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哥瞧我一眼,悶聲不吭的接過梅幹一把全塞進嘴裏,幾下吃個精光。(.棉、花‘糖’小‘說’)我呆呆的望著他,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等他吃完第四塊柿餅後終於停下了,他打了個響亮的飽嗝,“你說說你們這些神仙就喜歡這些不中用的!哪像我們這裏永遠都是喝酒吃肉,還要擺什麽果盤點心盤怕怠慢了你!”


    我算是明白了,那些柿餅其實都是給我的。我收回手,把準備要給出去的瓜子牢牢抓在手心裏,“我就想知道我為什麽會在這兒?”


    那小哥用一種“你很愚蠢的”目光上上下下看我一眼,隨後可惜道:“難怪這麽容易就被抓來了,果然是個傻的!”


    你傻,你全家都傻!我心裏想想剛才那支銀箭,還是沒發作。慢慢嗑著瓜子,我把事情娓娓道來,“你們城主早知道我是神仙,所以故意設下陷阱把我帶到妖林的?”


    “就你身上那點禁製根本壓不住仙澤,鬼月那廝一眼就認出你不我們魔界的了。”少年郎探過頭,貌似對我手心裏的瓜子很感興趣。


    我不太想給他,“那你們是準備一直把我囚禁在這裏?”


    “你想得倒好。白白養一個閑人,還要供你吃供你住,我們魔界又不是二愣子。”少年郎很不屑一顧,“喂,你把瓜子分我點。”


    我翻一個白眼,轉過身就是不給他。他馬上站起來要奪,我就跳到床上,“你要再來搶我就全舔一遍!”


    論起不要臉的本事,第一是我八姐,第二是我七哥,我自然是緊跟腳步的占據第三。


    果然他一聽我說的話立刻就蔫了,偏偏那盤子裏隻裝了這麽一把瓜子如今全叫我捏在手裏。他頹廢的往凳子上一坐,“你好歹還是個神仙怎麽這樣耍賴皮!”


    “那你放我走,我就把瓜子給你。”


    “你想太多。”少年郎也不貪嘴了,雙手背在腦後老神在在的翹著二郎腿躺在一邊,“在魔尊出關之前,我的主要任務就是牢牢看住你。”


    雖說進入妖林是我本意,但我是為裏水澤珠而來,如果被一直囚禁在這裏等同於無用。我決定發揮我的聰明才智,不能坐以待斃。


    我不曉得鬼月為何要將我抓來這裏。可等我靜下來分析完整件事後才開始後怕,廚房裏的丫頭早就同我說過了若是有人在城主府裏用了術法鬼月必定是會知道的。隻怕他早就知曉了我和嵐曄的存在,一直按兵不動卻也不知道是什麽打算。


    前路是死是活都是渺茫。我撐著下巴每天無所事事,好在他們雖管著我卻沒有要虐待我的意思。終日裏好吃好喝的,我待了幾日倒是胖了一圈。


    那少年郎幾次三番也被我知曉了姓名,喚作雲光,是魔尊座下大徒兒其樂的關門弟子。[]來頭確實不小,不過用來專門看著我是否有些大材小用了。


    “師尊說若我來看著你,那麽今年便允許在外頭多待一個月。”雲光每年都要出妖林去外頭曆練,每回不過短短兩個月,他去的次數多了自然戀戀不舍。


    畢竟滾滾紅塵,哪裏是千篇一律的妖林可比擬的。我倒是可以理解,畢竟在西海的時候我也總是往凡界跑。


    雲光在我身邊啃梨,啃到第三個的時候忽然問我,“聽鬼月說你在酆都城鬼鬼祟祟的,似乎是為了找什麽東西。”


    “我找妖石啊。”


    “找妖石?你要進妖林做什麽?”雲光啃到最後一口還剩一個核也舍不得吐,包在嘴裏含著。


    我換了個姿勢手撐著下巴,了無生趣道:“偷水澤珠啊。”


    雲光嗆了一口,果核就堵在喉嚨口差點喘不過氣。他指著我,眼睛瞪得老大,“你……”


    我一掌狠狠拍在他背上,才讓他將果核吐了出來。雲光一張俊臉憋得通紅,他指著我,“你怎麽不說你是來暗殺魔尊的!”


