摸他的腦袋,“幹得漂亮!”


    “誒?”薑穀一臉茫然。


    薑婉道:“不用理會他。就算他將來做官了,咱們可是良民,怕他什麽?讀書人都是要臉的,因為這種狗皮倒灶的小事記了這麽多年還來報複,這樣睚眥必報的小氣之人,官場中人也不見得看得起他,對他的官聲可是要命的打擊。”


    “哦……”薑穀聽得糊裏糊塗,不過明白自己沒必要把趕人的事放在心上後,他也就釋然了。反正他姐說的話,他不懂的多得是了,聽著就行!


    地裏的糧食都收了之後,薑婉就迫不及待地拉著因為今年的收成不錯而滿臉喜色的薑福年和徐鳳姑坐下,再帶上一個薑穀,開家庭會議。


    薑婉自認古代社會經驗不足,雖然有賺錢的想法,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好,便問薑福年:“爹,你說咱們做什麽樣的生意好?”


    薑福年一直是個老實人,雖說之前答應了徐鳳姑要做小生意,可臨到頭了,又覺得犯了難:“婉婉,咱們這田地種得好好的,做啥生意呢?”


    徐鳳姑乜斜了他一眼:“當家的,你咋回事啊?之前我跟你說的時候,你不是答應了嗎,這會兒反悔了?那可不行reads;腹黑郡主要休夫!”


    徐鳳姑早就對做小生意,賺錢攢錢離開山下村充滿了期待,這會兒見薑福年潑冷水,自然不高興。<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薑穀也說道:“對啊爹,大丈夫要一言九鼎!可不能反悔的!”


    薑婉悄悄給薑穀比了個大拇指,他最近學了不少話,沒想到這會兒就用在自己親爹身上了。


    薑穀對薑婉眨眨眼,嘿嘿地笑。


    “爹,你看咱們家裏今年也有額外進項,就算賠了也不怕。當然,這都是最壞的情形,我覺得賠不了。這世道就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那些販賣私鹽的,抓住了就要殺頭,可還是那麽多人去做,不就是因為能賺大錢嗎?咱們也不用賺大錢,小錢就足夠了,做些小本生意,也沒人會來抓咱們,勤勤懇懇好生經營,總歸能越來越好的。”薑婉認真勸說道。


    一家四口人,三人都認為要去做小生意,身為一家之主的薑福年也隻好同意了。他想,那十幾兩銀子還是婉婉賺回來的呢,她想做小生意,便拿去做好了,賠了也無妨,他這邊總還能繼續種地養活一家人的。


    一家人達成一致後,便開始苦惱要做什麽。


    像那種需要南來北往倒買倒賣的生意,他們沒有足夠的本錢,也不可能走太遠,肯定是做不了的。以薑家一家人的能力和本錢,確實也隻能做些小本生意罷了。


    “不如賣些小點心吧?”徐鳳姑道,“我的手藝還過得去,要是賣不出去也費不了多少本錢,還能自己吃。”


    薑穀讚成道:“好啊好啊!娘我可以幫著吃!”


    徐鳳姑瞪了薑穀一眼,瞪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薑婉道:“小二,你如今怎麽就知道吃啦?咱們要是真開小吃攤,我看都要被你吃了,哪裏還有東西拿去賣?”


    薑穀一臉委屈地嘟囔道:“我才吃得了多少啊……”


    薑婉斜了他一眼,倒是認真思考徐鳳姑的提議。古代跟現代不同,勞動力水平低,人們多是自給自足,也沒多餘的錢玩耍,商業自然就沒有後世那麽繁榮。有錢人倒多得是銀子,可他們這會兒做生意也做不到那些有錢人頭上,就十幾兩的本錢,哪個有錢人能放在眼裏?正如她娘所說,開小吃攤本錢少,隨時都能收手,也賠不了幾個錢……當然相對的,也賺不到多少錢。


    要是她的金手指能公之於眾的話,擺攤看相一定可以發財——不過她覺得這種金手指還是盡量藏著掖著比較好,她怕一不小心輿論就偏向她被鬼上身之類的,被人抓去驅邪什麽的。而且,每一次使用金手指之後她都會不舒服,她有點擔心用多了自己會死得快,還是盡量少用為妙。


