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且不管網上如何議論紛紛,一個月後,《永晝》的審批手續終於下來了。


    事實上劇組在播出那期《狂奔之心》之前就得到了比較確切的消息,要不也不會提前把宣傳片放出來。這是個好消息,但同時也意味著尚哲又要趕赴片場了。


    尚哲從丁旗那裏接到通知,兩天後就要去天都影視城參加剩餘劇集的拍攝,所以他能在家裏陪恰恰的時間屈指可數。接這個電話的時候他刻意去了陽台,可是一回身就看到恰恰從兒童房跑出來了,就站在陽台的推拉門後麵仰著腦袋看他。


    尚哲收起手機,摸摸他的頭:“恰恰怎麽了?”


    恰恰拽拽他的褲腿:“爸爸抱……”


    尚哲蹲下來,恰恰立刻伸出肉肉的小胳膊摟住他脖子。尚哲一手托著他的屁股把他抱起來,恰恰就這麽窩在他懷裏,摟他摟得緊緊的,熱乎乎地貼著他不撒手。


    看他這樣,尚哲知道這孩子大概聽到了些什麽,心想早晚要跟他說的,也就不打算隱瞞,他拍拍孩子的背道:“爸爸後天要出去工作了,恰恰在家要乖乖的知道嗎?”


    恰恰搖頭:“爸爸不去!”


    尚哲哄著:“不去不行啊,爸爸不去工作就沒有錢給恰恰買玩具了。”


    恰恰又朝他懷裏拱了拱:“不要玩具了……爸爸不走……”


    孩子說話帶著哭腔,尚哲心疼得不行,恰恰沒了媽媽,就跟他最親,他哪裏舍得丟下他不管,可是又沒別的辦法,他去外地拍戲,沒個把月根本就抽不出空回來,這一個月一個月的,恰恰還這麽小,他心裏也難受得很。


    尚哲抱著他回兒童房,花了半天時間才轉移了他的注意力,不過恰恰也有自己的小心眼,他現在看到尚哲去哪兒就要跟著。


    尚哲燒飯他就站在他旁邊自己擺弄小汽車,尚哲上廁所他也扒在門邊看著,尚哲要出門的話那就更不得了了,他非要掛在他身上一起出去,生怕他爸爸一出門就不回來了。尚哲心軟,拿他一點轍都沒有。


    去影視城的前一天,鄭嘉言來了,進門就見恰恰猴在尚哲身上,爸爸長爸爸短地嘰嘰咕咕,尚哲就任他賴在自己身上,手腳不便地收拾東西。


    鄭嘉言拍了拍小東西的屁股蛋兒:“幹嘛呢?別妨礙你爸爸!”


    恰恰回過頭,木著臉看看他,又扭過去跟他爸爸膩歪,壓根沒把他放在眼裏。


    鄭嘉言看不下去了,叉著恰恰圓滾滾的腰把他從尚哲身上撕下來:“怎麽這麽不聽話,要找揍麽?”


    恰恰跟他對視了幾秒,蹬著小腿發脾氣了:“走,你走!要爸爸!”


    “你要你爸爸,我也要你爸爸,可是你爸爸馬上要走了,怎麽辦?”


    “……”恰恰愣了一會兒,最近一提他爸爸要走他就不高興,當場眼淚就要掉下來了,大聲道,“爸爸不走!爸爸要恰恰!”


    “你爸爸明天就走了,把你丟下來。”鄭嘉言無情地說。


    “哇啊!”恰恰傷心極了,立刻嚎了起來,他覺得這個叔叔怎麽這麽討厭,他爸爸才不會丟下他不要的,費力地扭著身子,恰恰哭得臉都紅了,“爸爸……爸爸抱……”


    “你惹他幹什麽!你來就是給我添亂的嗎?”尚哲一個頭兩個大,放下手裏的衣服,把恰恰接過來,“恰恰不哭了,乖啊……”


    恰恰嚎了幾聲就轉成了抽噎,埋在尚哲脖子裏一抽一抽的,看著特別可憐。尚哲抱著恰恰坐下,拍撫著讓他冷靜下來。


    鄭嘉言看著這對父子皺了皺眉:“這是慣出來的新毛病?”


    尚哲歎了口氣:“我要走,孩子舍不得,跟塊牛皮糖似的,黏人。”


    恰恰哭一半咂咂嘴:“爸爸,糖……”他聽到什麽糖了。


    “沒有糖,沒你什麽事啊。”尚哲給他擦擦眼淚鼻涕,問鄭嘉言,“你來找我什麽事?”


