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範靈珊的哭腔依舊在耳邊久久回蕩著不曾停歇。


    的確沒想到,月餘未見,那位阿姨便已天人永隔。


    倒說不上多麽難過,畢竟他與那阿姨隻見過寥寥數麵,甚至話也不曾說過幾句,為了得到那位阿姨的器官捐贈,陳光更一手開出天價,該給的好處也是給足了的,不欠著人什麽。


    可到如今當得知人家真撒手人寰之時,陳光卻隻覺著無比悵然。


    和許多人相比,自己的前半生或許算不得多麽幸運,好好一富二代,莫名其妙的家裏就破產了,老媽就重病了。


    但自己更是無比幸運的,在生命裏最難熬的時候,琉璃帶著通天聖杯從天而降。


    雖然這位神皇很坑,但終究是一邊在坑自己,一邊在幫自己,短短兩個月時間過去,自己已然鹹魚翻身。


    所以自己與範靈珊相比,簡直幸運得不可同日而語。


    世上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子欲養而親不待,自己費盡周章曆盡千難萬險,終究是把老媽的命給救了回來。


    可範靈珊母親的病卻不同,現代醫學還沒發達到可以給人換腦袋的程度,沒得治。


    水果和補品這些,他順手就扔給路邊的乞丐了,再到路邊順手買上一個花籃,再用素色紙封包下厚厚一疊現金,陳光一路小跑著回了酒店。


    臨出門前給華玲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晚上回來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了,讓她自己注意安全,別輕易開門,旋即陳光便發動車子,直奔距離嶺上縣城大約五公裏的三聖鎮。


    範靈珊母親的靈堂。就正擺在鎮子的大街上,大約開進去不到兩三百米就能瞧見。


    範靈珊一身素縞盤膝跪在靈堂中,低垂著頭。死死捏著手機,時不時抽泣哽咽一番。原本清秀漂亮的臉蛋,因為哭紅了眼睛變得格外淒涼。


    一個又一個人在她耳朵邊不斷呱噪,範靈珊的眼神有些麻木,迷惘,不知所措。


    這三天,她實在見識到了太多太多在她認知以外的事情。


    三天之前,母親在苦苦支撐了許久後,終於走完了她痛苦的一生。


    範靈珊永遠也記得她在臨死前死死抓著自己的手說的話。“無論如何!無論別人說什麽!錢,你絕對不能鬆口!一分錢都不能鬆口!哪怕你真的將來想幫哪個親戚,但起碼我要求你在大學畢業之前,一定不能鬆口!”


    範靈珊不是很理解母親為什麽會這樣安排,因為在她看來,這筆錢既然是母親用她的腎髒換來改善全家人生活的,自然就應該拿出部分給父親,給爺爺奶奶,給其他親戚。


    “珊兒,你聽我說。你不明白人性。你性子一貫軟弱,隻要你送了一次口,這些人就會用各種各樣的理由。不斷的逼迫你,要挾你,一直到將你啃得一幹二淨為止!”


    說完這句話之後,範靈珊的母親便徹底斷了氣。


    當初範靈珊其實給陳光撒了謊,臨時變卦將****許給另一家人,根本就不是她的主意,同樣是她母親的主意,隻是她覺得愧對於人,又不想讓母親承受了這罵名。才故意在陳光麵前那般說謊。


    但陳光對此是隱約猜得到的,他和範靈珊聊得不多。可一眼就瞧得出來這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女,哪能做得出那麽出爾反爾的事情。


    “小珊你不能這樣啊!你媽生病這段時間。二姨在一旁忙上忙下,出人出力,現在你媽媽終於走得踏踏實實。這四百萬你可能不能一個人揣包裏去了啊,再說了,你大學都還沒畢業,沒什麽社會經驗,萬一你給人騙了怎麽辦?”


    這範靈珊最近兩年隻見過一眼的二姨在拉著她說話,範靈珊隱約記得一年前她送了自己家一包快爛掉的蘋果。


    “小珊,你堂哥最近快結婚了,家裏婚房還沒著落,你也知道,我們農村裏沒個房子哪能娶得到媳婦,你堂哥這一輩子就指望這一次了啊!姨娘我也不厚著臉皮和你要錢,我給你寫條子,我借二十萬總可以吧?不是不還的呀!”


    “小珊,做手術那幾天可是伯伯陪著你們一起去的啊,要不是伯伯幫你們撐著場麵,那個有錢人肯定會賴賬的啊!”


    “小珊你這人怎麽這麽自私!”