    “當個走街串巷的貨郎也行的。”薑福年道,“鳳姑你去擺攤,我弄些雜貨四處去賣,想來也能賣出去不少。”


    薑婉默默聽著,暫時沒有發表意見,她是想做生意,可也不想自己爹娘太過辛苦。其實他們也不用貿然決定,總還是先去縣城再看看,了解一下市場為好。


    徐鳳姑正在薑福年興致勃勃地討論著賣些什麽吃的,什麽雜貨,薑穀眼睛發亮地出謀劃策,薑婉忽然道:“爹娘,咱們不如先去縣城看看吧。從前咱家一直都是種地的,也不知道如今什麽生意好做,總要去瞧瞧看才好。”


    薑福年和徐鳳姑都深以為然。他們當了大半輩子的農民,每年的收成就那麽點,攢不下錢來想其他的事,也從未想過要改行,突然讓他們決定要做什麽生意,自然都有些茫然。


    “好啊好啊,咱們一起去縣城reads;啞夫養成記!”薑穀拍手笑道。如今家裏也有銀子了,去縣城就意味著可以買好吃的,因此每回要去縣城,薑穀都很開心。


    “你留下看家。”薑婉道。


    薑穀瞪大雙眼,一臉的不敢置信。


    徐鳳姑好笑地拍了下薑婉的手:“好啦,別逗你弟了,咱們都一起去。”


    “姐你真壞!”薑穀氣惱道。


    薑婉戳戳薑穀的臉頰,捂嘴笑。


    第二日一大早,一家四口吃過早飯,鎖了門便出發了。


    天色尚早,然而隔壁裴家早已有了動靜,似乎是聽到外頭的聲音,裴祐走出院子,見薑家一家四口都在,開口問道:“薑大叔,你們可是去昌平縣城?”


    “是啊,裴先生。”薑福年道,“裴先生可有要帶的東西?”


    “……不用了。”裴祐搖頭,他的視線忍不住往薑婉身上掃去,見她扭頭看向另外一側,隻當他不存在,他心裏便是一聲歎息。


    徐鳳姑道:“裴先生不用跟咱們客氣,有什麽要帶的,說一聲便是,也不費多少力氣。”


    “這……”裴祐猶豫了片刻,從懷裏摸出個靛藍色的荷包,整個兒遞過來,“那就請薑大叔和鳳姑嬸子幫我買些生宣紙回來吧。”


    徐鳳姑和薑福年對視一眼,麵露猶豫,這帶其他的東西還好說,帶紙這種事……


    “裴先生,咱們都是粗人,對紙也不怎麽了解,怕給你帶壞了。”徐鳳姑歉然道。


    裴祐道:“無妨,隻要是生宣即可。”


    裴祐都這麽說了,徐鳳姑也隻好應下,她沒接裴祐的荷包,隻笑道:“那我就大著膽子買了,等買回來了,先生再給錢不遲。”


    “那便多謝了。”裴祐也不堅持,收回了荷包。


    薑家四人走後,裴祐依然站在自家梧桐樹下,深深地歎了口氣。


    方才薑婉姑娘一眼都沒看他,就仿佛沒他這個人似的。他想起過去她總對他盈盈笑著的模樣,心下一陣悵然。如今他最愛吟誦的詩詞由“男兒千年誌,吾生未有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變作了“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還不敢吟給他娘聽到,免得她聽出異樣。


    這幾日他讀書的時辰更多了些,然而卻沒記下多少,心思全然不在讀書上頭。他總在梧桐樹下站著百~萬\小!說,卻時不時看向薑家方向,看到那窈窕身影,便覺心下一喜,滿滿漲漲的也說不出是個什麽感覺。可正如她那一夜所說,她眼裏再沒有了他,即便不慎見著了,也當沒見著,他覺得失落,卻又不知所措。


    他想同她說,那一夜是她誤會了他,可心中總有那許多的顧忌。若他說了,可她不信他呢?甚至以為他不但是個懦夫,還扯謊騙她……明知她如今已是看他不起,他卻不想她將自己想得更壞。可即便她信了他,那之後呢?她說……她說她先前確實對他有意,那麽她若言明她信了他的話,他又該如何自處?她有意於他,他也心悅於她,兩情相悅,那他是否該上門提親?可他娘絕不會同意他娶她的,還有前兩家與她定親卻死於非命的人家以及摔斷腿的徐大牛……