    “上次我就想跟你提這件事,結果被別的事情打斷了。”鄭嘉言道,“既然孩子這麽黏你,你有沒有想過把孩子帶去片場。”


    “帶去片場?不行,太不方便了。”


    “住酒店的話當然不方便,我在天都影視城投資了一個地產項目,在那邊有一套房子,你們可以住在那裏,離片場也近,也方便你照顧恰恰。”


    “住你的房子?不……”


    “你先別急著拒絕,你想想,你們這個是周播劇,時間緊張,工作量大,你往後幾個月都未必能抽出時間回a市。你看這孩子現在這模樣,你是能忍了,他怎麽辦?到頭來給孩子留下個被爸爸拋棄的心理陰影,你後悔都來不及。”


    恰恰有點哭累了,蜷在他懷裏眼睛要閉不閉的,尚哲低頭看看他,就有點動搖。恰恰對他很依賴,這次之所以會這樣,就是上次他走了之後留下的後遺症,把孩子交給他父親和譚姨照顧固然可以,問題是恰恰肯定不得消停,還得吵著見他,而且他怕自己和恰恰的流言會給二老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房子夠大,你還可以讓小孫一起過去,有什麽事你也能照應到。”


    尚哲想了一會兒,做了決定:“好吧,不過我不白住你的房子,我付你租金,咱們該怎麽簽合同就怎麽簽合同。”


    “就知道你不會老老實實接受我的好意。”鄭嘉言遞給他門禁卡和鑰匙,“我先把地址和鑰匙給你,你明天就可以帶著恰恰去住,之後我會讓方秘書給你帶合同。”


    “嗯,那就這樣吧。”


    “公司還有事,我就先走了。”


    “不在這兒蹭飯了?”尚哲笑問。


    鄭嘉言不答,扳過他的臉,在他唇上親了口。


    恰恰本來都要睡著了,被這一幕驚醒,立即伸手去推鄭嘉言的下巴,警惕地瞪著他。


    鄭嘉言眯了眯眼:“你個沒良心的,跟你爸爸一樣欠揍。”


    第二天小惠來接尚哲,就看到他拖家帶口的,手裏抱著恰恰,後麵跟著小孫,還有三大箱行李,一股腦兒全搬上車。


    小惠道:“你這是要搬家嗎?怎麽帶這麽多東西?”


    “恰恰跟我一塊兒去,小孩子東西多。”尚哲把恰恰固定在兒童座椅上,再給自己係上安全帶,“走吧,到這個地址,我在片場附近租了套房子。”


    “租了套房子?”小惠看看地址,發動車子,“天都上城……這地方是新開發的吧,房價也不便宜呢,多大的房子啊,你多少錢租的?”


    “是嗎?”尚哲昨天晚上睡不著,跟鄭嘉言閑聊扯皮,把房租給敲定了,“140平米的躍層,1000塊錢一個月吧。”


    “1000塊錢?!”小惠驚得方向盤一晃,“這是哪兒找的冤大頭,你別被人騙了啊!”


    “沒有,你放心吧,就是熟人價。”


    “哪個熟人?”


    “這個啊……”尚哲支吾著不想回答,轉頭去拿恰恰當擋箭牌,把他的玩偶偷偷藏在自己身後,“恰恰你的小羊呢?小羊被你扔到那裏去了?”


    “小羊……”恰恰蹬蹬腿,這邊看看那邊看看,最後看到小羊的腦袋從他爸爸身後露出來,咯咯笑著要去拿,“爸爸……”


    小惠從後視鏡瞟他一眼,拖長了聲音:“哦——”


    尚哲用小羊戳戳恰恰的大胖臉:“哦什麽哦。”


    小惠道:“尚哥,都說了我懂的,你不用遮遮掩掩的。”


    尚哲想辯解,又憋不出話來。


    小孫全程開啟禁言模式,十分有職業道德。


    到了地方,尚哲按著門牌號找過去。


    小區確實是新小區,入住率還不高,那間房子在12樓,尚哲拿鑰匙開了門,裏麵顯然已經請人打掃過了,處處幹淨亮堂。


    恰恰到了新環境,好奇地拉著他爸爸巡視了一圈,一眼就看中了躍層二樓的小房間,裏麵有鋪著海豚床單的小床,還有專門給他擺玩具的架子,東西都是新的,鄭嘉言考慮得很周全,應該是早有準備。


