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製住,薑婉腦中嗡的一聲,整個人都僵住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嗚嗚叫著,劇烈地扭動掙紮。[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


    捂著自己嘴的是一隻粗糙滿是老繭的手,她背後的這人歲數不小,力氣更是讓她無從抵擋,沒掙紮一會兒,她就沒了力氣,慌亂得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身處現代社會時,薑婉小時候雖是孤兒,吃過一些苦,但長大自立後,再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暴力事件,而到了這個古代,因為昌平縣治安好,而她平日裏又幾乎窩在家裏很少出門,去縣城也是跟家人一起,自然還未曾有機會感受到這個時代的暴力犯罪。


    怎麽辦,她該怎麽辦?


    見薑婉不再掙紮,她身後那人反倒將她放下,薑婉往前一跌,抬手扶住一棵樹,驚慌失措地轉頭看去。


    這個抓著她的人帶著她進入林子走了好一會兒,如今已看不太到蘆棚那兒的火光,聲音也隻是朦朦朧朧的一片,月光被樹冠遮擋,隻能漏下少許,薑婉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抓著她進來的人,竟然是徐土財!


    怎麽辦,她要不要裝作認不出他的樣子?不然他是不是會殺人滅口?


    “婉婉,咱們兩人總算能獨處了!”徐土財笑得淫.邪,色眯眯地盯著薑婉。


    見他叫出自己的名字,薑婉也不裝不認識他了,冷著臉道:“徐土財,你幹什麽?我爹和弟弟正在找我,我要回去了!”


    “嘿嘿,好不容易才出來一趟,這麽早回去做什麽?”徐土財淫.笑著湊上前來。


    薑婉有些腿軟,卻還是勉力支撐著自己圍著樹繞了一圈,不讓徐土財靠近自己:“你別放肆!等我爹他們找來,必定要揍你一頓的!”


    她的聲音止不住地顫抖著,也隻能用語言恐嚇他,指望他能知難而退,別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哈哈,你爹要是找來看到咱們成了好事,說不定還會高興得了我這個好女婿呢!”徐土財哈哈大笑。


    薑婉氣得真想給對方一個巴掌,可體力上她反抗不了,隻能盡量用語言改變他的主意。


    “徐土財,如果你現在讓我回去,我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薑婉放緩了語氣道。


    徐土財愣了一下,隨即笑得不可自抑:“哈哈哈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你肯,我還不肯呢!婉婉妹子,你就別再做那些假模假樣的事了,要不是我知道你對我有意,我又怎麽會來找你?”


    薑婉怒道:“你胡說,我對你沒意思!”


    “婉婉妹子,你這可就沒意思了,之前你幫我給大福娘作證,若不是對我有意,你會來幫我?”徐土財斜著眼睛道。


    薑婉一愣,氣得發抖:“你……你真是自作多情!換做是任何一個人,我都會幫他作證!我有良心,可你呢?我曾經幫過你,你倒好,恩將仇報!你的良心讓狗吃了嗎?”


    徐土財笑道:“百八十年前,我的良心早就沒了reads;網遊之縫紉天下。再說婉婉妹子,誰說我對你就沒良心了?你瞧瞧,你不是克夫嫁不出去嗎?正好我沒討婆娘,也不怕你會克夫。有句話叫啥來著?對了,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哪怕跟你睡過後第二天就死了,我也甘願啊!”


    “你要是敢亂來,我不會放過你的!”薑婉叫道,可這話頗有些色厲內荏。


    “嘿,我一人吃飽全家不愁,連死都不怕了,我還怕什麽?我巴不得你不放過我!”徐土財絲毫沒有被薑婉的怒罵所震懾,反倒饒有興趣地說道。


    薑婉麵色漲紅,她有再多的道理,跟這老流氓說得清楚嗎?她早就說了,她不喜歡跟這些村裏人講道理,根本講不通的。他們甚至都不理解她在說什麽,唯一能理解,還能說通的人,就是裴祐。之前的大福娘也是,她使計嚇了嚇大福娘,後者才收斂許多,如今換成了徐土財,又沒了那麽多圍觀的人,她怎麽可能嚇住他?