    最早先的時候,對於“克夫”之人,他必定是要遠離的。可如今,人還是那個人,他的心境卻是變了。他依然有些懼怕那克夫之命,先前那兩家死得太慘烈,然而……克夫果真是真的麽?萬一隻是湊巧呢?那薑婉也是遭了無妄之災啊。


    想了許多,裴祐麵上神色變幻,最終長長地歎出口氣來reads;侯門醫女之庶手馭夫。如今他連同她說清楚一切的勇氣都沒有,之後的事又哪裏談得上呢?


    薑家四口走出村子後,薑穀湊到薑婉身邊小聲道:“姐,剛才你看到了嗎?裴先生很奇怪地看你呢!”


    “他看我做什麽?”薑婉也小聲道,“你總注意他幹嘛?他的事與咱們無關,不用管他。”


    “可……可他那樣看你,很是古怪啊!”薑穀不忿,“姐,你不是說讀書人比咱們村裏其他人都見識多嗎?我看不見得,他一定也像其他人一樣聽信流言便覺得你不好!”


    “他覺得我好不好跟我有什麽關係?”薑婉戳了戳薑穀臉頰,“不去管他就好,咱們有咱們自個兒的事要做,哪來那麽多的閑工夫去在乎旁人?”


    薑穀蔫蔫地說:“好吧,我曉得了。”


    薑婉揉了揉他的發頂,溫柔地笑開。如今裴祐對她是個什麽看法,她也管不著了,反正愛咋咋樣,她要走出村子當有錢人去了,就讓他窩在那村子裏窮到死吧!


    薑家四人來到縣城後,徐鳳姑便把買紙的事交給薑婉:“婉婉,你先前不是來買過紙嗎?這回也由你去買吧,爹娘都是粗人,買不好,你給裴先生幫著挑挑。”


    薑婉乖巧地應下:“好,那咱們還是跟先前一樣分開吧,我跟小二四下走走看看,娘你和爹也去瞧瞧。”


    “也行。”徐鳳姑點頭,給了薑婉三百文錢。


    薑婉帶著薑穀先在集市裏逛了一圈,薑穀見到好吃的都想吃一吃,而薑婉的注意力都在四周的店鋪上。


    要做生意,自然還是得來縣城,窮鄉僻壤的誰愛花錢?他們總不能玩以物易物的交易。但縣城和山下村有些距離,按照她的腳程,走路得三小時,若擔上東西,就更慢了。這樣一來,若天天來回村裏和縣城,太費時間,也太辛苦。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在縣城住下,可縣城裏的房子對他們來說太貴,買是買不起的,估計隻能租了,就是不知道租金要多少。而且,她覺得她爹娘可能不會同意住到縣城裏來。因為這樣一來,山下村人就有的說道了——既然你們薑家搬到了城裏住,村裏的田地理應還給村裏,好給其他人種吧?就算裏正跟他們家沾親帶故,占著土地卻在縣城謀生的事兒卻也說不過去。可真讓她爹娘賭一把大的,放棄村裏的土地來縣城謀生,估計他們也是不樂意的。沒有土地,當了一輩子農民的二人就沒有安全感,就跟現代沒房子也沒安全感是一樣的。


    薑婉心裏一歎,下定決心要做生意容易,可真要謀劃起來,卻是一籮筐的麻煩,隻好暫且先放下她的憂愁,慢慢跟家人商量著來了。


    剛巧旁邊是一家賣書籍紙張的,薑婉停下腳步,對薑穀說:“我進去買紙,你先在外頭玩會兒。”說著她塞給他二十文錢,讓他自己在附近玩。


    “姐,果真要幫裴先生買啊?”薑穀不高興地說,“咱們就說沒買到不就好了?”他一點兒都不想幫裴祐的忙。


    薑婉笑道:“咱爹娘答應了人家,總不能出爾反爾。要做言而有信的人,你可記住了?”


    “記住了……”薑穀不怎麽情願地說。


    薑婉指了指前頭:“你看那是什麽?”