    樓上樓下總共四個房間,空間很是寬裕,這地段又緊鄰影視城,的確很方便。於是尚哲、小孫和恰恰就這麽安頓下來,小惠不跟他們摻和,還是住酒店。


    這下恰恰終於不鬧了。


    雖說尚哲拍攝工作很忙,但至少每天能回家一趟,恰恰能看到他爸爸的真人就高興,其他都無所謂。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吃喝喝睡睡玩玩,小孫還會帶他逛逛影視城的景區,隻是不大往片場那邊去,怕招惹到八卦記者。


    這天拍完最後一場夜戲,第四集的拍攝告一段落,接下來就是後期剪輯的事了。晚上黃金時段電視台首播《永晝》的第一集,不過他們收工太晚,劇組成員都沒趕上看,隻知道網上反響不錯,話題討論的熱度已經上了排行榜第三。


    很快這邊得到消息,說首集收視率突破了2,樊導心情大好,當即大手一揮:“明天劇組放假一天,大家調整好狀態,再接再厲!”


    緊跟著就是一片歡呼聲。


    尚哲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家呢,郝野過來一胳膊箍住他脖子:“走走走,難得休息,陪兄弟喝一頓去。”


    尚哲本想拒絕,但看到郝野鬱悶至極的臉色,想了想還是不掃他的興了。今天一天郝野的狀態都不好,肯定是心裏有事想找人說說話。這時間回去恰恰也睡了,尚哲就打了個電話給小孫,又跟小惠說了下,兩人稍作偽裝,在附近找了個酒吧喝酒去了。


    酒吧光線昏暗,他倆找了個不惹人注意的角落邊喝邊聊。


    郝野幾杯酒下肚,整個人亢奮起來,話就更多了:“哲子,你說我窩不窩囊,影帝沒爭過人家,女朋友還被搶了。他們不要臉地秀恩愛,我這被綠的有苦不能說,人前還得笑臉相迎,臥槽,真是憋屈死我了!”


    尚哲聽得一頭霧水:“不是,阿野,你說了半天,我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哪。”


    “呐呐呐你自己看!”


    郝野煩躁地把手機杵到他跟前,尚哲看了下,是當日熱點話題排行榜:“哎喲不錯啊,咱們的電視劇排到第二啦!”


    “誰跟你說這個了!看排第一的那個!”


    “哦哦。”尚哲念出來,“趙冬誠賈希公開承認戀情……趙冬誠?就是上屆的金膠獎影帝吧?跟你一起入圍的那個?”


    “對,就是那個孫子!”郝野忿忿,“影帝這事我就不跟他計較了,他能擺平評委那也是他有本事,可他媽的這貨還搶我女朋友!這個能忍?”


    “你女朋友?這個賈希啊?”尚哲點進去看看照片,長得還行,挺清純的,“這個賈希是誰啊?你跟她談多久了?”


    郝野悶了口酒:“你剛回國,你不知道。這女的前年出道,還是我拉她一把的,當時我真挺喜歡她的,覺得她傻萌傻萌的。跟她談了快兩年,公司沒讓我們正式公開關係,不過真消息假消息也放出去不少。誰知道,這女的抱著我大腿躥紅了,轉頭就把我給綠了,跟博瑞斯特的趙冬誠勾搭上,還跳槽過去了,媽的,所有人都在看我笑話!”


    這是夠鬱悶的……


    尚哲拍拍他的肩,安慰道:“算了算了,想開點阿野,這就跟你那個影帝頭銜一樣的,該你的就是你的,不該你的也強求不來。人家小姑娘要在娛樂圈混出頭也不容易,你就當做了回善事吧,隨他們怎麽折騰,咱自己過自己的,不跟他們慪氣啊。”


    “你說我圖什麽啊,哲子,你跟我說實話,你說我是不是真不如那個趙冬誠!”


    “哪兒啊,你哪兒不如他了?你比他年輕,長得比他帥,拍的電視劇收視率都破2了,我一點也沒看出來你哪兒不如他了。是那女的瞎了,以後鐵定得後悔!好了兄弟,不氣了啊,少喝點,當心明天頭疼。”


    “沒事兒沒事兒,我自己有數……”郝野似乎心情好了點,想起來什麽,問他,“別光說我啊,哲子,你打哪兒冒出來個兒子啊?洋妞生的?長啥樣?”