    “你敢動我,我就跟你同歸於盡!”薑婉說著,拔下了頭上的發簪。她才不會拿自己的死威脅他,也不想裝死來騙他,誰知道他會不會變態到死活無所謂?想想就惡心可怕!


    徐土財皺起眉,勸道:“婉婉妹子,你瞧瞧你這是做什麽呢?你還這麽年輕貌美,尋死覓活的做什麽?咱們男未婚女未嫁,你就跟了我不好嗎?你有那克夫的名聲,也沒人敢娶你了,可你要是嫁我,我保證將來拿你當寶貝,誰也不敢欺負你!”


    薑婉深吸了口氣,麵露猶豫,抬頭望他:“你果真會娶我?”


    徐土財麵上一喜,見她眼眶泛紅,眼裏似乎有淚水滾動,頓時心生憐惜,立即道:“婉婉妹子,我徐土財說話算話,說好了會娶你,我肯定會八抬大轎迎你進門!”


    “那你現在就去跟我爹娘提親。”薑婉道,“無媒苟合的事,我不能做,丟我薑家的臉,我爹娘會打死我的!”無論這拖延的辦法能不能成功,她總要一試!


    徐土財眼珠子轉了轉,搓著手笑嘻嘻地說:“哎呀婉婉妹子,你這不是不信我嗎?你看這會兒月亮多圓多大啊,總不好浪費了這良辰美景吧?你且安心,你土財哥說到做到,明天就去你家提親!”


    無論如何,今天他都要先把生米煮成熟飯,不然出了變故怎麽辦?隻要今晚能成事,她就隻能嫁自己了!一想到今後自己家中能多這樣一個貌美如花的婆娘,天天讓他享用,他就一陣哆嗦,興奮得不行。


    “不行的,我不能讓我薑家蒙羞,土財哥你要真為了我好,就該正正經經先提親,否則的話……你就是隻想占我便宜,然後將我始亂終棄!”薑婉哭哭啼啼地說。


    徐土財見她哭,忙憐惜地說:“婉婉妹子,你莫哭!土財哥看你哭,這心啊,疼得不行!婉婉妹子,哥知道你怕,可你也要相信你土財哥啊,我早就對你有意思了,這會兒是真憋不住了,你就先應了我,咱們一起快活快活!我答應你,明天我一定去你家提親!”


    說到後來,徐土財麵露不耐之色,猛然向薑婉撲過來。


    薑婉忙繞著樹跑了一圈,又跑向另一棵樹,心一點點往下沉。這老流氓看來是打定主意今天要強上了,她該怎麽辦才好?


    在最先的慌亂之後,薑婉此刻逼得自己冷靜下來,看似慌不擇路地逃,實則在盡力往林子外靠。


    徐土財認為薑婉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因此追她追得並沒有盡全力,反倒像是貓捉老鼠似的逗弄她。


    就在薑婉跑得筋疲力盡的時候,她聽到不遠處隱隱約約傳來薑穀的聲音:“姐,姐,你在嗎?”


    “小二!”薑婉心裏一喜,竭盡全力地大叫了一聲。


    徐土財麵色大變,心思轉了好幾圈,露出絲一不做二不休的陰狠,也不再逗著薑婉玩,很快三兩步追上她,一個飛撲抓著她的腿將她拉倒reads;易悅的田園生活。


    人來了沒關係,被人看到還更好了!要是別人都知道他跟薑婉單獨在林子裏待過了,她就隻能嫁他了,他不虧!


    薑婉使勁往後蹬去,下死力氣去踩徐土財,雙手又用力往前爬,想要逃出他的挾製。(.無彈窗廣告)


    可徐土財力氣比薑婉大多了,好半天她不但沒能甩脫他,反倒被他騎在了身上。


    徐土財猙獰一笑,身上蹭滿了地上的泥土,卻渾然不在意,抬手就去抓她的衣襟想要扯開,被薑婉死死按住,她大叫:“小二,小二,我在這裏,你快來啊!”


