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無雙極為遺憾地看著濃煙滾滾的同方城。


    羅良已經授首,跟著他出擊的萬餘楚軍全軍覆滅,周濟雲在楚軍的防線之上撕開了一個大口子,他不得不撤退了,哪怕同方幾乎已經要被他吞到肚子裏去了。


    這一次戰鬥,讓他記住了烏林這個人,原本以為是一場不算太過於艱難的戰鬥,最後打成了他軍事生涯之中最為殘酷的一場血戰,城外數裏之地,灑滿了雙方戰士的鮮血,楚軍傷亡數千人,而齊軍的傷亡應當更多一些。


    當烏林悍然下令放棄城牆之上的抵抗而全部縮到城內的時候,卞無雙就已經知道對方想幹什麽了,對方是想將城外的這種非常規的戰鬥,在城內再上演一遍。


    卞無雙倒不是害怕流血,害怕有多少損失,而是覺得有些得不償失了。自己沒有在計劃時間之內打下同方城,便已經失去了機會,現在周濟雲已經結果了羅良,如果自己還死咬著同方不放的話,對方很有可能從撕開的口子裏竄出楚境之內來一個肆意大破壞報複,馬上要到秋收之季了,沒有人願意承受這樣的損失。


    東部六郡,現在已經被卞無雙看成了自己的地盤。


    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裏,他便命令江上燕率領騎兵先行離去,以便封住那個口子,步卒也從同方城內撤了出來,雖然沒有達到最好的結果,但基本上的戰略目標還是實現了,卞無雙也算是滿意。


    周濟雲沒有勝利,他雖然幹掉了羅良以及跟隨他的部下,但同方城的損失,不會比羅良部被滅更小,對於周濟雲來說,隻能勉強算是一個平手,因為卞無雙損失掉的人手,他背靠著大楚,很快便可以得到補充,而自己,想要恢複實力,那就難得太多了,唯一的收獲就是摸到了卞無雙的底牌,以後可以有所勾連來保證昆淩郡的存在。


    楚國朝廷是這一次行動的最大失敗方,不但沒有擊敗周濟雲收複昆淩郡,閔若英還將一個心腹大將的性命丟在了這裏,失地沒有收複,削弱卞無雙的權力便遙遙無期,戰爭不結束,對於明國的依賴一時之間便無法擺脫。


    收獲最大的當然就是卞無雙本人了。幹掉了在荊湖指手畫腳的羅良,成功地鞏固了他在荊湖的權力,與周濟雲達成了一定程度的默契,羅虎羅豹麾下上萬精兵的損失,又可以讓他重新募兵來補齊這個缺口,而重新召集起來的兵馬,指揮權自然而然地便會落到卞無雙的心腹之人手中。


    至於這次沒有完成皇帝陛下交待的任務,那可不能怪自己咯,是羅良這個這家夥又將事情搞砸了,自己不得不放棄已經吃到嘴裏的肥肉回兵為羅良收拾亂攤子,擦屁股,說起來,還真是委屈巴巴的呢!


    這一場交戰雙方都不想打的戰事終於落下了帷幕,卞無雙開始斟酌詞句給閔若英寫奏章,黑鍋當然要羅良來背,同時又要充分說明周部所具有的戰鬥力極其強悍,他需要更多的兵力,更強的財力支持等等,閔若英怎麽想他並不在乎,現在的他,已經徹底站穩了腳跟,等到卞文忠將匪剿到了江南一帶,那自己的布局基本便已成形,閔若英若再想像上一次在安陽一樣玩那樣的把戲,就得好好的掂量一下能不能平自己自己的怒火了。


    卞無雙很開心,現在的日子,又似乎回到了大秦時期卞氏家族那咱掌控一切的時代了。手裏的資本愈雄厚,在未來的日子裏才會有立足之地啊。他很清楚,當明國和齊國這兩個龐然大物幹起架來的時候,自己手裏頭如果沒有相應的實力,隨時都有可能被吞得連渣渣也不剩下一點。


    周濟雲也開始在昆淩郡收拾殘局,同方損失慘重,需要重整防守,招募兵力,隨著齊國朝廷對昆淩郡的封鎖愈來愈嚴,愈來愈明目張膽,他的日子已經愈來愈難過了,他需要多方麵的來出擊來保證昆淩郡的存在,既要保證軍隊的戰鬥力,又要保證財力上的充分供應,在與卞無雙搭上線的同時,他將目光投向了與他並不交接的遙遠的明國。或者從那個地方,能得到一些他想要的東西。


