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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氏對三叔祖夫婦歉然道:“也不知道四侄女這葫蘆裏埋的是什麽藥,竟是連您二老都驚動了。”


    慈眉善目的三老夫人笑眯眯道:“且看看吧,婉兮丫頭不會無的放矢。”語氣頗為維護洛婉兮。三老夫人是不大喜歡何氏的,太要強了,洛老夫人常年居住在老宅而不是隨著長子住在京城,泰半是因為和何氏合不來。


    何氏看一眼洛婉兮,笑了笑不說話。


    自從母親到了之後心下大定的洛婉如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說不上來的心浮氣躁。見洛婉兮竟是連三叔祖都請來了,瞳孔一縮,捏了一手冷汗。


    洛婉如趕緊低頭,何媽媽都安排好了,娘也在,絕對不會出事的。這麽想著,她臉色才恢複了一些。


    待眾人都坐下了,洛婉兮福了福身後開口:“今日請各位長輩和兄姐前來,實在是我一樁事不得不說,若是不說出來,我怕自己哪一天莫名其妙的沒了。”


    三老夫人一瞬間想到了之前洛婉兮的落水,照理來說,這丫頭不至於這麽不小心,難不成是有人害她,這一個孤女,誰會害她,又是為了什麽?


    三老夫人掃向對麵的洛婉如,自從這侄女來了,祖宅沒消停過。姐妹間爭風吃醋的戲碼,她不是沒見過。


    被三老夫人了然的目光一掃,洛婉如臉皮微微一顫,別過眼。


    三老夫人眯了眯眼,果然是這丫頭。


    何氏緩聲道:“四侄女是說這府裏有人要害你不成?可有證據?”


    迎著何氏銳利的目光,洛婉兮毫不猶豫道:“自然是有證據的。”


    三老太爺放下茶杯,沉聲道:“那拿出來,若是屬實,自然還你一個公道,若是子虛烏有,你也難逃責罰。咱們洛家絕不姑息養奸也絕不容信口開河之人。”


    洛婉兮肅身斂容,向柳枝使了一個眼色。


    柳枝躬身退下,片刻後返回,身後跟著兩人。


    認出其中一人之後,洛婉如煞那間褪盡了血色,驚慌失措的望向何氏。何媽媽不是言之鑿鑿,王婆子會被滅口嗎?剛知道何媽媽打算那一瞬,洛婉如害怕過,畢竟那是一條人命。可娘說了,這世上隻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何氏自然不認得王婆子,但是看女兒神色知道情況有異,心念電轉之間猜到了□□分。再看洛婉兮時,目光中便多了幾分鄭重。說實話,何氏一直沒把這個侄女放在眼裏,父死母亡,外家遠在千裏之外,唯一的依靠是洛老夫人,可洛老夫人身子不爭氣。有一個年幼的洛鄴要照顧,她連孤注一擲的勇氣都沒有。


    “二姐,你怎麽了?”洛婉兮突然揚聲。


    頓時所有人都下意識看向了麵無人色的洛婉如,洛婉如臉色更白。


    三老太爺目光驟然淩厲,直直射向洛婉如。他老人家從地方官到刑部再到大理寺,一輩子都在和刑獄案件打交道,若是還看不出洛婉如心裏有鬼,白活了。


    被三老太爺這樣看著,洛婉如隻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四肢冰涼。


    何氏眸色一沉:“婉如身體不適,先下去休息吧!”


    洛婉如如蒙大赦,連忙站了起來。


    “二姐不能走,她還欠我一公道。”洛婉兮攔住洛婉如的去路。


    洛婉如又怒又心虛,喝道:“你胡說八道什麽!”說著要推開她。


    順著這股力道,洛婉兮踉蹌了幾步後倒在三老太爺夫妻麵前,兩位老人家臉色驟沉,不善的看著洛婉如,一臉的風雨欲來。


    伸著手的洛婉如怔住了。


    跌倒在地的洛婉兮順勢跪在二老麵前,眼底彌漫起霧氣,漸漸的匯聚成淚珠,一顆連著一顆往下淌,毫不間斷。她朝著二人重重磕了三個頭,聲淚俱下:“叔祖,叔祖母救我。”


    見她白瑩瑩一張小臉滿是水光,神情無助,目光哀求,三老夫人心頭一刺:“好孩子這是怎麽了?你慢慢說,你叔祖定會主持公道。”憐貧惜弱,人之本性。何況她老人家眼睛又不瞎,洛婉如那反應要說沒做虧心事,才是有鬼了。欺負一介孤女,好不威風!


    何氏袖中的手握緊了,眼裏閃過冷光,稍縱即逝。


    吳氏捏了捏帕子,看了驚詫莫名的洛齊翰的一眼。


    洛郅目光深深的看著洛婉如,不知在想什麽。


    洛婉兮悲聲道:“我落水並非意外,而是王婆子故意為之,她還奉命看著我不許我立馬被人救起來。而白表哥被人引了過來,萬幸表哥才進了園子被我的丫鬟攔住,否則……”洛婉兮已經泣不成聲。


    否則若讓白暮霖瞧見洛婉兮濕身,初夏女兒家衣衫單薄,清白毀了。洛婉兮可是定了親的!


    “好歹毒的心思!”三老夫人怒不可遏,隻以為是姐妹間鬥氣,哪想如此惡毒,這是要毀人一輩子啊!


