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熟悉商場,就像熟悉自己的手足,順帶他也熟悉官場,無論是印刷在文件上的那些方針政策,還是在人心頭遵循的潛規則。


    在創業的初期,林曉也不例外,得老老實實遵循這些明與暗的規則,直到公司發展壯大到獲得一種專業核心的競爭力時,直到隻要騰龍的樓盤一經推出,老百姓就會放心認購時,林曉才在心中建立起一種強大的信心。這種信心,使得他能夠最大程度地蔑視那些規則,特別是潛規則。


    林校深信,騰龍公司發展之宗旨,隻要真正做到不與民爭利,甚至讓利;懷著兼濟天下的民本思想,真正做到是想老百姓之所以想,急老百姓之所以急;真正深紮在老百姓心坎裏,那麽,老百姓就會認準你,什麽時候都不會拋棄你。


    林曉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他的周圍,聚集了一批與他具有同樣情懷理想的年輕人們。如今,集團發展進入一個快車道的擴張發展時期,尤其要注意公司的宗旨不能丟。林曉坐鎮後方,就是要把握住這個宗旨。


    林曉在與校長周全談話之後,他覺得自行車協會的小事差不多就解決了,他沒想到,在大學校園裏,同樣也存在明裏暗裏的許多規則。因為,中國大學的管理者,同時是官,於是,大學的行政部門,幾乎就等同於一個官場。


    話說校長周全的意見自團委轉達給學生會後,關風幾乎傻了。他不知道林曉使了什麽手段,竟然從校長那得到特批。


    若是恢複了自行車協會,那不是等於是在自己剛剛上任不久之際,自己打自己嘴巴嗎?


    若是頂著,不恢複自行車協會的合法地位,校長的命令,又是他怎能抗拒得了?


    關風真是沒想到,小小的一個自行車協會的事,竟會這麽難弄,早知道如此,就拿別的協會開刀了。


    關風也是剛剛才知道,原來有五個前任會長都加入了林曉的這個自行車協會,這五個人都是學校風雲人物,而這其中恰恰就有他的競爭對手穆琴。這個小小的協會,竟然藏龍臥虎,而且,他開始對林曉這人留意了,他具備什麽力量,讓那五個前會長辭去彼此的職位而甘心屈就他之下呢?


    關風並不是對林曉的個人魅力進行分析,而是懷疑他有什麽厲害高明的手段。關風通過大腦的分析之後,得出結論是林曉實在是個不該招惹的人物,關風不禁微微有些後悔。可是,後悔沒有用,馬蜂窩終究還是捅了。


    怎麽處理?關風琢磨了兩天,終於下了狠心。因為關風把此次的難題等同於日後宦海裏遇到的困難,自己豈能知難而退呢?他不能就這樣服輸了,他必須運用他的一切手段,來確定自行車協會的非法地位。想到這裏,關風心頭一陣大戰來臨的激動,這就是他今後前進道路上的一次演練,他這一次就是要推翻校長的決定,就是要得罪校長。


    而要得罪校長,當然不能正麵得罪,要找校長的“敵人”,校長去年剛來,在學校裏一定有一些對他不滿之人,關風很快想到有一次和團委那些老師一起吃飯,聽他們說起過副書記兼副校長路通同誌似乎和校長周全明裏暗裏有意見,既然林曉能在校長接待日上訪,那麽他,當然就能在這位副校長接待日也去上訪的。


    不得不承認,關風具有一個政治冒險者的極佳潛質。他的上訪的正是時機,周全校長剛剛撤換了幾個處級幹部,雖然這些幹部確實不稱職,但卻是路通手下的人,這些人經常來路通家哭訴,鬧得路通也是一肚子意見。中國人的熟話,打狗還是要看主人嘛,話雖糙,但理是這個理,一個空降幹部上任伊始,應處處以團結地方為施政首要,而不是這般迫不及待建立一己力量。


    而路通更看不慣的是這位年紀不小的校長卻有著非常開放的思想。他多次在會議公開表達學生自由學習、生活之重要性,如此表態,讓學生工作者如何自處。


    副書記接待日那天,關風把自己弄得很委屈很狼狽的模樣。


    關風進得副書記辦公室,副書記路通是認得關風的,他對這個小夥子的印象是蠻好的,接待日主要是接待普通學生來反映事宿問題,倒少見學生會會長過來的,路通問道:“關風,你怎麽來呢?”


