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死的羊血液流不出來肉會發紅,吃起來口感也不好。


    再者,從健康的角度考慮,被凍死的都是體虛甚至有得病隱患的,大量病菌存在於血液中實在不適合食用。


    原本江逸還擔心有人拿凍死的羊肉還換糧食,還特意囑咐小川讓他仔細檢查。


    沒想到,時間過去將近一個月,幾百戶牧民,竟沒有一家拿凍死的羊來充數的,不僅沒有,他們送過來的還都是家裏最好的肥羊、壯羊,巴爾幹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因此,江逸更加樂意去幫助他們。


    這些羊肉堆滿了兩個倉庫,好在如今的天氣滴水成冰,根本不用擔心會放壞。


    江逸把這段日子換出去的糧食、送出去的南瓜粉和中原的肉價比較著算了算,原本做好了出血的心理準備,可是到最後竟然發現有得賺,還不少。


    這個結果一出來,江逸就像打了雞血似的動開了心思。


    這麽多肉光憑自家吃恐怕吃上一整年都吃不完,原本他就想著讓小川和二牛跟著餘家商隊把肉拉回蔚州,趕集上店地擺攤賣肉,能賣多少賣多少,隻要把買糧的錢收回來些,別賠太多就行。


    沒想到,居然有得賺!


    “咱們得好好計劃一下,既然能賺錢,不如就想辦法賺個大的!”江逸喜滋滋地拉著蘇雲起合計。


    蘇雲起看著他在紙上畫的一個個阿拉伯數字,大致也看懂了些——江逸之前教過他。


    “餘家有肉鋪,讓他勻出一間,咱們換月付租金。”


    江逸一愣,“他家連肉鋪都有?”


    蘇雲起看著他呆呆的樣子,不由地笑了,“餘家商行涵蓋了衣食住行各個方麵,一間小小的肉鋪而已,何至於如此吃驚?”


    “我以為他們家做的都是金銀首飾、玉石擺件、布料成衣這些高大上的買賣,沒想到連肉鋪都有。”江逸真是吃了一驚。


    蘇雲起笑笑,說:“原本確實像你說的那樣,肉鋪點心鋪這些店是後來餘文俊掌權之後新加的。事實證明他是個有遠見的,越是薄利,越是能夠斂財。”


    江逸看著他,笑道:“我看你也適合做買賣,懂得這麽多。”


    能有“薄利多銷”這樣的理念,的確是有遠見,在現代那些南方商人許多不都是從賣圓珠筆、眼鏡框發家的嗎?幾分幾毛的利潤不嫌少,架不住需求量大。


    江逸上了心,拉著蘇雲起說道:“既然他們家有現成的鋪子,掌櫃夥計肯定都是齊全的,那就直接跟他合作,省得再讓小川他們費勁。”


    江逸頓了一下,繼續道:“咱們最好再想個名號,做好了就是品牌,如果效果好,明年後年大後年都可以繼續做,也算開辟了一個長遠的買賣,還能順帶著幫助牧民……”


    江逸暗自思索,蘇雲起坐在旁邊任他拉著,靜靜地看著他。


    好吃羊?


    不行,古代人大多謙虛,這樣的名字有點太自大了。


    大塊肉?


    也不好,沒有突出產地,也不知道是羊肉。


    江逸一邊想一邊變幻著表情,然後眼睛一亮,“草原小肥羊?!怎麽樣?”


