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景南,大明次輔,都禦史,監察大明百官,是一個真正站在大明頂端的人物,也是下一任大明首輔的熱門人選,對於這樣的人,齊國自然是盯得極緊,隻要能搜集到的信息,都會匯集起來供齊國朝廷研究,曹雲對他自然是相當的了解。


    這位在十年前,還是一個跟著莫洛造反的小賊,被秦風俘虜之後成了大冶鐵礦的一名礦工,正是這段經曆,讓他脫穎而出,一步步的從一個小賊走到了如今幾乎權傾天下的地步。


    清廉到令人發指的地步,或者他是想用這種清廉來洗清當年不幹淨的履曆。精明,能幹,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大才,不論是在大冶鐵礦還是太平郡,都能將秦風的指示辦到完美的程度,大明一路走來,他立下的功勳,並不遜於那些在沙場之上搏殺的將軍,隻不過不顯傳於世人罷了。


    但他又是一個酷吏,上任都禦史之後,原本的禦史台,監察院便在強勢的金景南的帶領之下極速擴張,現在的監察院不但監察百官,其觸角甚至探到了商界以及民間。鷹巢國內司便是其麾下最強壯的爪牙,每天源源不斷地向這位專門負責找碴子的都禦史提供情報。


    金景南不僅僅是監察貪腐,他不能容忍一切拖慢大明發展速度的行為,其一句名言足以讓所有的大明官員瑟瑟發抖,即無功即有過。


    想混日子的官員,這位都禦史是絕不會放過的。去年一年,這位都禦史彈劾的官員中真正涉及到貪汙的不過一位,而其它的七個,理由都是不作為,屍位餐素,拿著朝廷的俸祿卻沒有為朝廷作出貢獻,這樣的人在金景南看來,比那些雖然貪腐但還是做了一些實事的官員更加可惡。


    這個理由讓齊廷上下為之瞠目,那七個倒黴的官員如果以大齊朝廷的標準來看的話,絕對是良臣啊,至少他們能讓一地平安。僅僅因為他們在任上的時候,經濟沒有發展起來,老百姓的收入沒有增加,便給他們安上這樣一個帽子打落塵埃,在大齊看來簡直不可想象。


    但在大明,這樣的事情,卻是真實的發生了。


    大明的另一位次輔,戶部尚書方大治,手腕就要圓滑了許多,這七位官員被罷官,今年便被方大治降一級派去了剛剛打下來的秦國領地,那些地方雖然極其貧困,但起點卻也很低,要做出成績來,可就容易得多了。


    “陳郡守,貴國官員,對這位金次輔應當風評不佳吧?”曹雲問道。


    “兩極分化,喜歡得喜歡得不得了,討厭的狠不得扒了他的皮。”陳也攤攤手。


    “陳郡守一定是很討厭這位金大人了?”曹雲嗬嗬地笑了起來。


    “親王殿下說錯了,對於金大人,我是既不討厭,也不喜歡。”陳也道。


    “這是一個什麽說法?”


    “很簡單啊,對於我這樣想做點事兒的人來說,金大人是一個極好的官兒,我不怕他查啊,我把武陵郡經營得不錯,經濟連連攀升,百姓一日好過一日,自然是有功的。再者我家境豪富,犯不著去貪汙。而且大明想要蒸蒸日上,自然少不得他這樣的官兒,親王殿下您想,一頭餓狼在你屁股後頭盯著時刻準備著想上來咬你一口,那個敢不快點跑呢?之所以說我不喜歡他,是因為我個性使然,我是商人出身,相信和氣生財嘛,金大人的手段太酷烈了一些。”


    曹雲有些意外地看著這位郡守,想不到他對金景南居然是這樣的評價。原本以為商人出身的他定然是油滑性子,必定不喜金景南,但現在看來卻是大為不然,所謂的不討厭,其實已經是一種肯定了。


    “外界盛傳,金大人將是下一任大明首輔的熱門人選,陳大人看來是支持金大人的了?”曹雲試探地問道。


    對於大齊來說,大明的首輔是金景南還是方大治,影響還是很大的,一個手段激烈,奮勇向上,一個是圓潤溫滑,曲折向前,兩種完全不同的治政風格,足以影響到齊國對大明的政策。現在曹雲已經深信,大齊與大明的對抗,必然是一個長期性的事情,誰也甭想在短時間內能讓對方臣服,這個時間,或許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於更長。


    陳也大笑起來:“這樣的事情,就不是我能猜度和參與得了。我隻管武陵這一畝三分地,用盡我的全部本事將他經營好,讓這裏所有的人都發財,以後皇帝陛下和政事堂的大人們覺得我還堪用,換一個地方,我便把我在武陵做的事情再重複一遍,如果覺得我不行,那我就回家去抱孫子享天倫之樂,誰當首輔,我可不在乎。親王殿下,咱們不談這些煞風景的話題了,您還是看一看我武陵風貌吧,當年您可以也來過這裏,走的時候,可沒有給我們留下什麽,現在舊地重遊,卻看一番不一樣的風景吧!”