    薑穀回頭一看,驚呼一聲:“糖葫蘆!”他已經一腳踏了出去,似乎又想起什麽,回過頭來道,“那姐你隨便買點兒就好了!一會兒你出來找我,我就在這兒附近,哪也不去!”


    “好,一會兒我出來找你。”薑婉笑道,轉身進了店鋪。


    她刻意將薑穀支開,可有她的小心思的。


    店鋪裏沒什麽人,薑婉直接找上店裏夥計,問道:“你這兒有差一些的生宣嗎?”


    夥計有些驚訝:“差一些的?”


    薑婉肯定地點頭:“沒錯reads;絕世軍師。我家中窮,買不起好的,你給我拿些差一點的生宣吧,那種點上墨就暈染得到處都是的也行。”


    這下夥計有點傻眼了:“這樣的您都要?”


    “要。”薑婉十分堅決。


    夥計眨眨眼,想了想道:“早前好像是進過一批很差的生宣,根本賣不出去,後來丟了不少,也不知還有沒有。”


    “請您幫忙找一下吧,多謝。”薑婉道。


    夥計也是好心,讓她稍等,他在櫃台下翻了好一會兒,翻出一疊堆滿了灰的宣紙:“就是這個了……您真的要?”連他自己都嫌棄這疊紙。


    “要的。”薑婉十分堅定地說,“再麻煩您給我一些好的生宣。”


    等付了錢將兩疊紙都拿在手裏,薑婉當著夥計的麵就開始動手腳,把壞的那一批穿插著放進好的裏麵。


    夥計目瞪口呆:“姑娘您這是做什麽呢?”


    薑婉笑道:“……您猜呢?”


    夥計老實道:“我實在猜不到。”


    薑婉道:“我想也是。”


    說完,她一點兒沒覺得給這夥計留個謎團逼死強迫症有什麽不妥,拿著這疊重新捆綁好的紙轉身便走。等回了山下村,就收裴祐那疊好的宣紙的錢,那一疊壞紙就當是她送他的,分文不要,至於他寫字的時候突然發現有些紙好寫有些紙一寫就是一團墨……那就不關她的事了。她娘都說了他們是粗人選不好紙,他還非要讓他們選,怪誰呢?怪他自己呀!


    完成了這小小的報複之舉,薑婉心情很好,直到她即將走出這商鋪時被人叫住。


    “姑娘,請留步!”


    那是一個對薑婉來說很陌生的聲音,然而那聲音之中,卻夾雜著激動。


    她下意識地回頭,便見一位風度翩翩的華服公子滿麵激動地走到她跟前,連聲道:“姑娘,在下總算找著你了!”


    此人正是知縣公子謝承疇!


    多日前,謝承疇接了薑婉的警告,本來並未放在心上,然而就在兩日後,他好不容易見到百花樓新來卻立刻成為花魁的柳如月姑娘時,卻跟一位陌生的公子哥起了爭執,當時他本想仗著知縣公子的身份跟對方硬磕到底,可電光石火之間,他卻想起了兩日前那位街上偶遇的姑娘說的話,頓時如同一頭冰水澆下。他冷靜下來,麵對那位跟他橫眉冷對的公子哥,他出乎旁人意料地拱手道歉,笑眯眯的把先見柳如月姑娘的機會讓了出去。那公子哥見他態度如此之好,心情也是陰轉晴,竟邀他一起玩樂。謝承疇並未推脫,兩人推杯換盞之後,等對方醉意朦朧,他幾經試探套出對方身份,當時便嚇出一身冷汗。


    這位貌不驚人的公子哥,竟然是從京城來的,且正是如今朝堂上一手遮天的吏部尚書兼內閣首輔李時獻的幼子李懋!當時他若繼續跟他爭執,難保不會仗著手下小廝多而把對方暴打一頓,畢竟這是昌平地界,他爹是知縣,他又怕了誰?而一旦動了手,那後果……他可記得,那位內閣首輔不是什麽好相與之人,幾十年間,跟他作對的人可都死得妥妥的了!