    “不是,純種中國仔,你要看看照片不?”


    “來來來,給我看看!”


    尚哲從手機裏翻出照片給他看,語氣頗為自豪:“這是他在海洋館拍的,他最喜歡小海豚了,這張是他一周歲的時候拍的,抓周抓了個鋼鐵俠,我也不知道他什麽意思,哦還有這張,那時候還不會走路呢,萌吧!還有……”


    郝野嗬嗬笑起來:“真不愧是當爹的人了,看把你說起兒子這傻樣。嗯嗯,小家夥真可愛,感覺長得挺像你的啊,他媽媽呢?怎麽沒看到他媽媽的照片?”


    “這事情吧……有點複雜,總之現在是我一個人帶孩子……”


    “哦……”郝野看他不太想說,以為他有什麽感情創傷,就沒刨根究底,又叫了幾杯酒道,“別想那麽多了,難得出來放鬆下,再喝兩杯吧。”


    郝野臉上通紅,尚哲知道他有點醉了,勸道:“差不多行了,阿野,要不要打個電話讓你助理來接?”


    “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沒問題的,先喝個夠。”


    結果這個口口聲聲說沒問題的,兩杯酒下肚,徹底暈乎了,又嚷嚷著要叫酒。尚哲趕緊攔住他,摸出他手機找他助理的電話,嗯,他助理叫什麽來著?


    尚哲也有點喝多了,隻是神智還算清醒,這邊還在翻通訊錄,突然一個電話打進來,他眯著眼睛看看,來電人叫“齊明章”。


    齊明章?這名字有點熟,不過一下子想不起來……


    尚哲也沒想那麽多,順手接了:“喂?”


    那邊頓了一下,沉聲道:“你是誰?郝野呢?”


    尚哲的大腦反應有點慢,順著對方的話就答了:“我是尚哲,郝野喝醉啦。”


    “你們在哪?”


    “等等,你是誰啊?”尚哲還殘存了一點警惕心。


    “我是他老板。”那邊聲音聽起來不太友善,追問了一遍,“你們在哪?”


    “他老板……”尚哲隱約記起來了,這個齊明章好像是郝野所在的大齊影業的執行總裁,那他應該知道怎麽把郝野領回酒店吧,“我們在基地酒吧,你找人來接一下他吧。”


    “在那等著。”那邊硬邦邦地回了句,就掛了電話。


    尚哲對著電話撇撇嘴:“拽什麽拽,當老板了不起啊。”


    郝野半趴在桌上,不知道在嘟囔什麽,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兒,尚哲守著他,在沙發上呆呆坐了會兒。他感覺自己可能也喝高了,腦袋暈呼呼的,看什麽都在轉,心想著一會兒送走郝野就打車回去。


    大概過了十分鍾,來接郝野的人來了,不過不是他的助理,而是他的老板齊明章。


    尚哲見過這人幾麵,印象中挺不好相處的,但是從他親自來接這一點上看,他對郝野還是挺重視的。


    尚哲吃力地把郝野架起來,齊明章胳膊一伸把人攬過去:“我來。”


    尚哲看看他,又看看最迷糊的郝野:“哦。”你來就你來。


    三個人走到酒吧門口,齊明章問尚哲:“喝成這樣,他跟你說什麽了?”


    尚哲被他那眼神看得毛毛的:“他說趙冬誠和那個賈什麽的秀恩愛,他看了不爽。”


    齊明章“嘖”了一聲:“白癡。”


    “嘿,你罵他幹什麽啊……”尚哲正要給自己兄弟抱不平,就聽旁邊有人喊他名字。


    “尚哲?”


    “嗯?”尚哲回過頭,扭脖子的時候眼前景象還在打轉,轉著轉著,把一個熟悉的人轉到他跟前來了,“鄭嘉言?哎?你怎麽來了?”


    鄭嘉言沒理他,對齊明章點了個頭:“齊總。”


    齊明章回禮:“鄭總。”


    尚哲不耐煩聽他們總來總去,湊到鄭嘉言麵前又問:“你怎麽來了,你不是在a市嗎?”


    鄭嘉言把他拽過來:“我來這邊出差,小惠告訴我你跑酒吧喝酒了,不好好拍戲,沒事喝什麽酒,是不是又想惹個什麽事上頭條?”


    “我陪阿野來的。”


    “哲子……今天謝謝你啊,回家……嗝……注意安全。”郝野聽到尚哲提到自己,大著舌頭叮囑他。


    “阿野?”“哲子?”