    剛趕到看到這一幕的薑穀目眥欲裂,大叫一聲,一腳踹了過來,將毫無防備的徐土財踹翻在地。


    而陪同薑穀前來的徐小虎也衝上來,對徐土財補了一腳,直踹得他哇哇直叫。


    薑穀抖著手去扶薑婉,薑婉一個翻身坐起,大喊道:“小二,按住徐土財,別讓他跑了!”


    薑穀愣了愣,那種差點被侵犯後哭泣的模樣並未出現在他姐身上,讓他有些怔楞,可他一直很聽她的話,聞言立刻撲過去,跟徐小虎匯合後按住了徐土財。


    薑婉起身後整了整衣裳,走過來看也不看徐土財,隻抬起一腳踢在他的胸口。他先是吃了一驚,接著便忍不住大笑:“婉婉妹子,你這一腳踢得哥哥好舒服啊,再來,再來哈哈哈……啊!”


    徐土財話未說完便是一聲慘叫,隻因薑婉滿足了他,一腳踢在了他的下身,讓他一次性舒爽個夠。


    徐小虎和薑穀雖然都是半大的小子,但平常幹農活有力氣,兩個人一起按著徐土財,他就動彈不得了,再加上被薑婉踢的這一腳,他更是痛得蜷縮成一團,像一條瀕死的老狗。


    然而薑婉並沒有就此放過他,她冷著臉,一腳一腳往他身上踹去,見他麵色稍緩,好像下身的痛緩解了一些,她就又冷酷地往那兒補上一腳。足足踢了幾十腳,踢得她自己也氣喘籲籲的才停下。


    一旁的徐小虎和薑穀早看呆了。


    “小表舅,小二,今天這事,出去後誰也不要說,明白嗎?”薑婉看著徐小虎和薑穀。


    薑穀忙搖頭,又點頭:“明白!我誰也不告訴!”他又轉向徐小虎,認真地叮囑:“小表舅,你聽明白了沒有?!”


    徐小虎用力點頭,他雖憨厚,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連忙道:“我連爹娘都不說!”


    “好,多謝!今日的事,你們一會兒就全都忘掉吧。”薑婉說著,又看向地上蜷縮成一團,被她踢得鼻青臉腫的徐土財,冷冷地說,“徐老賴,你聽清楚了,今日這事沒有發生過,沒人會承認!你要是敢在外敗壞我名聲,我見你一次打一次,你家就你一人,可我還有爹和弟弟,你看看你是打得過打不過?大福娘就是被我們打怕的!”


    徐土財一向欺軟怕硬,腫著臉連連點頭。


    薑婉懶得再跟他多說半句話,招呼徐小虎和薑穀:“找一下四周,看有沒有我落下的東西。還有徐土財身上,也找找看!”


    徐小虎和薑穀忙按住徐土財,開始對他進行搜身,半晌二人搖頭,他身上連個銅錢都沒有。此時薑婉也已經檢查過身上,其他東西都還在,但她拔下的那根發簪在逃跑的過程中掉了。她沿著剛才逃亡的路線往回走,不一會兒就找到了自己的發簪,撿起來別回發髻上。


    “咱們走!”薑婉又整了整衣裳,有些地方弄髒了也拍不掉,不過好在現在是晚上,不會有人注意到reads;女神土豪網遊係統。


    薑穀二人趕緊鬆開徐土財,跟在薑婉身後一起向外走去。薑穀戳戳徐小虎,對他做了個疑惑的表情,徐小虎搖搖頭,也不知是說回答不了薑穀,還是不知道薑穀疑惑的是什麽。


    薑婉並沒有注意身後的兩人在疑惑什麽,慢慢向外走去的過程中,她隻覺得剛才的恐懼後怕瞬間湧了上來,腿都有些發軟,強撐著才沒有就此倒下。


    如果是現代,遇到這種事,她絕對第一時間報警了。可這兒呢?報官府有沒有用還很難說,最可怕的是這事會傳出去。在這種普遍認為女性被強.奸最好去自殺的年代,就算徐土財還沒來得及對她做什麽,她可以肯定最後流言一定會變成徐土財已經得手。她不怕流言對她的傷害,誰敢在她麵前亂說話,她就敢跟他撕,但她的家人沒有她的現代思維,會為此傷心難過,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既然如此,狠狠揍徐土財一頓給他個教訓,就成了無奈之下的唯一選擇。


