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尚哲榨了橙汁,給每人分了一杯。


    橙子有點酸,恰恰抱著他的小杯子嘬了一口,小鼻頭皺了起來,不過他咂了咂嘴,似乎也品出甜味。他把小杯子抬起來,看看裏頭橙黃色的汁水,覺得還是很好看的,就很給麵子的又喝一口。適應了那點酸味,之後就咕嘟咕嘟全喝了。


    “爸爸,”恰恰親熱地摟著他爸爸,“玩啊。”


    尚哲看了眼時間,到恰恰睡午覺的時候了,就沒再鬧他:“該睡覺了,恰恰乖,爸爸帶你去睡覺,等你睡醒了爸爸陪你玩啊。”


    玩了一早上,恰恰也確實有點困了,很聽話地讓尚哲抱他回房間。尚哲拍哄了他一會兒,恰恰眼皮子耷拉著,越來越撐不住,打了個小哈欠,很快就歪著頭睡著了。


    小孫留在上麵休息兼看顧孩子,尚哲回到樓下,看到鄭嘉言正在邊開手提電腦邊喝果汁,鼻子無意識地微微皺了下,又不甚在意地繼續喝了。


    尚哲莫名覺得有些好笑,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個放大版的恰恰。再仔細聯想一下,這兩個家夥有相似的小動作,有相同的過敏原,還有同樣不講理的獨占欲,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倆是一對父子呢。偏偏兩人脾氣相衝,莫名其妙就會掐起來,讓他夾在中間也有點頭疼。


    鄭嘉言坐在沙發上,手提電腦放在膝上,尚哲靠到他旁邊,伸著脖子瞄了眼屏幕,全是他看不懂的證券數據,就悻悻地不再看了,但他一時又不知道說什麽,隻能幹坐在那裏。


    放下杯子,鄭嘉言依然盯著屏幕,把空出來的那隻手搭在他大腿上:“怎麽了?”


    感覺到那掌心穿透褲子傳來的熱度,尚哲不由自主地憶起昨晚墮落的畫麵,尷尬地輕咳一聲:“沒、沒什麽,就是想問問你今天早上幹嘛去了。”——沒話找話的典型句式。


    鄭嘉言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談生意。”


    談生意就談生意,這麽看我做什麽。尚哲心裏犯嘀咕,卻不知道鄭嘉言今天除了去談天都的地產項目,還跟同樣參與這個項目的齊明章私下談了一筆生意。


    他們約定:管好各自的人。


    “哦。”尚哲接了一句,聽到自己手機響,拿出來瞄了眼。


    短短十幾秒,連續來了好幾條微信,尚哲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果然,話嘮怪發起了攻勢。


    話嘮怪:哲子!咱們那個第一集你看了沒有?


    話嘮怪:臥槽被我砍死的那個小嘍囉死得也太誇張了吧!還在地上滾了三圈,這不明擺著搶我鏡頭了嗎!(‵﹏′)


    話嘮怪:還有那個斷手的特效是怎麽回事?五毛錢的特效吧!劇組窮到這份上了?!


    話嘮怪:我真帥啊!太完美了我!<( ̄︶ ̄)>


    話嘮怪:你也不賴就是了!不過我覺得42分30秒你看我的眼神裏頭沒有戲,我的意思你懂吧,就是不夠深情,應該像這樣——[附即時自拍一張]


    尚哲實在忍不住了,昨晚郝野跟他推心置腹了之後,他就不想再壓抑吐槽他的衝動了,於是他敞開胸懷,直接回道:


    你是有多閑,看的有多仔細啊,人家一個群演,上來就演死人,想要喘喘氣最後賺個鏡頭,就不要太較真了好嗎。


    還有什麽叫我眼神頭沒戲,40多分鍾的時候好像是我們在聯手殺刺客吧,情況那麽凶險,我要給你什麽深情?眉來眼去劍嗎!


    嗒嗒嗒嗒地按完回複,尚哲才想起來鄭嘉言就在他身旁,他僵硬地轉過頭,對方淡然移開目光:“不好意思,不是故意要看的。”


    “沒關係。”


    也沒聊什麽奇怪的東西,真的,要不你還是看一下吧,隻要不回頭跟我秋後算賬,又說我跟“好哥哥”糾纏不清什麽的。尚哲很想這麽說,不過忍住了。


    有點出乎他的意料,鄭嘉言好像真的不太在意,他說:“我理解你們的工作,也理解你們的關係,我相信你。”


    “嗯,哦……”


    鄭嘉言表示理解是好事,可尚哲聽他這麽說,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反而別扭得緊。


    話嘮怪的微信又發回來了,是條語音:哲子,我覺得你有很大進步了,比如4分18秒、9分36秒、23分3秒那幾個地方,你演技不錯啊,畫麵也很美,我都被吸引住……哎?!