    而就在他們忙忙碌碌的時候,寧知文,這個被劫擄而去的具有雙重身份的人,已經被馬豹子和石書生一路帶到了與昆淩郡接壤的齊國潞州。


    三人並肩而行,有說有笑地走在潞州的大街之上,乍一看,還以為三人是相知多年的好友,如果不是清楚內情的人,隻怕誰也不會相信,這三人中有兩個是綁匪,而另一個卻是肉票。三人如果究其根底,倒也真有一些相似之處,都是積年大盜,不過一個是在海上呼風喚雨,另兩個卻是陸地上的大佬,這一路之上,交換些搶劫心得,倒也是相談甚歡。


    直至到了一戶宅子之外,敲響了門環,馬豹子這才甚是遺憾地看著寧知文道:“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你這家夥果然不愧是咱們同道中人,雖然現在當了官兒了,但總還留了些豪爽本色,如果你還能活著的話,以後還是可以做一個朋友的。”


    寧知文微笑著道:“這就到了地頭了嗎?那咱們就說定了,你們這兩個朋友,寧某人是交定了,放心吧,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像咱們這樣的人,是不太容易死的,或者再過幾年,我還真會去你們的莊子上去拜訪一下呢,到時候二位可不要把我當敵人。”


    石書生折扇輕搖,笑道:“如果你是以個人的身份去,我們兄弟二人自然是歡迎的,如果你是以官身去,那說不定就會閉門不納,指不定還要惡語相向,拳腳交加了。”


    寧知文大笑:“這樣的話,到時候我一定會帶幾個幫手去,打架,我可不是二位的對手。”


    大門在三人的笑聲中被打開,一臉笑容的曹輝出現在三人的麵前,抱拳拱手,向三人作了一個揖:“辛苦二位先生了,寧先生,為了能請你來,曹某可是煞費苦心啊!”


    “區區一個寧知文,能讓馬石二位不遠千裏相迎,寧某人是受寵若驚,就是不知曹大人如此大費周折的把寧某人請來所為何事呢?如果讓曹大人失望了就不好了。”寧知文笑著還禮,絲毫沒有身為階下囚的自覺。“馬石二位先生雖然豪爽,但卻不太拘小節,這一路之上,寧某人可是既沒有吃好,也沒有睡好,更是連個澡都沒有好好的洗過,現在到了地頭,曹大人該準備好了吧,寧某人早年雖然吃得起苦,受得起累,不過老了卻是貪逸惡勞了。”


    “寧先生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好了,來人啊,請寧先生去沐浴更衣。”


    隨著他一聲招呼,幾個丫頭嬌笑著迎了上來,左右簇擁著寧知文便向內宅行動,寧知文卻是大笑著左擁右抱,施施然的就這麽向內裏走去。


    “寧先生,待會兒我們再一齊歡宴!”看著寧知文的背影,曹輝大聲道。


    回應他的是寧知文舉在空中搖了搖的大手。


    “一條好漢子。”石書生看著寧知文的背影,讚賞地道,轉過頭來,看著曹輝:“你想從這人身上得到些什麽,隻怕要大失所望了。此人絕不會被力服之,被利誘之,心性相當的堅韌啊!”


    曹輝一笑:“有時候想要從一個人身上得到什麽,並不見得就需要從這個人身上下手,隻要他到了我的手中,便大有文章可做了。”


    馬豹子有些厭惡地看了一眼曹輝:“這人我已經當他是朋友了,我不希望他死在你的手中,你明白我的意思?”


    曹輝哈哈一笑:“馬先生既然這麽說了,曹某自然會應承下來,像我這樣一個常年在外麵跑的人,可不想您這樣的人記恨上羅。二位,請進內奉茶,這一次千裏奔波,真是辛苦二位了,容曹某好好的感謝一番。”


    “不必。”馬豹子斷然拒絕:“曹大人的人情我們已經還了,從此之後,我們再無任何瓜葛,與你這樣的人打交道,我渾身的不自在,不舒服,還是離得越遠越好,怕與你呆久了,便忍不住出手宰了你。可一想你終究是曹大人的弟子,殺你有些對不住故人。”


    石書生在一邊道:“或者再等上些時候,你就殺不了他羅,曹大人選的弟子,根骨兒當真是頂頂好的,年紀不甚大,卻已經快要與我們並駕齊驅了。當真是武學奇才。”


    “算不上,算不上!”曹輝笑吟吟地道:“比起明朝秦風,閔若兮,曹某大大不如。二位不要忙著走,在下還有一樁生意與二位談一談呢!”


    “沒有什麽好談的!”石書生冷哼了一聲:“這一次我們出來是還人情的,人情既還,便再無牽掛,我們也不想與你再有什麽牽扯,咱們從此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看著轉身欲走的兩人,曹輝臉上笑容不減地道:“有關周延儒,烏向東兩人的事情,二位也沒有興趣嗎?”


    正欲離開的馬豹子,石書生二人的腳步立刻停了下來,緩緩地轉頭看著曹輝,臉上竟然露出了猙獰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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