    這三天,類似的話簡直就像噩夢一樣在範靈珊耳朵邊翻來覆去,從她母親立下遺囑,讓銀行把存著四百萬現金的賬戶完全過戶到她名下之後,範靈珊就覺得身邊的親戚們徹底變了。


    她覺得很茫然,她內心深處其實並不想太過自私,但那又是母親的遺言,如今母親屍骨未寒,哪怕她再軟弱,她也不想輕易違背。


    可她已經撐三天了,她覺得自己再也撐不住了。


    至於她父親的處境,恐怕比她也好不到哪裏去。


    同樣也有一大群人圍在她父親身邊,說著什麽那麽多錢怎麽可能給一個小孩子拿著,你這當爹也不管管。


    各種七大姑八大姨從很久之前就在範靈珊父親耳朵邊吹著風,如此行為在這三天徹底達到巔峰。


    終於,範靈珊的父親坐不住了,他被人說服了。


    他覺得,大家都是一家人,別人有困難應該多幫扶一下嘛。


    他渾然忘了,範靈珊母親病入膏肓之際,這些此時一個又一個說得比唱得好聽的親戚們全都躲得遠遠的,直到捐腎的事情徹底塵埃落定之時,這些親戚才一個又一個從莫名其妙的地方冒了出來,一副我對你好到巴心巴肺的樣子。


    “小珊,你聽爸的,咱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人。這麽多錢,你一個人也花不完,是該拿出來給大家夥分潤著點,咱們一家人,不能太自私啊!”


    範靈珊依舊死死捏著手機,一臉呆滯的看著父親,“爸,忘恩負義?媽生病的時候,他們可沒怎麽幫過我們啊!媽勉勉強強做手術那些錢,不都是你把家裏的東西全抵出去貸款來的嗎?他們幫了我們什麽啊!”


    範靈珊老爹一呆,好像還真是這麽一回事?


    “小珊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咱們範家哪有你這種人!我跟你說,你這是違法!一家人的錢,本來就該一家人分著用!”


    “就是!我們可以到法院去告你!你得坐牢!”


    “你今天不把這事情給定下來,休想再去讀大學!”


    終於,似乎有人坐不住了,狠狠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此人的爆發仿佛點燃了鞭炮的引線,一時間諾大的靈堂裏猛然鬧騰起來,越來越多的人拍案而起,撲將上來。


    好似範靈珊真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般。


    這些往日裏熟悉的親戚,變成了妖魔鬼怪,變成了吃人猛獸,他們一個又一個的撲了上來,拉扯著她的衣服,撕扯著她的頭發。


    她不太明白這些人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自己母親留下的遺產,立下遺囑,父親也簽字同意了的,為什麽要分給這些平日裏基本沒什麽交集的親戚呢?


    我這真的是違法?


    也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範靈珊給人從後麵狠狠一把扯住頭發,掀翻在了地上。


    靈堂裏一時間雞飛狗跳,隱隱綽綽的人影在夜燈照射下投到靈堂外麵的白幕上,讓剛剛停下車來的陳光看著簡直以為自己走進了地府。


    這什麽情況?


    他不禁怒意勃發,有人來這靈堂搞事?


    早聽說有人在搞靈堂的時候被社會上的混子威脅敲詐了,不曾想今天自己居然見了個現行的!


    都說死者為大,這些人找死了吧?


    哥的麒麟臂開始隱隱作痛,哥要血染雙手了啊!


    他重重拍上車門,一手提著花籃快步衝了過去,也沒怎麽看清楚裏麵到底什麽情況,隻大喝一聲,“都住手!”


    陳光中氣十足的聲音反而壓過了喧鬧的人群,不少正拚命往裏麵湊的人渾身一個激靈,回頭茫茫然看著他。


    “這人誰啊?”


    “這不就是那個……那個給了靈珊媽四百萬的有錢人嗎!”


    倒還有人記得陳光,這些腦子靈活的人頓時眼睛一亮,難道這有錢人也聽說靈珊媽去世了,念著恩情又趕著上來送錢了?


    人群中果然有人小聲念叨著,“這年輕人很大方的,大家快別鬧騰了。上次他到病房來溜達一圈,就給送了十萬塊!”


    這話果然管用,人群裏立馬就有個長輩模樣的人整理了一下給弄亂的衣衫,笑嗬嗬的往前麵迎過來,“這位……就是陳先生吧?您好您好,久仰大名,我是靈珊的大伯。”


    這人話剛說完,旁邊又猛衝過來一人,將這大伯撞開,伸手就想來抓陳光的手,“陳先生你好,我是靈珊的小叔範誌同。”


    原本圍在範靈珊身邊的人,一時間又轉移了目標撲向陳光。


    雖然範靈珊身上的錢更多,但她人一直在這裏,今天實在談不成,改天繼續就是了。


    可這位主卻不一樣,人家來一次說不定給了錢就走,往後可就沒什麽打交道的機會了。


    上次他隻是到病房裏探望一圈就給了十萬,現在人都死了,沒個二十萬拿不出手的吧?


    陳光無比茫然,怎麽和自己想象的情況不太一樣?


    剛才到底是怎麽鬧起來的?


    “範靈珊呢?”


    陳光問了句,沒等人回答,他就瞧見了咬著牙從地上站起來的範靈珊,蓬頭垢麵,衣衫破爛,臉上也不知道被誰抓出了幾道血印子,狼狽至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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