    鄭嘉言和齊明章同時反問,兩人互看一眼,電光火石,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人拖走一個,再不讓這兩個醉鬼湊在一起聊廢話。


    鄭嘉言把尚哲拎上車,直接開回了天都上城的房子。


    小孫聽到樓下動靜,出來看了一眼,又默默地縮了回房間。恰恰早就睡著了,他現在也應該趕緊睡著,堅決不打擾那兩人。


    鄭嘉言把人帶進樓下大臥室,給他把外套脫了,倒了杯溫水讓他喝。


    尚哲其實醉得並不厲害,還能很有邏輯性地跟鄭嘉言聊天。


    “什麽事啊,還要你親自跑來出差。”


    “天都影視城要擴建,幾個項目招標,我和齊明章都是為了這事來的。”


    “哦。”


    “還有個跟你的合同要簽,我不親自來,豈不是很沒有誠意。”鄭嘉言拿出一份租房協議書,放到尚哲麵前。


    “你不要誆我啊,誰知道你有沒有在這裏麵設陷阱。”


    “我能設什麽陷阱?”


    尚哲乖乖坐在那裏喝水,一本正經地說:“比如你把房子租給我,然後把我拿來抵租金,那我不就虧大了?”


    鄭嘉言哭笑不得:“是你虧大了還是我虧大了?你值那麽多錢麽?你抵得了租金麽?”


    尚哲瞪他:“你什麽意思?租金才一千塊一個月,我堂堂一個小天王,不值這個價嗎?”


    “哦,你也好意思說,你堂堂一個小天王,租我這麽好的房子,每個月就給我一千塊錢,說出去都丟你的臉是不是。”


    “……”尚哲有點發愣,他被鄭嘉言繞進去了。


    “所以,總要有點附加條件的。”鄭嘉言拿出談判桌上的架勢,“隻不過不是金錢上的問題,是要你用實踐來償還。”


    “實踐什麽?”尚哲吞了吞口水。


    “放心,沒要把你怎麽樣,隻要在這個家裏聽我的話就行了。”鄭嘉言把簽字筆塞進他手裏,誘哄道,“現在,在這份合同上簽字。”


    尚哲努力想看看合同,但他此時哪裏看得進去,看著好像是沒有問題的,金額和期限上都沒有錯,他就糊裏糊塗地簽了。


    殊不知鄭嘉言在乙方義務裏增加了兩個不起眼的條款,一是當甲方在家的時候,乙方必須與甲方同寢;二是協議期內,乙方不得以任何理由擅自外宿或搬離,若有特殊情況,必須通知甲方。


    這裏是他的地盤,他當然要給之前自己在尚哲家受到的“不公正待遇”討個說法。


    看尚哲像給粉絲簽名一樣龍飛鳳舞地簽完字,鄭嘉言把他丟進浴室,讓他把身上那股酒味衝幹淨,還貼心地問:“你自己行嗎?要我幫你洗嗎?”


    尚哲推他出去,砰咚關上門:“我還沒醉倒那份上呢!”


    尚哲洗完澡清醒了不少,鄭嘉言也去洗了個澡,夜已經很深了,不過顯然兩人都沒有睡意。尚哲坐在床上,朝外麵努努嘴:“你去隔壁睡。”


    鄭嘉言把他剛簽完的合同擺出來,給他劃了重點,尚哲大怒:“我就知道你誆我!”


    鄭嘉言挑眉:“我的房子,我想睡哪兒就睡哪兒。”


    “嗬嗬,我就說你怎麽這麽好心,原來在這裏等著我呢。”


    “我們這叫互惠互利。”


    “算了,不想跟你吵。”尚哲拿遙控器打開電視,“我要看我們那部劇的回看,今天第一集已經播了。”


    “我陪你看。”