    至於說徐土財在外亂說……她說見他一次打一次不是開玩笑的。徐土財在山下村可是有名的老賴,他說的話,有多少人會信?她這邊的三個當事人都說沒這回事,徐土財就算一個人說破了天也是他在意淫罷了。她家上回就因為大福娘亂嚼舌根而全家出動了一回,今後如果徐土財嘴賤,他們全家再出手打他一頓,也沒人會覺得是她家做賊心虛。


    一路上,薑婉邊平靜情緒,邊思考著所有的事,看看有沒有能被抓住的漏洞。她自己這邊是沒問題的,不過是差點被強,冷靜下來後她不會表現出任何異樣,就怕徐小虎和薑穀這兩個年輕的孩子遇事會不夠冷靜。薑穀是她弟,大部分情況下有她看著,她是放心的,就是徐小虎,雖說他是村子裏難得跟薑穀玩得起來的,可畢竟他是別人家的,她倒不擔心他故意說出去,但可能會不小心被套出話去。


    “小表舅,你先回去看舞龍吧。”薑婉轉身看著徐小虎道,“別人不問,這事就過了,要是有人問,前半部分你就照實說,後麵的你就說後來薑穀見我不在,有些擔心我,便先去尋我了,而你則一個人繼續看舞龍,直到結束。”


    徐小虎認真地聽著,邊聽邊點頭。剛才他跟薑穀在看舞龍,結果薑穀擔心她,他們就一起來找她了,沒想到她居然會遇到這種事。好在他們來得及時,什麽都沒發生。不過他也明白薑婉的顧慮,這件事他會爛在心裏,誰也不說。


    徐小虎走後,薑婉又叮囑薑穀:“小二,這事你也別跟爹娘說,就讓這事爛在你我之間。”


    “姐……你,你沒事嗎?”薑穀小心翼翼地問。他雖然還小,可他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傻子,遇到這種事,他姐的反應也太反常了,先是被他救了後就立即把徐土財打了一頓,那狠勁看得他都覺得疼,之後就是這樣一點都不慌亂地叮囑他和小表舅。這太不像他的姐姐了,他真的好害怕她會想不開。


    薑婉笑道:“我能有什麽事?有事的是被我踢了那麽多腳的徐土財!”


    剛剛她可真是一點兒都沒客氣,那徐土財的某個重要部位能不能再正常使用也有點難說了,要是真用不成了,她就是在為民除害。


    “可是……”薑穀還是不放心,他覺得他姐現在冷靜得可怕,根本不像是差點遭遇那種事的女子該有的樣子啊!他曾經聽說隔壁的隔壁村有個姑娘被村裏的老光棍摸了下臉,就吵著鬧著要自盡,那時候他聽著覺得荒謬,可現在卻由不得他不多想啊!


    “你別擔心,這事我真的不會放在心上。”薑婉道,“你是不是怕我會想不開?”


    薑穀訥訥地點頭。


    薑婉抬手去摸他的腦袋,笑道:“不用怕,我還要好好活著,孝敬爹娘,發家致富,帶著咱們全家離開這個村子的,我怎麽可能會尋死?你也太看不起你姐了。”


    見她的笑容毫無異樣,薑穀終於稍稍放心,連聲應著。


    兩人繞道出了林子,準備先回一趟家,把衣裳換了再過來reads;(西幻)有話跪下說。做戲總要做全套,他們得在其他村人麵前好好晃晃,弄個“不在場證明”。反正這兒時間又不精確,萬一將來徐土財真的說了什麽,山下村人也會覺得她和薑穀一直在花燈節,沒人會信徐土財的話。


    二人回家的時候,薑福年和徐鳳姑已經去了花燈節,家裏靜悄悄的。薑婉換了一身跟身上衣裳款式顏色都差不多的,再跟薑穀一起回去。剛走出家門,薑穀忽然變了臉色叫道:“姐!”