    話說一半戛然而止,尚哲正被誇得飄飄然,還想再多聽一點,可是無論他再發什麽過去,那邊都沒有回音了,他一臉莫名其妙:“怎麽突然不說話了?這不像他風格啊。”


    鄭嘉言暗暗勾唇,他倒是能猜到怎麽回事,多半是那邊那個齊總看不下去,把那個話嘮怪的手機沒收了。


    下午小孫出門去買了菜,鄭嘉言繼續去工作,尚哲在家陪恰恰玩,晚上自己做了頓好的,還開了幾罐啤酒,吃得很舒服。


    難得的一天休假就這麽過去了,尚哲又恢複了艱苦的拍攝工作。


    鄭嘉言要在這裏開三天會,自然還是跟尚哲睡一屋。尚哲回家的時間不定,有時候很早,有時候非常晚,鄭嘉言通常會等他,實在撐不住了也會先睡,而且似乎是顧忌他還要拍戲,並沒有趁機怎麽折騰他,看起來忍得也挺辛苦。


    第三天中午的時候,鄭嘉言會議結束了。這次他沒帶秘書和助理,所有事情親力親為,還要遠程協調總公司那邊的事,工作量很繁重,說不累是假的,所以這天他回來後隨意衝洗了下,就躺到床上補覺,沒注意到房門沒關嚴。


    恰恰惦記著上次他爸爸在家裏突然出現,這兩天沒事就要在家裏找爸爸,小孫告訴他尚哲出去了,他也不相信,非要自己親眼看過家裏每個角落才行,在他的認知裏,可能爸爸會跟他在這個房子裏玩躲貓貓,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就冒出來個爸爸。


    “找爸爸。”恰恰固執地拉著小孫往樓下走。


    小孫也沒辦法了,隻好帶他下樓每個地方走一遍。


    他知道鄭嘉言回來了,看情形應該是在補眠,就下意識地不想讓恰恰往主臥走。可恰恰鬼精鬼精的,怎麽會放過最有可能藏著他爸爸的房間,趁著小孫沒留神,一巴掌就拍開了主臥的門,小孫攔都攔不住,就看著他扒拉著兩條小短腿衝進去了。


    恰恰一眼看到床上躺著個人,就覺得肯定是他爸爸,興奮地爬到床上,跐溜跐溜竄到那人身上,伸手就要去摳那人的鼻孔。


    然後鄭嘉言睜開了眼。


    恰恰:“=口=”


    被幾十斤的胖寶寶壓著,總歸是不太好受的,鄭嘉言睜眼就見一張大臉呆呆地看著自己,不耐煩地叉起他放到旁邊,迷糊道:“別動,別吵!”


    恰恰也不知是被他嚇唬到了還是怎麽的,居然就真的乖乖不動了。


    小孫想把他抱下來,誰知被睡眠不足的鄭嘉言嗬斥:“出去!”


    接觸這人以來,小孫還沒被這樣的威勢壓迫過,這人平時雖然比較冷淡,但待人還算客氣,沒想到發起火來這麽嚇人。小孫看看被放在床鋪裏側的恰恰,又看看明顯沒睡醒且麵色不虞的鄭嘉言,真真是進退兩難。


    恰恰反而沒管那麽多,他沒找到爸爸,又被這個人強行困在了床上,幹脆撅著屁股趴下來,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小哈欠,準備睡午覺。


    恰恰安安靜靜地趴著,鄭嘉言也沒說什麽,小孫想了想,識相地退了出去。


    “對不起鄭先生,打擾了。”


    他出去後帶上了門,心裏還納悶:恰恰跟這個人不是向來不對盤的嗎?這回怎麽會乖乖睡在這人旁邊,一點也不認生?要知道,他當初剛開始帶恰恰的時候,這孩子可是每晚哭著喊著“睡爸爸”的,不哭累到睡著都不會善罷甘休。


    真是奇了怪了。


    因此尚哲回來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神奇的景象:


    鄭嘉言側臥在床上,一腿伸展一腿彎曲,一條胳膊搭在恰恰的胖肚子上。恰恰仰躺著,以兩腿岔開、雙手投降的姿勢,睡得正香。


    尚哲滿頭問號,什麽情況?他倆什麽時候關係好到同床共枕了?


    盡管不可思議,尚哲還是體貼地關上了門,留給他們一個詭異而安靜的二人世界。


    “尚哥!”


    剛回頭,尚哲就見小孫手上抓著手機,一臉焦急。


    他怔了怔:“怎麽了?”


    小孫像是要急哭了,雙下巴不停地抖動:“我媽出車禍了!現在在a市的第二醫院!我得回去!我……我能不能請幾天假?”


    這不是小事,尚哲心裏也是一驚,立刻道:“當然可以,你趕緊回去吧,不要慌,別著急,先問問具體什麽情況,不要自己嚇自己。”


    “知道了,謝謝尚哥!”


    小孫說著胡亂收拾起自己的隨身物品。


    尚哲從自己錢包裏拿了三千塊錢給他:“我這兒也沒多少現金,這些錢你先帶著。”


    “不用了尚哥……”小孫連忙推拒,


    “拿著,先拿去救急。”尚哲硬塞給他,“我是你老板,這就當是我這個做老板的一點心意,你要真過意不去,回頭再還我就是。我讓小惠在網上給你訂高鐵票,你直接去火車站。”


    “謝謝,尚哥你真好!”小孫感動得不行,千恩萬謝地走了。


    人有旦夕禍福,尚哲感慨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小孫走了,恰恰誰來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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