    鄭嘉言靠在床上,沒蓋被子,寬鬆的睡衣也沒係帶子,遮住的都是不打緊的地方,從尚哲的角度看過去,那就是大片的腹肌,流暢的腰線,還有下麵被內褲緊緊包裹的……


    “咳,開始了。”尚哲扭過頭,臉上微紅,努力把注意力轉移到電視劇上。


    因為《永晝》是周播劇,全劇還沒拍完,所以沒有製作完整的片頭曲,自然也不會有什麽打臉合輯、吐血合輯之類的畫麵。


    但主題曲《勾骨》的無人聲變奏版主旋律還是放在了片頭,編鍾敲響,漸漸急促的鼓點開啟了這部劇的序幕,琵琶聲婉轉響起。


    畫麵中,繩扣斷裂,一塊樸素的木牌從空中掉落。木牌上刻著粗糙的圖形和字跡,純黑的大背景中緩緩旋轉下降,穿過蔚藍的晴空,佛香嫋嫋的大殿,皇宮屋簷上的鎮脊神獸……畫風陡然一轉,趁著高亢的笛聲,木牌被一陣風帶去塞外,劃開漫天星辰,俯瞰滿目火光的深林,最後落在一抔黃沙中,濺起沾著鮮血的沙粒——


    沙粒翻湧,書寫出“永晝”兩個字,一筆一劃,蒼勁有力。


    什麽都還沒放呢,尚哲已經激動得坐不住了:“好帥好帥!”


    鄭嘉言不動聲色地伸出胳膊,把人攬過來,尚哲想掙開,被他捏著後頸警告:“別鬧,安分點好好看,不然就關電視睡覺!”


    劇情開始了,尚哲白他一眼,老老實實地不動了。


    第一集就是太子少微和華蒼在天德寺裏相遇的情節,鄭嘉言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看到千階台上回眸那一幕,問道:“你們那是什麽眼神,盯那麽長時間幹什麽?”


    “就、就是隨便掃了一眼啊,慢、慢鏡頭的效果而已。”尚哲莫名緊張,舌頭打結了。


    放到少微跟華蒼兩人跑到昏暗的戒律堂中躲避刺客,鄭嘉言又不爽了:“你抓他衣服幹什麽?你的角色不是什麽賢明睿智的太子嗎,怎麽這麽廢物,還怕黑?!”


    “設定就是我有夜盲症的缺陷啊,這是劇情需要……”


    此時鏡頭給了他抓著華蒼袖子的畫麵一個特寫,尚哲自己也給雷得沒話說了。其實拍的時候完全沒有這種古怪的氣氛,就是為了突出他在黑暗中無法視物的恐慌,讓他抓了郝野衣服一下,然後被郝野不耐煩地揮開了。不知道為什麽,經過剪輯處理後好像就有點腐。


    “這什麽狗屁劇本,正常拍戲我沒意見,但這種曖昧不清的情節是怎麽回事!審查的時候怎麽通過的,這種尺度也能行?”


    “唔,我哪知道怎麽回事,導演讓演什麽我就演什麽,再說這跟尺度有什麽關係……”尚哲後悔了,他就不該跟鄭嘉言一塊兒看這個,不知道現在關電視睡覺還來得及嗎?


    第一集放到後半段,少微手上拿的一塊木牌遺落了,被華蒼撿起來。


    鄭嘉言語氣不善:“哼,編劇還挺會來事兒的,這是什麽,定情信物嗎?”


    尚哲辯駁:“不是,你前麵沒看嗎?這是少微的在他老師算聖先生那邊得到的題牌,就是一塊上麵刻了算術題的木牌。哦對了,那牌子上刻的題目你仔細看了嗎?我跟你說我當時就沒做出來,題目還蠻難的,我打賭你也做不出來。”


    鄭嘉言知道他想轉移話題,沒戳穿他:“說。”


    尚哲鬆了口氣道:“古文文縐縐的記不太清了,大概是這麽個題目吧:說有根木頭長二十尺,圍一圈是三尺。有葛藤長在下麵,纏木七周,頂端與木頭平齊,問葛藤有多長。我當時想了半天也沒明白,本來還以為古代的數學很簡單呢,沒想到……”


    他話沒說完,鄭嘉言已經算出來了:“841開根號吧,29尺。”


    尚哲:“……”


    鄭嘉言:“哪裏難了?”


    尚哲抓狂道:“你怎麽算的啊!怎麽這麽快!”


    鄭嘉言道:“這不就是勾股定理麽?”


    “我想好久才反應過來是勾股定理啊,而且怎麽可能這麽快算出來,不是20除以7的平方加上3的平方開根號再乘以7嗎?”


    “直接用總長算就是了。”鄭嘉言憐憫地看著他,“怎麽這麽笨?勾20尺,股是3乘7得21尺,心算一下,弦29尺。”


    尚哲不服氣地諷刺:“數學好了不起?”


    “那我們不談數學,再談談你演的劇?”