    薑婉被他嚇了一跳,忙問:“怎麽了?”


    薑穀.道:“姐,之前我和小表舅在蘆棚那邊找你的時候,我看到裴先生了,他好像正呆呆地看著林子的方向……”


    薑婉怔住。


    “你……沒看錯?”她的聲音有些澀。


    “我不會看錯的!”薑穀忽然有些慌,“姐,你說裴先生他……他會不會到處亂說啊?”


    然而,此刻薑婉心中想的問題,卻跟薑穀擔憂的完全不同。


    裴祐他站在林子外頭,他看到她了嗎?那他看到了徐土財把她往林子裏拖嗎?他……看到了她正遭受暴力威脅,卻並沒有來救他,她可以這樣理解嗎?


    “姐,姐,你怎麽了?”薑穀見薑婉突然不說話,轉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之前被他救下的薑婉臉色都沒現在這樣差!


    “小二,你去吧,我不大舒服,還是不去了,你和小表舅匯合後好好玩,隻要你們二人的人證在,我這兒不要緊。”薑婉道。如果徐土財說了實話,那就要找徐小虎和薑穀兩個證人,那麽當他們的不在場證明充足而他們都矢口否認的時候,徐土財的“謊言”就不攻自破了。而如果徐土財隻說事情發生在他和她之間,那就更好辦了,沒有證人,她不可能承認,徐土財又一向風評不好,誰會信他?所以,她不去花燈節並不太重要。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在等著她。


    “姐,要不要我留下陪你?”薑穀不放心她。


    薑婉道:“不用。你別忘記了,你有更重要的事,快去吧。”


    薑穀隻得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薑婉沒有回家,她就待在裴祐家梧桐樹下,安靜地等待著。如果先回來的是她爹娘,她便說自己在等他們,跟他們回家。如果先回來的是裴祐……


    正想著,薑婉聽到不遠處有腳步聲接近。不同於普通農人又重又悶的腳步聲,裴祐的腳步聲總是很輕盈,輕易就能分辨。此刻那腳步聲稍顯拖遝,但她可以肯定那是裴祐,此時隻有他的腳步聲,並沒有第二個屬於小孩子的。


    腳步聲漸近,薑婉突然從樹後現身,著實把裴祐嚇得一驚。若不是此時月圓如盤,地上一片亮堂堂的,他許是已嚇得叫出聲了也不一定。


    看到從樹後出來的人竟然是薑婉,裴祐麵色一喜:“薑姑娘……”


    “玉蓮呢?”薑婉問。


    裴祐微怔,隨即老老實實地回道:“我讓英子嬸幫我帶她去玩了。”


    他娘早早歇下,他便帶著妹妹一起出門去花燈節玩,路上偶遇英子嬸,英子嬸家的小女兒纏著玉蓮說說笑笑,見玉蓮臉上是難得的笑容,他便請求英子嬸帶著她一道玩。


    薑婉微微鬆了口氣,之前她是為了找玉蓮才會走到那林子入口,如今聽裴祐說玉蓮是被英子嬸帶去照料了,她就放下心來。英子嬸很可靠,不會讓玉蓮亂跑,之前她看到的那背影,估計是她關心則亂看錯了吧。


    “玉蓮今日穿了什麽顏色的衣裳?”為了確認無誤,薑婉又問道reads;絕對虛空。


    裴祐雖不知她為什麽要問這個,還是據實答道:“她今日穿了身紅色的衣裳。”


    薑婉想起她看到的那個背影,穿的是一身白色衣裳,那麽現在她可以確定了,她看到的那個,確實不是裴玉蓮。事後回想,玉蓮她又怎麽會像那樣到處亂跑呢?她又不是那種會鬧騰的孩子,隻是當局者迷,當時她擔心玉蓮,根本沒想到這一點。


    “薑姑娘……”裴祐開口,隻是還沒等他說完,就被薑婉打斷了。


    薑婉看著他,淡淡地問:“裴先生,方才,你在林子邊上看到我了嗎?”


