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維趴在一堆荒草之中,背上插滿了樹枝,手裏穩穩地握著大明1式,眼睛透過槍身上的準星,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在他的前麵,兩名充當誘餌的同伴貓著腰,正小心翼翼地一左一右向前摸索著前進.


    自從深入到這深山老林之中後,戰鬥就總是在不經意之間爆發,那些芭提雅人絕不會與他們麵對麵的進行決戰,他們就像老鼠一樣,躲藏在一切可以讓人躲藏的地方向著他們這支隊伍發起襲擊,一擊不中,立刻便遠遁,茂密的叢林,複雜的地勢以及對地形的熟悉,讓他們總是能隨時隨地的發起襲擊,然後再順利地逃離.


    而明軍們手中的地圖,雖然清楚地標明了地形的走勢以及大致的方位,但具體到某一個地方,卻是不可能標注清楚的.


    這支一千人的明軍,進山半個月,已經損失了近百人,其中一半人,已經永遠地倒在了這片叢林之中,帶著他們未競的宏圖偉願以及家族的期望,不甘地死在了這裏.


    直到這個時候,江維才充分意識到在訓練之中,樊昌教給他們的那些看起來並不重要,或者有些匪夷所思的技巧是如何的重要.樊昌的訓練是簡單而粗暴的,達不到他的要求,那就是拳打腳踢外加破口大罵,雖然這不是大明的軍紀所允許的,隨軍的監察官員卻也無可奈何,因為給樊昌撐腰的是齊王殿下.報上去的關於樊昌的違紀事宜,總是被齊王殿下給壓了下來.


    那個時候的江維,心中是深恨這個來自邊軍的大胡子軍官,不知多少次在心裏腹緋這家夥絕然不得善終,他們這些人,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


    但是這一次的戰鬥,終於讓他清醒了過來.也更深地理解了樊昌掛在嘴邊的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的口頭禪.


    從第一次戰鬥到現在,他已經靠著樊昌教給他的那些東西,至少救了自己三次性命了.對於樊昌的怨恨早已經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則是感激之情和滿心滿意的佩服.從實戰之中一步一步爬上來的軍官,就沒有一個是孬貨,都是有著實實在在的本領的.


    眼前一道光亮閃過,江淮猛然抬頭,看向剛剛發出光亮的地方,那是一株大樹,冠蓋如雲,大樹足足需要兩人合抱才能圍得過來.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手裏的大明1式悄無聲息地抬高了槍口,那上麵躲藏著敵人,剛剛那人悄悄地撥開了樹葉監視著正在接近的他的同伴,卻不曾想,他手裏緊執的利刃卻反射光線,讓他逮了一個正著.


    兩個同伴正在接近,樹上的人終於將樹葉完全扒拉開來,他們是想樹上直撲下來襲擊自己的戰友.


    看著那露出來的身形,江淮穩穩地扣動了扳機.


    一聲清脆的槍響伴隨著一聲慘呼,那個剛剛露出半個身子來的芭提雅人一個倒載蔥從樹上掉了下來.聽到槍響,兩個同伴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便向兩邊一個翻滾,半跪而立,舉槍對準了剛剛有人掉下來的大樹.


    吼叫之聲從附近的樹上傳來,連續有人從樹上跳了下來,揮舞著刀槍向著這兩名士兵撲來.


    江淮沒有動彈,隻是移動著手裏的大明1式,連續開槍,他的槍法已經極準了,在隊伍之中,也隻有他,還能與統領樊昌較量一下準頭.


    五發子彈,便是五條性命.


    前麵的兩個同伴,此時已經縮到了一棵樹後,舉槍向著撲來的人射擊,連續倒下數人之後,那些人終於感到了畏懼,草從晃動,那些人向著遠處遁去.


    三人呈一個三角形,各自舉槍對著前方,並沒有向前追擊,在早前的戰鬥之中,就是因為有人因為貿然的追擊,而掉進了那些芭提雅人的陷阱之中,白白地丟掉了性命.


    遠處響起了連續不斷的槍聲,很顯然,那些逃跑的人,撞到了另外的小組手中.


    槍聲終於停止,片刻之後,茂密的林子之中傳來了斑鳩的咕咕之聲,江維終於鬆了一口氣,從草從之中站了起來,另外兩名同伴也鬆了一口氣,其中一人將手指屈起放進嘴裏,回了幾聲百靈鳥的叫聲.


    草從之中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另外幾個大明士兵在稍遠處冒出了身形,兩處的人馬迅速地匯集到了一起.