    不好意思,盜版了哈!江逸在心裏小小地愧疚了一下。


    蘇雲起摸摸他的腦袋,“很好。”


    江逸一揚下巴,“我也覺得好!大過年的,誰家不得割幾斤肉啊,隻要口碑做好了,肯定不愁賣!”趁著過年,沒準還能大賺一筆。


    對於自家賺錢點子層出不窮的媳婦,蘇雲起表示,哪兒哪兒都很好。


    “快去給餘文俊寫信!”江逸迫不及待地推著蘇雲起。


    就是有點急性子……蘇雲起默默地加了一句。


    ******


    拿肉換糧的活動持續了一個來月,直到大寧周邊的牧民們都來過至少一趟之後,人才漸漸少了,大夥也能偷個閑。


    長輩們在裏屋坐著說話,哥幾個在外廳圍著小爐子一邊烤火一邊嘮閑嗑。


    福子拿眼往屋子裏掃了一圈,感歎道:“我說這世子爺還真夠向著你們的,就連這屋子都比別處暖和三分。”


    小川撥拉了兩下烤豆子,笑道:“這跟世子爺可沒關係,全都是小逸的主意。”


    “嗯?”福子疑惑地看了江逸一眼,眼中興致更濃,“這話怎麽說?”


    “你等等啊,待會兒跟你說……”豆子剛好烤成,外皮酥脆稍稍裂口,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小川拿著小木棍直接把豆子撥到手裏,搗騰著手吹了吹,分成兩小把兒,然後溫和地倒進了兩個孩子捧著的小手裏。


    江逸搓了搓手,眼巴巴地看著爐沿上剩下的那一點兒。


    小川笑笑,照例吹得不燙了送到他手邊上。


    “謝啦!”江逸這才露出滿足的笑臉。


    其他人隻能幹瞪著眼,聞著香味兒。


    說起來也是邪乎,按說烤豆子這活兒也不算什麽大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誰都沒小六那點工夫,江逸和小六嚐試過不止一次,不是火候不到就是烤得焦糊。


    同樣的小黃豆,到了小川手裏看著輕輕鬆鬆的,出來就香脆得不行,就連蘇白生都愛吃。


    包括他最後那一手,直接把滾燙的豆子掃進手心裏,就沒幾個人能學得來。


    福子對豆子的興趣不大,他還想著剛剛的話題,“為啥屋裏這麽暖和,小逸到底出了什麽主意?”


    “好嘞。”小川拍拍手,正打算站起來,卻被小六一把按住。


    小六抓了把豆子塞到小川手裏,“你接著烤,我帶他去。”


    小川挑了挑眉,對福子聳聳肩。


    福子對小六向來不客氣,把他一拉,“趕緊著。”


    “急什麽?說看就能看。”小六鄙視地看了他一眼,推開裏屋的門,指了指迎門的大土炕,“看到沒?就是這個。”


    房門剛一打開,福子就覺得一股暖氣撲麵而來,他三兩步走進去,把手放在土炕上一摸,驚訝道:“熱的?”


    小川揚著眉毛,心裏罵了句:土包子。


    福子抓著他的袖子,急道:“你告訴我怎麽弄的,我可以不追究你在心裏罵我的事。”


    小六皺了皺鼻子,“你怎麽知道我罵你?”


    福子哼笑一聲,冷著臉,“說正事。”


    “切,你這是求人的態度麽?”小六小小地吐槽一句,然後趕緊端正了態度,一本正經地把土炕的原理解釋了一遍。


    福子聽著,雖覺得驚奇,卻也有些失望,他搖搖頭,說道:“蒙古包裏恐怕用不了這個,單是在這牆外壘火膛一項就不能成。”


    小六想了想,說:“小逸好像說過,火膛也有壘在屋裏的,壘個灶架口鍋,做飯的時候連帶著就把炕燒了。隻一點不好,煙大,也容易著火。”


    福子斜了他一眼,“光是容易起火這一點,就不能用在牧民家裏。”蒙古包裏四處都是皮毛和布料,地上大多也鋪著氈子,一個火星都不能見著。


    小六看著他眉頭緊鎖的樣子也有點煩,直接說道:“你到底尋思什麽呢?不然回去跟小逸說說,我跟你說,老大給咱們找的這個‘大嫂’是真聰明,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兒!”


    江逸的“事跡”福子聽了不少,小六說的這個他不得不承認,“走,跟他說說去!”