    裴祐一愣,點頭:“……看到了。”


    薑婉暗暗咬牙,憋著心裏的火又問:“那你也看到徐土財了吧?”


    裴祐低了頭,似乎有些羞於啟齒,輕輕點頭。


    然後便聽啪的一聲響,裴祐隻覺左邊臉頰火辣辣的疼,愣愣地抬頭看向薑婉。


    薑婉收回打人的手,瞪著裴祐,眼眶微微泛著紅。心裏的怒火,纏繞著似乎要洶湧而出。她一直堅信,裴祐雖迂腐,但會承認錯誤,會改正錯誤,他的人品是好的,這樣的男人不容易找,他比這時代絕大多數男人都好,可現在呢?他的行為狠狠打了她的臉,他居然見、死、不、救!


    枉費她之前還在糾結,要不要繼續勾搭他,想得頭發都快掉了。就算他將來能考中進士,能當官又怎樣?就算不喜歡她,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傷害而無動於衷見死不救啊!是,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但他可以找人來幫忙的啊,但他做了什麽?他什麽都沒做!他就看著她被拖走,這個膽小鬼,懦夫!


    “裴祐,你就是一個懦夫!”薑婉恨恨道,“就算你娘討厭我,你不想看到我,你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徐土財把我拖走什麽都不做啊!你打不過他,你也不能去叫人嗎?難不成在你看來,就因為我有克夫的名聲,我就活該被他欺負?”


    裴祐像是被罵呆了,張了張嘴,好半天才吐出一句結結巴巴的話:“我以為……起先我沒見著他對你動粗,你們剛好在,在樹後,我,我沒看到……”


    薑婉沉默片刻,然後心底更涼了。


    她冷笑:“你沒見到他對我動粗,所以就以為我跟他約好在林子裏相見?嗬,要不是小二告訴我在林子邊看到了你,我還不知道你當時居然也在!我有沒有對你說過我就算一輩子不嫁人也不會多看他一眼?那一天在溪邊你道歉了,我以為你總該明白我是怎樣的人。原來那時候你隻是敷衍我,在你眼裏,我就是那樣不堪的女人?


    我本以為,整個山下村之中,你是不一樣的。你是個讀書人,總該比農人明白事理,明白流言不可信,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就算你見到我害怕,就算你把話本還我,就算你誤信我跟徐土財不清不楚,我都還留有一絲希望,覺得或許你隻是一時被蒙蔽,可此刻,我才發現那不過是我一廂情願!你跟其他村人,並沒有什麽兩樣。”


    薑婉深吸了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難過,輕輕一笑:“裴先生,他們沒說錯,先前我是對你有心思,可從今日起,你大可放心,我一定躲著你走,必不再叫你厭煩!”


    她說完,再也不多看裴祐一眼,轉身便走。


    “薑、薑姑娘……”裴祐下意識地追過去,她一連串的質問將他罵懵了,他都沒怎麽好好回味她的話,見她要走,他心裏一慌,腳已經自己動了起來。


    可薑婉卻像是沒聽到似的,越走越快,她一轉身眼淚就掉了下來,難過得根本停不下來,她一點都不想讓他看到她的醜態和脆弱。她也不知道是更氣他這令她失望透頂的行為,還是更氣自己識人不清。


    可是還好,她還沒有很喜歡很喜歡他,及時止損還來得及reads;量子神格。她把她之前就是在勾搭他的事也挑明了,也算是斷了自己的後路,免得今後自己再猶豫不決。這種人品有問題,家中還有一個可怕的瞎眼娘的男人,她才不要!