    “你倒是抬舉我!”倒了兩杯茶,順手遞給他一杯,“我要水澤珠是要救命用的,你們魔尊對我來說又沒什麽用處。”


    雲光一口把茶喝光,緩和了之前的窘狀。他跟在我身後學著我的樣子也手撐著下巴,“這倒是個難題!那水澤珠是我們魔尊的寶貝,莫說你們神仙,就是我們同族的都不一定能看到。”


    可是水澤珠是唯一能救我父君的希望,我不能放棄。想到這裏我轉過身拽住他的手,然後另一隻手在下麵偷偷掐住自己的大腿,硬生生擠出兩行淚,“雲光,我也是沒法子了!我阿爹病了,隻有水澤珠能救他!我就這麽一個阿爹,我娘走的早,我不能看他去死!”


    鬼月雖知道我是神族的卻並不知我真實的身份,我胡亂編了個故事將自己說得可憐無比。倒是對不起了母親,將她好端端的說成死了。雲光雖是魔族中人,卻也不是十惡不赦的,他見我哭得傷心也著急了。


    “你別哭呀!我最煩女人哭了,我不會哄人的啊!”雲光急的手腳慌忙,最後扯了桌布來給我擦臉。他下手力道重,桌布也不柔軟,生生將我一張臉擦得發疼。


    我急忙收住眼淚,“雲光,我不是要搶你們的水澤珠,我隻是借用。等我救回阿爹一條命,我就還給你們的。”


    最後憑著我連蒙帶誑的本事雲光終於是被我說動了,答應替我打聽水澤珠的具體下落然後帶我去偷。當然代價是我也得帶他出去,他覺得妖林實在沒勁,想出去玩。


    我當然是答應的。目送他離開後整個人興奮的往床上一趟,翻來覆去滾了十幾遭才安靜下來。若是真的能成功拿到水澤珠就能救回父君,到時候我再帶著謝禮親自將東西送回,魔尊看著天君的份上也不會真的要了我的小命。


    “你蠱惑男人的本事真是一點都沒變!”


    我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身坐起,窗口那裏站著一個粉衣女子,麵容傾城,不過唇角邊陰冷的笑容就是叫人渾身不舒服。冤家路窄這話真是沒有說錯,我同他們妖界的也是天生的冤家。


    這女子可不就是當日在凡界差點要了我小命的蛇妖!


    “妖精,你還敢出現在我麵前!”我眯著眼,抬手施了個術法一道水球便向她砸去。


    自然是不可能傷到她的。她輕鬆躲過,從窗台上跳下來趾高氣昂的在我麵前站定,“你就隻有這麽點本事?你不是很有能耐的嗎?當年的斬殺萬妖的氣魄到哪裏去了?”


    她說前半句的時候我還想和她拚死一戰,可是後半句一出口我就徹底迷茫了。難道我與這人竟是舊識,我腦海裏統共有的就這八百年的記憶,難道是我多年之前得罪了麵前這女妖精。


    “姑娘,莫不是從前我搶了你的心上人?”思來想去就隻有可能。一個女子特別想要另一個女子的性命,除了情殺我倒真是想不出別的了。


    那女妖精嘴角抽搐,不過也沒有否認,“你什麽都不記得了?”


    我尷尬的笑笑:“800年前我受了重傷忘記了很多事情。那個,若是你我從前真是舊識那如今再見麵也算是一種緣分啊!”


    女妖精冷笑連連,“可不就是孽緣嘛!”


    瞅這情形她是不會輕易放過我了。我歎口氣,也不怕了,總歸現在是她強我弱,又是在別人的地盤我是沒有勝算的可能。


    “800年未見,碧落,別來無恙啊!”


    我頓時抽了一口涼氣,抬眼去看她。那女妖精眉眼精致,若不是眼中流轉的刻骨恨意叫人心生陰冷,其實我還是很樂意麵對這麽一個大美人的。不過她連我的名字都能清楚的叫出想必過往一定是同她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了。


    若不是搶了她的心上人,難道是屠了她滿族?