    那之後,謝承疇便惦念起那位救了他,或許還包括他全家的姑娘。他不知她來自何方,又將去往何處,甚至有時想,她或許是天上的神女,特意下凡來救他一家性命,否則,她又如何能未卜先知呢?他畫了她的畫像日日觀賞,茶不思飯不想的,他爹還以為他害了相思,警惕地問他是哪家姑娘讓他如此著迷,畢竟從前他雖喜愛美人,可隻要畫好,就將畫裱好高懸,並不會像如今這般一直盯著唉聲歎氣reads;腹黑老公追逃妻。按照他爹的意思,畫像中的如果是好人家的女孩,就趕緊去娶回來,免得被人搶走了,如果隻是青樓女子,那就多去去,見多了也就沒那麽想念了。


    未卜先知的事,謝承疇並未說給他爹聽,他覺得他說了他爹也未必信,還是留著成為他和那位姑娘的秘密吧。今日他閑得無聊,又覺找不到人悶得慌,便來集市上隨便晃悠,看看路上經過之人是否有美人,有沒有機會讓他畫上一幅畫。正好經過這家書鋪時,他一時興起想來看看是否有有趣的書畫,剛巧在店鋪門口與一位姑娘擦肩而過,他本能地側頭去看對方的容貌,這一見,他先是一愣,隨即欣喜若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薑婉愣住。


    其實當初把金手指看到的內容告訴了謝承疇,事後她是有些後悔的,她不知道深思熟慮之後的自己還會不會給謝承疇預警。可既然當時都已經做了,回想一下自己可能因此而拯救不少人命,她也就心安了。就像當初幫徐土財作證,雖然後來他硬是誤解她讓她覺得很惡心,但若時光倒退,該做的事她不會不做,但求個心安而已。而且,對謝承疇提出預警一時,她覺得也沒她想象得那麽糟糕,昌平縣並不小,兩人要在茫茫人海之中相遇談何容易?


    可沒想到就是這麽倒黴,她不過是幫裴祐買個紙,就能碰上謝承疇!若她家四人出門的時候裴祐沒出來碰上也沒讓他們幫忙買紙,她就不會來這兒,肯定也就碰不上謝承疇了,都是裴祐的錯!


    可如今把鍋丟給誰都無濟於事,謝承疇就在麵前,而且看他那表情,她的金手指多半起了作用,他成功地躲過了一劫,然後就記起她了。


    “這位公子,你認錯人了。”薑婉以一種全然陌生的目光看著他,其實她確實有些記不起他的樣貌了,要不是這身衣服,他的語氣和神態,她可能還認不出他。


    謝承疇一愣,隨即拱手彬彬有禮地說:“是在下失禮了。在下乃是這昌平縣知縣之子謝承疇,幾日前我們在這集市上見過的,那時姑娘你……”他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給在下以……示警,救了在下一命。在下感激不盡!”


    沒等薑婉接話,他便正色道:“敢問姑娘芳名,家住何處,家中父母可還健在?正所謂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救命之恩,自然必須以身相許了!我觀姑娘尚未婚配,在下也是!請姑娘讓在下報恩,去府上提親!”


    薑婉:“……”


    謝承疇身邊的小廝見自家公子居然當街求娶,對方看模樣還是個農家姑娘,頓時就不好了。他忙扯了扯謝承疇的衣袖,苦著臉低聲勸道:“少爺,您可別衝動啊!這婚姻大事,可都得父母做主的!您還是先回去跟老爺說一下吧!否則老爺知道了,說不定要動家法了!”


    “住嘴,這兒沒你的事!”謝承疇自覺被小廝下了麵子,不痛快地斥責道。


    那小廝瑟縮了一下,哀歎著不說話了。


    謝承疇整了整衣裳,又看向薑婉,一臉誠懇地說:“姑娘,在下是真心的,我的父親必不會幹涉,請姑娘放心。”


    “……可我不認識你啊。”薑婉繼續一臉茫然地裝傻。這個知縣公子是怎麽回事,當街就求親,還是個才見過第二麵的,就算真是因為救命之恩,也沒這樣草率的吧?若她是個無鹽女,難不成他也會為了報恩而要娶她?說不定會說下輩子結草銜環相報吧……