    關風說道:“路書記,我是來反映我們學生會工作的一些問題。”


    “哦?你坐下,好好說一說,學生工作是學校非常關注的工作,你們學生會肩上有非常重的擔子,工作上有什麽困難,需要我協調的。盡管說。”


    關風說道:“其實沒什麽,就是有些想不通。”


    “哦,你說說看!”


    關風就把自己撤消自行車協會惹來校長的親筆批示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說完之後,關風觀察路通書記的神色,發現並未異常,心中不得要領,有些急道:“路書記,你說這個事怎麽處理?本來是想按校長指示立即恢複自行車協會的合法地位,但我個人左想右想,自行車協會確實存在重大的安全隱患,我作為選舉產生學生會會長,應該為學生著想,應該為學校著想,我想,”關風小心翼翼地說道:“如果校長的意見表達得並不準確,我是不是該有所補充?”


    路通麵色沉靜,心裏卻對關風的來意明白,這個學生會會長的上任的第一道指令就被駁回,多少覺得沒有麵子,現在是來自己這裏尋求一個表態,校長做出的決定,他路通再不滿意,是不會在學生麵前表現出來的。


    路通沉吟了一會,說道:“這事校長沒錯,我們的這位新校長啊,思路開闊,作風大膽民主,他對新鮮事物一直是持支持態度的。而你也沒錯,你在你這個位置,不唯上,敢置疑,這是很好的,一個堂堂百年名校的學生會會長是要有獨立之個性與獨立之思想的,這是我們校長周全同誌極力推崇的,你應該把你的意見找校長好好談一談,溝通一下,讓他認識到現實學生管理工作的難處。”


    關風心裏罵了一句“老狐狸”,說了一通,球還是踢回來了。關風在路副書記這得不到明確的指示,再寒暄了幾句,就走了。對於自行車協會之事,來一個不作為,能拖即拖。


    四月十號的校黨組成員召開的一次關於加強學生管理的工作會議,路通開炮了。在會上,路通說道:“我們的有些學生管理工作者,他們錯誤地理解了校黨委在去年發的《關於新時期下大學生新型管理》的討論稿,盲目相信學生的自治能力,從過去的死抓變成現在的放任,從一個極端跳到另一個極端,這都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態度。”


    路通的措辭嚴厲,令與會者有些驚訝。老書記由於身體不好,一直修病,他這個副書記實際上就是代行著書記權利。


    周全坐在位子上,頗感鬱悶。最近一個星期來,自己在科研處等幾個部門領導的撤換和選拔工作都受阻,那些飽食終碌毫無能幹憑著資曆賴在崗位上的人沒有按周全原有的想法撤換下來,這阻力,顯然正是來自正在發言,從做學生工作成績卓著爬升到副書記副校長之位的路通。


    周全埋頭記錄著路通的言辭。


    路通繼續說道:“班級管理難以管理,學生社團、協會就更難管理。協會成員是來自不同專業,不同班級的聚集,他們在一起,更容易助長自由散漫的作風,而更為主要的是,他們的自主活動往往缺乏安全意識,這就是隱患。我不止一次在不同場合說過,學生工作的重點不是事後處理得如何漂亮,而是在事情發生之前發覺隱患,找到隱患,消滅隱患!”