    曹雲尷尬一笑,不管是賁寬還是這個陳也,都對當年自己下令擄掠三郡之事耿耿於懷啊,逮著機會就要譏刺自己一頓。同時也是在向自己炫耀,就算你再怎麽費盡心機,我們還是能將這些地方重新煥發新機,重新治理得有聲有色。


    這是無聲的示威啊!


    曹雲心裏有些苦澀。


    較之桃園郡,武陵郡的確有極大的不同。武陵郡看起來要繁華許多,村莊城鎮已是隨處可見,路上人流車輛也不再像桃園郡那樣稀疏。


    這裏的村莊的建設已經完全不像桃園郡那樣建成了要塞式的模樣,而是與曹雲映象中的普通村子一般無二了。


    曹雲臉上沒有什麽神色變化,心裏麵卻是波濤翻湧,不要小看這小小的變化,但這卻代表著明人的戰略方向。


    桃園郡人丁極少,多數都集中在郡城方向,分散在各處的,也都是以要塞的形式存在,這些村子,隻要進駐足量的軍隊,便會變成一個個難啃的骨頭,成為齊軍前進路上的攔路虎。但在武陵郡,這些全都沒有了。


    這說明了明人是有計劃,也有心理準備將桃園郡作為戰場的,而且,他們有信心將敵人擋在桃園郡,不讓他們踏入武陵郡一步。


    桃園郡現在發展緩慢,並不是他們沒有能力將他建得更好,而不願意在將來的戰火之中再度被毀滅。


    原本他以為明人會將昭關以東盡數作為將來的戰場,豈料明人根本就沒有這樣想。他們盡然有如此強大的信心麽?或者他們想得是兩國一旦開戰,將成為戰場的將是齊人的土地而不是他們的地盤!


    這個想法一蹦出來,就讓曹雲有些心驚。齊國國內對於與明國的戰爭,討論的向來都是如何進攻,明人會采取何種方式防禦,但很顯然,他看到的一切,都代表著明人想的與他們一樣,他們要的,也是進攻。


    在武陵郡走了三天,曹雲的心卻是越來越往下沉去。現在差不多快到農閑季節了,明人正在忙著整修道路,大肆興建水利工程,讓曹雲心驚的不是這些設施,每到農閑時候,齊國也會做這些,他心驚的是那些明人的態度。


    他們是快樂的,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勁頭十足地揮舞著他們的工具,時不時地還能聽到鄉村小調,那些小調有本地人的,也有秦腔,還有曹雲完全聽不懂的蠻人俚曲。這個地方匯集了不同地方的人,但他們卻融洽的生活在一起。


    齊國完全做不到這一點,不說別的地方,單是常寧郡一地,本地上與被強迫移居過去的前越人之間,每年爆發的衝突便數不勝數,有時候甚至要動員軍隊來鎮壓,官府的偏向更是導至了前越人的離心離德,以至於逃離事情不時發生。鮮碧鬆為此也是傷透了腦筋,因為追擊這些逃民而與明軍發生的衝突而導致的傷亡都不是一個數字。


    而且,齊人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哪裏能有如此歡快的情緒。對於齊人來說,每年的徭役是他們最難熬過的時候,艱苦的勞作不說,還是自帶糧食,為了避免勞役,齊人可是花樣百出,而那些掌握徭役權力的官員,則借此發家致富。


    明人是沒有徭役的,他們的這些事情,一般都是采用兩種方式,一種是承包給商人來做,另一種就是仍然由民眾負擔,但卻付給民眾薪水,但在齊國,這都不太現實。上千年傳下來的規矩,裏頭有著太多的利益糾纏,想要改變,又談何容易?


    “親王殿下,離武郡郡城已經不遠了,今天我們就可以抵達。現在武陵郡城,比起過去,可是大大不同了呢!”陳也在馬上笑得如同一朵花兒一般,曹雲這一路之上,目睹了那些正在修路挖溝的百姓在看到他們的郡守之後歡呼的場麵。而這位郡守也毫無一郡最高長官的體麵,大聲的用土語與他們打著招呼,他居然能說秦腔,也會蠻語,與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好像他原本就是他們中的一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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