    “……”怎麽又繞回去了,尚哲頭疼道,“總之,這真的是講兄弟情誼和國家大義的劇,隻能說你淫者見淫,反正我是問心無愧的。”


    就在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鬧別扭的時候,第一集結束了。


    畫麵中的少年太子走出天德寺,一看天色,心道再不回去就完蛋了,便匆匆忙忙繞過前來援救的將軍府護衛,跑下千階台,回頭看了一眼,笑容爽朗。


    他身後是萬丈餘暉,仿佛預示著一代明君勇將的故事將要展開。


    片尾曲適時切入,卻出乎意料地不是當初定的那首,而是尚哲唱的《勾骨》。


    尚哲“咦”了一聲:“真的把烏琳娜唱的那首改成插曲了嗎?”早前導演說有意向讓《勾骨》這首歌成為貫穿全劇的主旋律,看來的確這麽做了。


    伴隨著演職員表、讚助商、下集預告定格圖片的畫麵,整首歌被完整呈現。


    尚哲自己跟著哼唱:


    千階之上劍影瀟瀟


    經文蜿蜒鐫刻


    是你掌心覆蓋的神詔


    勾股之數筆畫草草


    一方命牌所係


    曾記彼此相知在年少


    *霏霏離宮皎皎


    星辰在夜空中燃燒


    壘壁寫陣羽林折輝


    問你是否能看到


    我予你衣袍


    你與我談笑


    聽那平原之上鼓聲傳來


    鐵騎踏響震徹山海


    鏽劍立地枯骨成佛


    君之萬裏河山不朽


    吾之戰旗屹立邊疆之外


    死敵之血在戰場上鋪開


    回首家國再無陰霾


    黃沙一落白骨生根


    君之繁華盛世入夢


    吾之魂靈永世鎮守徘徊


    一方命牌所係


    曾記彼此相知在年少


    縱你再也看不到


    我予你衣袍


    你與我談笑


    “唱得不錯。”鄭嘉言評價,“演得一般。”


    尚哲衝他呲呲牙:“我還沒發力呢,後麵我的演技更好!”他看了眼時間,用遙控器關了電視,“看完了,都一點了,睡覺睡覺!你往那邊去點啊,別耍流氓。”


    “我看你精神還不錯麽,果然還跟以前一樣,喝點酒就興奮。”鄭嘉言順手關了燈,沒刻意“往那邊去”,就躺在了大床的中間偏左。


    適量的酒精確實讓尚哲的意識興奮著,但他的身體已經很困倦,結果就是他懶懶的躺在那裏,望著黑暗中的天花板發呆,腦子裏亂七八糟的,一會兒是《永晝》的劇情,一會兒是恰恰,一會兒是鄭嘉言。


    不知是不是離得太近,尚哲感覺身旁那人的體溫穿透空氣傳遞了過來,呼吸就在他的耳邊,惹得他半邊身體都要麻了。他有意側過身去,拿後背對著鄭嘉言,誰知反倒暴露了更多可乘之機,下一秒,方才還隔著一段距離的火熱軀體就貼靠了上來。


    “鄭嘉言……”他想用警告的語氣,發出的聲音卻是底氣不足的。


    鄭嘉言手臂搭上他的腰,不容拒絕地把他往自己懷裏勾了勾:“既然睡不著,不如做點別的事了。”


    尚哲胳膊肘往後捅:“熱死了,你、你離我遠點,我不想做別的事,我就想睡覺。”


    “是麽?”鄭嘉言在他後頸落下一個吻,明顯地感覺到尚哲的輕顫。


    尚哲本能地繃緊脖頸,鄭嘉言張口含住他突起的頸椎,舌尖舔過,牙齒在皮膚表麵來回扯咬。他聽到尚哲的呼吸逐漸粗重,胸腔起伏,像是竭力壓抑著什麽。


    “你夠了,鄭嘉言……”


    “我看你也是憋了很久了,不想放鬆一下?”


    對此刻的尚哲而言,鄭嘉言的聲音就像是惡魔的蠱惑,明知危險,又難以抗拒。


    橫過他腰間的手越發放肆,幹燥的掌心撫摸過他的胯骨,在肚臍附近流連片刻,又劃過小腹,如同在他身上放下了細小的火星,一陣陣酥麻襲來,血液朝著身下湧去。


    “嗯……鄭嘉言你個禽獸……別摸了……”


    鄭嘉言任他罵著,手指勾開了尚哲內褲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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