    裴祐才追了兩步,薑婉就回了自家院子裏,他茫然地站在原地,心裏一陣陣發慌。拳頭無意識地握緊,掌心傷口驀地一疼,他臉上一顫,緩緩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手掌。


    此刻他衣袖和衣擺處有不同程度的損傷,他的膝蓋還在隱隱作痛,掌心更是被劃破了好幾道扣子。而在夜色之下,這一切並不分明。


    怎、怎麽辦……都怪他口笨舌拙,她誤會他了。他去救了,隻是……他沒找到她。


    之前在花燈節上,他無意間看到薑婉走進了林子,視線便落在她那兒回不來了,可隨後他就見到徐土財同樣笑著摸了過去。他的視線被一棵大樹擋著,他看不到薑婉和徐土財的情況,一開始他確實差點誤以為兩人約好,否則又怎會恰好一前一後走進林子裏呢?可他想起了那一天在溪邊她對他說的話,他陡然驚醒,暗恨自己又差點誤會了她,就趕緊跑過去了。他很少有那麽無畏的時候,不怕漆黑的林子,也不怕找到兩人後麵對徐土財自己會如何,他隻想找到她而已。為此他摔了好幾次,手腳都破了,然而他卻始終沒找到她。


    後來,他想著她是不是回家了,便想著趕緊回來看看,沒想到她就等在他家門口。他見到她安然無恙是滿心的歡喜,然而,她卻打了他一巴掌,還誤會了他。


    裴祐摸著生疼的臉,愣愣地杵在那兒,丟了魂似的。


    原來他娘沒說錯,她原先接近自己,確實是抱著別樣的心思的,可究竟是為何,今日聽她挑明,他卻不覺得驚慌、厭惡,心底反倒湧出絲淡淡的欣喜和甜意呢?


    然而……他卻讓她失望了。他不知道在那林子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想來是薑穀救了她吧?那時候,她一個人被徐土財帶進了林子,心中該是何等的恐慌?他……他本不該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本該立時去阻攔徐土財的!可他沒有,他猶豫了一瞬,於是等他追上去時,他們都不見了。他沒找到她,她事後得知,因此而怨恨他,也是有緣由的。


    他捂著胸口,一陣陣難言的心疼。


    麵頰上依然火辣辣的疼,裴祐呆呆地看著薑家的小院,心裏生出股異樣的衝動,想要跑去告訴薑姑娘,他並未見死不救,他去了,雖然沒能找到她,但他真的並非她口中的懦夫,他手掌和膝蓋的傷,他這一身的狼狽,都能證明他沒撒謊。從前他是輕信流言,可見了她,遇到她,她說的話,他都記在心裏了,那些流言,他都已經不相信了,他隻相信他自己親眼看到的,親身感受到的,他知道她是那麽不同,不像這鄉間的農婦,也不像那些他偶爾聽聞的閨中小姐,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她,但他被她強烈地吸引,他時常想著她,教書時會想起,讀書時也會想起,見了她,他心中歡喜,不見她,他牽腸掛肚……


    她臨走前那決絕的話語和充滿鄙夷的眼神驀地闖入裴祐腦海,他心中如同被針紮了似的,臉上的火辣除了被打的痛,似乎還多了一些別的什麽。


    他感到無地自容。


    明明他才是讀書人,有些道理,卻要她來點醒他。他為流言蜚語所累,幾次三番誤解她,明明人就在眼前,他能自個兒去了解她,卻偏要輕信流言。


    或許正如她所說,他真的是個懦夫吧。他害怕她的克夫名聲,害怕與她扯上關係被連累,害怕接近她會惹他娘生氣,害怕去真正地了解她,害怕自己會深陷其中而不可自拔。


    他確實是個懦夫。


    裴祐無聲地呼出口氣,拖著略顯沉重的步伐往自家小院走去。


    他其實一向自恃清高,麵對那些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村人,他是自傲的,然而今日,在她麵前他仿佛矮了一大截reads;重生之幹掉白蓮花。他有何臉麵去看不起別人呢?如今連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裴祐回到院子之中,卻赫然發現自己的娘竟就站在門邊。