    “姑娘,你我從前當真相識?”


    那妖精芙蓉花一般的嬌嫩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甜笑,她陷入回憶之中。可那回憶必定不是什麽好的,因為她臉上的笑容隻維持了片刻,而後又變成了之前那副惡毒陰森的模樣,“你什麽也不記得了?那我是誰你一定沒有印象了,也罷,在你死之前我也叫你死得明白。”


    “我是梨落。”


    春到梨花意更長,好將素質殿紅芳。梨花是很美的一種花,盛開的時候一樹的素白,紛紛揚揚的飄下來。這其實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但前提是我不叫碧落。一字之差,再加上她對我的恨意,很難讓人不忘旁的方向想。


    “難道你母親同我父君曾有什麽瓜葛,亦或是我父君拋棄了你母親?”我小心翼翼的試探,果不其然瞧見她變得深沉的麵色。心裏咯噔了一下,難道竟是被我猜對了?


    怪不得我要這麽想,實在是凡界的話本子荼毒人心,畢竟男人拋妻棄女多年後女兒長大歸來複仇的事情戲文裏也不少。


    比起妖林這邊的形式窘迫,九重天上的這一端也好不到哪裏去。天宮處處仙氣繚繞,百花盛開一片繁華。都羨慕做神仙好,住在仙宮中長生不老,還能享受十方煙火。


    可那樣的寂寥又豈是一般人能熬得住?


    “若是明日再沒有她的消息,我便召集冥界所有的陰兵攻打酆都。”黑衣男子聲線沙啞,他將一臉平淡的青衣男子抵在亭閣中的柱子上嘶吼:“你壓根不想去找她是不是?你明知道若是你一聲令下哪怕是將天上地下翻個底朝天都能將她尋回來,為什麽你不去?”


    嵐曄掀掀眼皮,終於開口了:“你也會這樣的心急如焚?那你又知不知道800年前我失去她也曾是這樣的絕望!當時我隻道她是死了,你如今還可以派人去尋,那當年我呢?她在我懷裏消散,我在不周山坐了幾個晝夜,我的心境又是如何?”


    冥夙麵色慘白,鬆開抵住嵐曄喉嚨的手往後麵踉蹌的退,“你終究是知道了。這麽多年你還是知道了!”


    嵐曄閉起眼,斂去所有的哀傷。還好,他終於是知道了。還好,她還在。


    800年對神仙來說算不得什麽,閉起眼找個洞府睡一覺便過了。可對於他,是每一日每一夜都生不如死的難熬。那一場情殤是他心中永遠愈合不了的痛,他親眼看著她在懷裏煙消雲散,他留不住她,他想跟她一起死了。


    若不是因為冥夙的自私,他根本不會錯過她這麽多年!嵐曄反手一揮,冥夙身子重重往後一倒撞到假山上。那一掌嵐曄用了三成力,他眼中唯有滿滿的戾氣,“若不是念在你救了她一命,我早就將你打的魂飛魄散。”


    “她現在是我的未婚妻。”冥夙仰起頭,捂著發疼的胸口道:“她什麽都不記得了,這800年是我一直陪著她。”情之一事,無人能逃得開。


    “趁我還不想殺你的時候趕緊滾。”嵐曄轉過身子不想再看他。


    冥夙支起身子,努力站直,“既然你已經全知道了,你就該明白什麽是對她最好的。難道你還想800年前的事情再重演一遍,她記起一切勢必就要承擔屬於她自己的宿命。”


    天宮亭台樓榭無一處不是精美富貴,可是嵐曄就覺得這裏森冷的叫人害怕。他是天族太子,這裏的一切早晚都要由他來承擔。可是就算成了天君,法力無邊,權力無限,他也護不住那個人。


    800年前他眼睜睜看著她慨然赴死,難道這麽多年後還要再看她再走一遍?不!他發紅了眼,揮掌將麵前蓮花池的池水擊起三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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