    說話時,三老夫人一直看著洛婉如。


    洛婉如瑟縮了下,情不自禁的後退了幾步。


    何氏闔了合眼,看向跪在地上淚水潸然我見猶憐的洛婉兮,比起四丫頭,女兒真的被寵壞了,胸無城府,哪裏鬥得過人家。


    “你可有證據?”三老太爺十分冷靜,心裏他也有了偏向,但是他得看證據。


    洛婉兮:“王婆子親口承認何媽媽給了她五百兩銀子,讓她如此害我。”


    何氏拍案斥責:“荒謬!何媽媽與你無冤無仇,何必大費周章害你。”


    三老夫人看著何氏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老大家的稍安勿躁,且聽婉兮丫頭說完。”


    何氏抿了抿唇。


    洛婉兮:“柳枝。”


    低眉順眼的柳枝趨步上奉上王婆子的口供。


    洛婉兮又泣聲道:“要不是我事先做了防備,現下王婆子已經被滅了口。對方如此心狠手辣,竟是連人命都枉顧,叔祖,叔祖母,我實在是害怕。今天她們隻是想毀我清白,謀害王婆子,有朝一日她們會不會想要我的性命。”


    第一次摔倒可以說是大意,摔第二次那是傻了。王婆子是個關鍵,為防萬一,她把人看守在陶然居裏,哪想這樣都差點被人在王婆子的藥裏慘了致人發熱的東西,到時候王婆子死於高熱,既滅了口又讓她背上了人命。


    多麽周全的計劃,周全的讓人骨寒毛立,可更讓洛婉兮心驚的是對方的無孔不入,她這般嚴防死守都差一點著了道。才來不久的洛婉如一行人會有這本事?


    看完供詞的三老太爺,目光如電般投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王婆子,似乎又成了當年嫉惡如仇的大理寺少卿,點了點供詞:“你可認罪?”


    何氏盯著王婆子道:“你確定是何媽媽指使你?”


    三老太爺警告的掃她一眼,冷笑一聲。


    何氏麵皮微微一抽,置若罔聞。


    王婆子抖如糠篩,彷佛下一瞬整幅身子骨都要散架。


    洛婉兮目光沉沉的看著她,心知王婆子肯定在人神交戰,她想反悔,她不敢得罪大房。洛老夫人到底老了,洛婉如能收買這些人,何嚐不是因為她們知道,大房才是一家之主,尤其是洛老夫人這一場病下來,洛婉兮敏感察覺的下人態度的變化。然算王婆子反悔也無濟於事,三老太爺有的是手段讓她說真話。


    王婆子腦子從來沒轉的這般快過,一會兒是自己得罪了大房會是個什麽下場,一會兒又是自己反悔了,事後大房為了永絕後患會不會再害了她,翻來覆去的琢磨,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


    三老太爺卻沒這麽好的耐心,一撂茶碗:“來人,帶下去審問。”


    王婆子一個激靈如夢如醒,對上三老太爺如炬的目光,又想起差點抹到自己傷口上的能要了她命的藥,咬了咬舌尖終於有了決斷:“老奴認罪,都是何媽媽指使老奴,老奴不想答應的,可何媽媽拿老奴一家老小威脅,老奴不敢不答應,三老太爺饒命,四姑娘饒命。”說罷以頭觸地砰砰砰直響。


    三老太爺眼都不多眨一下,還是命人帶下去再審問一遍確保無疑:“傳何媽媽!”


    何氏心沉了又沉。


    吳氏麵色也有些僵硬,洛齊翰心裏咯噔一響,目光凝重起來。


    容禮坊洛家。


    那官差態度好了些,又見挺標誌一姑娘和顏悅色,說話的語氣也客氣了些:“在下知府衙門兵房經承杜準,奉知府大人之名追拿逃犯一路至此後失去蹤影。此人窮凶極惡恐,若是逃在殿內恐怕會傷到貴府少爺姑娘。”


    聞言柳枝和桃枝俱是心裏一慌,一時不好決定,既怕那逃犯進了殿內傷害自家主子,又怕這些人衝撞了主子擾了法事。


    “容我等先問過我家姑娘?”話音未落地,竟見這群人居然毫無預兆地推開她們意圖硬闖,留在門口都是些丫鬟婆子哪裏是這些魁梧差役的對手。


    “誒誒誒,你們怎麽能這樣!”桃枝尖叫。


    厚重的殿門豁然而開,三月春光爭先恐後的闖進來,杜準見一容貌昳麗的素服少女麵帶薄怒望著他們。二十四褶裙鋪散在地,層層疊疊,宛如盛開的蓮花。她身後鍍了金的菩薩慈眉善目之中透著莊重威嚴,不知怎麽的,他心頭一悸,不敢再看,抬手一拱:“例行公事,洛姑娘見諒。”


    洛婉兮冷聲道:“我要是不見諒呢!”


    杜準臉色一冷:“那得罪了,”說罷一揮手,手下四散而開。得罪權貴日子不好過,可要是這件差事辦砸了,他都沒日子過了,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桃枝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抖著手指著他們:“你們,你們!”


    柳枝見這群人鐵了心,趕緊把風帽往洛婉兮頭上戴,她家姑娘模樣哪能讓這群粗人看了去,要不是祈福不可中斷,她都想勸姑娘離了這地。


    洛婉兮一下一下撫著靠在她懷裏的洛鄴,無聲安慰,冷冰冰道:“佛門清靜地,勿擾亡人。”


    “洛姑娘放心。”杜準對屬下使了一個眼色,搜查的動作頓時斯文了一些。(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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