    不,她現在要想的是,怎麽逃走……現在謝承疇說說是要求親,恐怕隻是為了弄清楚她的信息吧?等他知道了之後,把擁有金手指的她抓去研究或者為他賣命什麽的,想想看那未來可真夠黑暗的。總之,她是一點兒都不信他是真要娶她。


    “姑娘,在下是知縣之子,謝承疇reads;女主霸傾天下。”謝承疇一字一句又認真地說了一遍,一是希望她能想起當初二人的談話,二是希望她注意到他是知縣公子。


    “謝公子,您好。”薑婉道,“很高興見到您,但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說什麽,我該回家了。”


    謝承疇一愣,難不成他認錯人了?不,以他的記憶力,是不可能認錯人的,就是眼前這位姑娘,不但容貌一樣,連聲音都一樣。


    “那就讓在下送姑娘回家吧!”謝承疇道,他想,不管怎樣,先把人家的身份弄清楚。


    “我跟公子非親非故,還是不麻煩公子了。”薑婉說著,眼角餘光往外一瞥。她現在有些擔心薑穀會突然出現,到時候兩個人都被看到了,就更麻煩了,而且她事後也不好跟薑穀解釋自己跟這公子是怎麽回事。然而更麻煩的是,她現在沒辦法脫身。


    “不麻煩,這兒最近不太平,萬一姑娘回家時出了點兒意外可如何是好?不如姑娘告訴我你家在何處,我也可找輛馬車送姑娘回去。”謝承疇不放棄從薑婉這兒得到她的身份信息一事。


    就在薑婉苦惱著該怎麽逃脫的時候,街道上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她聽到一個男人在喊叫,說的似乎是家鄉話,海爾普什麽的,不知是何意。她的目光禁不住向外瞥去,隻見前麵圍了一圈人,不少人都在指指點點地看熱鬧,裏頭發生了何事,卻並不清楚。


    因為薑婉視線的轉移,謝承疇也轉頭看向外麵。


    就在謝承疇轉移視線的那一刻,薑婉忽然撩起裙擺,大步跑出了店鋪!


    謝承疇愣了愣,趕緊叫著追了過去:“姑娘,姑娘!”


    他的小廝也緊追在後頭:“少爺,少爺你慢點!”


    薑婉一手拎著那一疊宣紙,另一手提著裙擺,如同泥鰍般鑽入圍觀人群之中,很快鑽到了圓心。等眼前視線一敞亮,她赫然發現中間被圍著的居然是兩個人,一個屠夫模樣的男人正在用力踢打一個金發的……誒?外國人?!


    可薑婉來不及想太多,身後還追著謝承疇,她急忙身子一扭,又混入人群之中,最後鑽出去來到一個買傘的小攤販前,一邊掏出五文錢塞過去一邊說:“對不住我有些頭暈,可否讓我蹲一會兒?”


    收了錢隻是讓人蹲一會兒,那小攤主自然沒意見,也不去管薑婉,薑婉便躲在了一把撐開的傘之後。


    謝承疇好不容易擠出人群,一出來卻發現已經不見了那姑娘的身影,焦急地四下張望,片刻後便向前追去。他那小廝緊跟其後,邊叫著邊遠去了。


    薑婉聽到二人漸行漸遠的聲音,這才從藏身處出來,撫著胸口長舒了口氣。


    另一邊,打人的已經停了手離開,而圍觀群眾也漸漸散去,露出半躺在地上抽抽搭搭的金發男人。


    薑婉有些好奇地看著這個老外,她算是明白了剛才他說的“海爾普”原來是“help”。在現代看到外國人並不稀奇,但這是古代,外國人畢竟稀少,所以見到這位,她是真的有些好奇。而且,剛才還多虧了他被打引起的騷亂,她才能安然脫身。


    她稍微走近了一些,便聽到那人在用英語說:“我隻是餓了,我隻想吃個漢堡包而已……”


    雖然不知道這位外國人是怎麽流落到大宋來的,但見他衣衫淩亂,頭臉都髒兮兮的,就知道他過得一點兒都不好。她想了想,走上前遞出去三十文錢:“給你,買包子。”


    那外國人好歹明白銅錢是做什麽用的,忙接過,對薑婉豎起大拇指,用磕磕絆絆的中文說:“你是!活觀音!我,以身相許,你!”


    薑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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