    倆人重新回到廳裏,正趕上第二撥豆子出爐。


    小川不緊不慢地給二牛分了些,往自己嘴裏塞了些,就連蘇雲起都接了一小把,就沒給他倆剩。


    小六當時的表情簡直了,他氣憤地撲到小川身上,控訴道:“怎麽就不給我留點兒?明明烤了那麽多!”


    小川把他從身上撕下來,丟到福子跟前,白了一眼,“至於麽,幾個豆子而已。”


    “老五!你別以為會烤幾個豆子就了不起!”小六的樣子,好像生了真氣似的。


    福子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罵道:“我以為你快當爹的人來能長進點,沒想到還是這麽蠢!多少回了,你五哥就愛拿吃的逗你,你還次次著他的道兒!”


    “他明明知道我想吃!”小六委屈得不行。


    福子心裏惦記著正事,沒時間也沒心思哄這個大孩子,他隨手抓了好大一把豆子扔在爐子上,戳戳小川的肩膀,“都給他烤了,我看他能憋出幾個屁來。”


    小川對著在一旁生悶氣的那人眨眨眼,“聽到沒?都是你的,吃不完還不行。”


    小六氣乎乎地看著爐子,鼓了鼓嘴,打算十分有骨氣地說上一句“你想烤,我還不想吃呢”,結果糾結了好半天還是沒舍得說出口,最後隻是貌似凶狠地說了句:“我肯定能吃完!”


    小川“撲哧”一聲就笑了,唉,雖然快當爹了,到底連二十都不到,還真是個孩子呢!


    另一邊,福子湊到江逸跟前,把近來氣溫驟降,牧民們凍死凍傷的情況說了。


    江逸心裏一驚,“這麽嚴重?都有死人的?”


    福子麵色嚴肅地點點頭,“今年冷得太快,皮子來不及收拾,牧民們過冬的衣物不足,死傷恐怕難以預料……”


    江逸看著蘇雲起,說道:“世子爺送來的那些大夫,是不是應該派出去了?還有那些防治傷寒的草藥?”


    蘇雲起握住他的手,指指裏屋的方向,“爹和小叔還有秦大人在裏屋就是在商量這件事,別擔心,福子所說的死傷也隻是預計而已,不然小叔也不會等到現在。”


    蘇雲起說著,在江逸看不到的地方給福子遞了個眼神。


    福子多少也知道些自家大嫂的綿軟心腸,於是連忙說道:“的確是預計,至少今年牧民們口糧充足,怎麽也比往年好過許多。”


    江逸這才稍稍鬆了心,他對福子說道:“土炕恐怕不能用在蒙古包裏,原因你應該也知道了。不過,我先前去姨母家發現他們屋子中央架著火撐子,裏麵燒著牛糞,同樣暖和得很。”至於牛糞什麽的,多感受兩次也就習慣了。


    福子歎道:“如果是往常年份,火撐子也是夠用的,今年實在太冷了些,還有那些留著作種的牲畜,牧民們拿著比自個兒的命還重,不知道今年要損失多少。”


    江逸想了想,捏了捏蘇雲起的手,說道:“不然明天你陪我去趟姨母家,我再好好看看,看能不能想出什麽法子來。”


    蘇雲起自然不會拒絕。


    “這樣就太好了!”福子也悄悄舒了口氣,繼而十分鄭重地對江逸說,“大嫂,一切都拜托你了。”


    江逸抓了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嫌棄地看了福子一眼,“拉倒吧,第一次聽你叫大嫂,還真有點滲得慌。”


    福子被他弄得一愣,和蘇雲起對視一眼,不由自主地笑了。


    江逸轉過臉,嘴角同樣揚得老高——雖然嘴上嫌棄,可他心裏明白,福子這是徹底承認他了——雖然也並不需要他的承認,但是,不可否認,這種感覺好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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