    向前走了一段路之後,他們再一次地停了下來,剛剛那些逃走的芭提雅人便是從這個缺口跑掉的.江淮做了一個手勢,其它人都半蹲了下來,他從地上抓起了一個海碗大小的石頭,猛然發力向著前方擲去,石頭骨碌骨碌的在地上滾動了一段距離,前方突然傳來了啉啉的聲音,這些明軍士兵立刻便伏倒在了地上,耳中傳來砰砰連續不斷地聲音,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


    聲響停歇之後,江淮等人才小心翼翼的一路摸索了過去.


    眼前的景象讓他們心驚不已,數十枚大大小小的石頭此刻正壘積在這一片地上,打量四周,可以看到這是一個很簡易的陷阱,就是用一些樹藤將一些大小合適的樹掰彎然後再上麵放上一些石頭,雖然簡陋,但在這樣的密林之中,卻是再合適不過了.一旦觸發這個陷阱,四周十數個這樣的陷阱便會發動.縱然打不死人,但真要挨上一枚,隻怕也得當場骨折吐血不可.


    這半個月來,他們無時無刻不在與這樣的陷阱機關作著鬥爭,死亡受傷的大多數人,大多是倒在這些看起來極其簡單的陷阱之上.


    雖然簡單,但卻是最為合適的,更重要的是,在他們前進的道路之上,這樣的機關陷阱太多了.而那些芭提雅人的隱忍功夫,也讓大明士兵歎為觀止.


    遠處又傳來了鳥兒的歌唱之聲,這些鳥叫之聲,都是本地沒有的鳥類,而且每天都在變化著,而作出這個變化,則是因為在前麵的戰鬥之中,有芭提雅人模仿他們而將一整個小隊引誘了過去從而整隊殲滅了的.


    從那一次起,樊昌便在每一次全體集合之後,便改變彼此聯絡的方法.


    進入叢林的第五天開始,樊昌在連續遭遇了數次襲擊之後,便拆散了整個大隊,將一千人分成了無數一個小組前進,芭提雅人不可能大規模地集結隊伍,而自己大規模地集結反而成了對方最準確的目標.分散之後,以小單位對付小單位,依靠著明軍更精良的裝備以及更高的戰鬥素質,他們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一步步地逼近著敵人的大本營.


    走出這一片叢林的時候,眼前霍然開郎起來,那是一大片空地,已經有不少的小隊集中到了這裏.


    走出叢林的江淮手裏拎著一條長約一米的蛇,蛇身此刻正緊緊地纏繞在他的手腕之上,他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一隻手牢牢地扣著蛇的七寸,另一隻手熟練地用一把小刀劃開了蛇身,取出了蛇膽,一仰脖子丟進嘴裏,生吞了下去.走到隊伍中間,便有人笑吟吟的湊了上來,將蛇身從他的手臂之上扯了下來,霎那之間便被這些家夥們切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就這樣血淋淋的丟進嘴裏大嚼起來.


    在不久之前,這些家夥們還是一群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家夥,但到了樊昌手中之後,他們有時候,不得不吃那些連豬食也不如的東西,有時候完不成任務,連這樣的飯食也沒得吃,在進入了叢林之後,更是逮著什麽吃什麽.蛇肉,對於他們來說,可是難得的美味了.


    林中再一次走出了一隊人,這是人數最多的一批,其中還有不少的騎兵,看到領頭的那個人,本來坐在地上的那些士兵也站了起來.


    那是樊昌.


    這個不久之前還是眾人眼中活閻王的大胡子,現在已經成功地贏得了士兵們的尊敬.不到生死關頭,他們根本無法理解,樊昌填鴨式地強迫他們掌握的那些東西,原來是真可以救命的.


    這些東西,本來就是無數前輩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換回來的東西.他是最昂貴的,但卻又是最容易被忽視的,因為不經曆的人,永遠也無法體會到這些東西的用處.


    “今天我們就在這裏宿營,這裏離他們的大本營,隻有半天了.這半個月大家都辛苦了,好好地休息一天,明天發起總攻.”樊昌的話不多,總是簡單地下達一些命令或者陳述一個事實.


    “統領,要是敵人跑了怎麽辦?”


    “他們跑不了.”樊昌道:”這半個月的戰鬥,他們已經意識到即便是與我們在叢林之中決戰,也不是我們的對手,所以他們必然會利用有利地勢與我們進行一場決戰的,再向後退的話,他們可就要出山了,出了山,不還是死路一條嗎?大家紮營吧,好好地吃一頓,然後美美地睡上一覺.”


    眾人轟然應答著,開始忙碌了起來.這些軍中的常規並不需要樊昌再作吩咐,所有人都能有條不紊地做好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工作,短短的時間之內,一個營盤便成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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