    周全皺著眉,筆尖在筆記本上輕輕滑動,卻沒劃出一個字來。


    路通繼續說道:“比如說,最近學生會會長來向我反映一個事,他們學生會依照相關條理,體會中央精神,宣布撤消某一個協會,而我們的有些領導,卻不體恤學生會的同學,竟然表示支持那個協會。”


    周全的筆尖在筆記本升重重點了一下,打斷路通的話:“路通同誌,你說的是自行車協會的事吧。這個協會的會長來找過我,我看他們行,都是棒小夥子,敢以走出去,有新時代大學生的風範,我是表示支持的。”


    路通語氣緩和了一下,說道:“周全同誌,你可能不了解情況,這個協會我也是一直留心的,前任會長張勇同學就是一個獨行俠,走西藏,走雲南,跟學校都不打招呼的,為這個學校都差點記他大過。學生管理工作難做,如果學生在校期間,外出出現意外,人家父母辛辛苦苦培養出的優秀兒女交到我們手上,我們是要為他們的生命和健康負責任的。”路通說得幾乎是語重心長,與會者卻嗅到一種火藥的味道。團委列席的同誌心中叫難,一個協會,校長、副書記兩個態度。


    周全微笑道:“路通同誌,你這說法固然不錯,但我以為,當代大學生之教育,不僅是傳授人類古往今來的文化精華,更重要的是,要他們在校期間鍛煉出雄健的體魄,敢以闖蕩四方的膽魄,直麵風險處變不驚的態度。風險無處不在,正是在過去家長式的學生管理方式下,才造就我們一批又一批唯唯諾諾的大學生。在我看來,我校自行車協會,是大學生自我教育的一重大補充。我個人是表態,大力讚成。”


    周全的發言針鋒相對。


    路通滿臉憂色道:“據我所知,這個協會往往會舉辦一些難度高的自我挑戰活動,北大山鷹社的學生攀登雪山失事就是近幾年的事,前車之鑒啊,出了事,誰負責?我們學校,我們在座的哪一個?”


    周全想也沒想,說道:“出了事,我周全負責!我相信我們的學生,他們有這個能力,有這個信心,應對來自大自然的一切挑戰。”


    路通接過話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沒有異議,我個人對新鮮事物並不感冒,但一切都要在安全有了保障前提進行。”


    路通說得平靜,心頭卻是狂喜,他將不再反對自行車協會恢複,不僅不再反對,而是改為大力支持,他要催促關風盡快辦好相關手續,要自行車協會活動盡快開展起來,要做得更有影響力和知名度。而一旦在學生自己組織的活動中,萬一,萬一出了什麽事,他路通就可以動用自己在楚大的全部力量,讓校長對自己的言語負責——引疚辭職。


    幾天後,一位熟知路通為人的有正義感的教師,寫一封匿名信給周全校長,道出路通副校長的小算盤。周全看完,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沒想到自己快言快語給自己埋下可能惹來的禍害,他並不留戀這頂烏紗帽,但是,他心頭充滿了改革大學的理想,他的事業就可能中途夭折。


    學生真要出了重大事故,以周全的為人,對說過的話是不得不有所交代的。周全擔心起來,卻沒有辦法,他隻能相信自己的眼力不會看錯林曉是個無比沉著老練之人。


    而就在這不久,周全校長忽然聽說自行車協會會長林曉將組織一次大型活動,一行六人決定在五一期間,騎車三百公裏,到出H省的海拔1780米的齊雲峰野外考察。


    周全趕緊找來林曉,全麵詢問了這個小夥子的關於如何保證安全問題的措施。


    詢問之下,周全放心了,他沒看錯人,這個小夥子眼神中有一種無比的堅定,相信世界上沒有什麽事能夠難倒他,不愧是走過西藏的人。


    不久,周全接到楚天在美國的友好大學的邀請,邀請他去參加該校的校慶。


    周全臨動身前不放心,找來學校的團委、宣傳部要低調處理自行車協會的活動之事。可就在周全剛剛登上飛機沒多久,路通副校長找來的楚天大小電視、平麵媒體的記者就湧進了楚天大學。一場普通的騎行,突然變得轟轟烈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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