    他一驚,可到底沒有從前那樣恐慌,麵對他娘,他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他娘聽到了多少,又會不會將方才薑婉所說傳揚出去?饒是他再兩耳不聞窗外事,也知道薑婉差點被徐土財傷害之事決不能宣揚出去。


    “娘,您還沒睡?”裴祐問道。


    徐春英道:“睡不著,便起來走走。”她忽然歎了一聲道,“剛才薑婉的話我聽到了,雖說她前頭妄想嫁於你不妥,然而她如今已然知錯,也算知錯能改。從今往後你也可安心讀書。”


    裴祐見他娘表情毫無異樣,語氣又沉穩,想來她應當來得晚,隻聽到了薑婉所說最後一句,他心道一聲僥幸,口中道:“是,娘,孩兒定會安心讀書。”


    徐春英滿意地點頭,眼盲的她隻能聽到裴祐恭敬的話語,卻看不到他此刻麵上的猶豫和不自信,他並不肯定今後自己還能安心讀書。


    薑婉回到家中之後就稍微洗洗爬上了床,她在床上安靜地躺了很久,直到徐鳳姑和薑福年薑穀都回來。徐鳳姑開門進了她房間,替她掖了掖被角。


    薑婉順勢拿臉頰蹭了蹭徐鳳姑的手背,徐鳳姑笑道:“都這麽大姑娘了,還跟娘撒嬌呢?聽小二說,你不大舒服,這會兒還行嗎?”


    薑婉腦袋有一半藏在被窩裏,臉頰靠在徐鳳姑手背上不肯退開,嬌聲道:“還有一點兒不舒服,娘你陪我躺會兒,我就能好了。”


    徐鳳姑無奈地笑笑,拿這個撒嬌的女兒沒辦法,她脫了外衣,讓薑婉往裏挪了挪,鑽進被窩。


    薑婉拉著徐鳳姑的手,腦袋斜靠在她肩上,靜靜的也不說話,卻覺得心情在一點點變好。


    “娘,咱們做點兒小本生意吧?”薑婉忽然道,“隻種田的話,一年到頭也攢不到幾個錢,如今咱家也有本錢了,不如去看看做點兒什麽好。娘,咱們去做生意,賺大錢!”


    徐鳳姑點了點薑婉的鼻子道:“你就這麽愛錢哪?要錢的話,娘先把你之前寫話本賺的銀子還給你用。”


    “娘,錢誰不愛啊?有了錢,從前欺負你看不起你的人都不敢再看低你了。有了錢,咱們就能搬到縣城住,不用再理會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薑婉說得豪氣幹雲。


    徐鳳姑原本隻當薑婉是隨口說說,可聽著聽著,她竟也有些心動了。如今他們有了充足的本錢,若能做個小生意,好好經營的話,一年下來總有個十幾兩的賺頭,多攢個幾年,他們就能在縣城買個小院了。山下村裏雖也有些不錯的人,然而其餘的大多數都讓她覺得厭惡,每回他們說起她家婉婉克夫,總抱著看熱鬧的樣子說,她真是恨得牙癢癢,可又無可奈何。那些人碎嘴慣了,她改不了他們的習慣,但她可以走。攢足錢,然後離開這個村子,去縣城,那兒沒人知道她家婉婉的名聲,婉婉如此嬌美可愛,善解人意,就算歲數大了點,也不怕找不到好人家!


    等薑婉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徐鳳姑便回了自己屋,悄悄跟薑福年說起了做小生意的事。再過不了幾日就該秋收了,到時候閑下來,就可以好好琢磨琢磨做小生意的事兒。薑福年沉默良久,並沒有反對。


    薑婉第二天起得很早,因為昨夜哭過的關係,她眼睛有點腫。拿著昨夜換下的髒衣服,她打著嗬欠走出了院子。


    剛走出院子,她發現冤家路窄,裴祐竟也捧著臉盆經過。聽到旁邊的動靜,他側頭看了一眼,卻見薑婉飛快地退後一步,啪的一聲關上了院子門。


    裴祐呆呆地看了薑家緊閉的院子門一會兒,低著頭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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