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在城下向黑衣人昂聲挑戰,單飛耳力極佳,一聽張遼所言,吃驚道:“那人就是張益德?”


    單飛當然知道張益德。


    張益德就是張飛。


    得益演義傳播,世人不知道張飛的可說是少之又少,世人也大多以為張飛字“翼德”,實際上張飛字“益德”。


    演義中把張飛形容的燕頷虎須、豹頭環眼還不夠,又覺得“益德”名字太過文雅,和演義中形象不符,順便將張飛的字改成了“翼德”。


    實際上根據考證,張飛出身河北名流,文采絕對不差,書法亦好,這樣的一個人叫益德本是再合適不過,而且據史書記載,此人兩女均為後主皇後。


    如果張飛豹頭虎須,女兒恐怕也好看不到哪去,張飛在蜀漢中地位再高,後主口味再重,選擇皇後時恐怕也會多費躊躇,而不會連選了兩個。因此後人推斷,此人甚至可說麵目俊朗,神采飛揚。


    單飛從未想過黑衣人就是張飛,更沒料到還和張飛有過交流。


    張飛為何要殺他?


    單飛不解,凝目向城下望去,就見黑衣人見張遼挑戰,話也不說,隻是一撥馬,早從亂軍之中離去。


    那黑衣人武功極高,看起來比烏鷹還要熟悉陣仗,驀一離去,曹兵本是數百人在和烏桓人剿殺,居然攔截不住。


    張遼亦未出手,隻是望著黑衣人離去的方向皺了下眉頭,他和張益德數次交手,知道其武功高明,此人要走,就算他也是攔截不住。


    戰役已到尾聲。


    烏桓人丟下數十具屍體,呼哨聲中,惶惶而去,曹兵一來未得張遼號令,二來也是步兵缺乏馬匹追趕不上。


    空中隻餘濃重的血腥之氣。


    張遼扭頭向城頭望去,目光陡然一閃。露出喜悅之意。


    單飛不知道張遼是否看到自己,還是用力的揮揮手,張遼早就催馬向城下奔來。


    “單兄,你在入城的時候。我就看到你了。”石來低聲道。


    單飛瞥了梁寬一眼,見他很有分惶惶的樣子,像是要征詢石來的建議,可不見石來理他,隻是吩咐城中守兵戒備。單飛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你是奉曹司空的命令?”


    石來一挑大拇指。“我找不到你,軍情有命,隻能趕到這裏。我另外留了人在邙山左近守候,你好像沒有遇到?”


    單飛搖搖頭,見石來滿是關切的模樣,知道他說的“找不到你”四個字聽起來簡單,但這半年來不知道費了多少氣力。


    隻是那地下唯一出口是在黃河,而且水道漩渦極多,就算石來是摸金校尉,怎會料到這點?而且就算石來找到那入口。恐怕也絕對進不到絕境。


    石來雖未過多解釋,但單飛多少有些明白,暗想摸金校尉、發丘中郎將都是曹操手下的神秘兵種,眼下北方漸平,挖墓以供軍餉的需求減弱,但攻城拔寨的任務多了起來,摸金校尉、發丘中郎將都是熟悉地勢,當然是攻城最好的輔助人選。


    單飛不太懂軍事,但懂用腦,聽田元凱分析。鄴城堅固,曹操急切間攻不下,當用涸澤而漁之法,先清外圍。後拔鄴城。涉縣在鄴城西北,顯然是在曹操清理之內,石來潛入這裏想必是為大軍前來做為內應,不足為奇。


    奇怪的卻是——石來怎麽會和梁寬等人打成一片?


    他轉念間,石來又道:“張兄也等你很久,但他更是無力尋你。”


    這時張遼已到了城下。仰頭望向單飛,臉上難掩喜意道:“單兄弟,你沒死,可真的太好了。”


    他和石來一樣,都少向外人表達情感,也說不出太過煽情的話語,但平平淡淡的幾個字,單飛聽了,心中著實溫暖。


    揮揮手,單飛扭頭道:“開城吧。”


    他這句話倒是自然而然,暗想到了如今,開城請降是保全百姓性命的最好選擇。沒想到梁寬等兵士卻是退後幾步,微有敵意道:“怎麽能開城?石……兄,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石來凝望梁寬許久才道:“我和你相交一場,你每次都說……心憂這裏的百姓性命?”


    “不錯。可是……”梁寬一指城下道:“你是曹……曹操的人?”


    他結識石來是因為意氣相投,可驀地見張遼斬了烏桓人後威風凜凜,曹軍大兵壓境,難免心中惶惑。


    “你應該慶幸我是曹司空的手下,單兄亦是。”石來淡淡道。


    梁寬見單飛和張遼交談,早猜到這點,可聽石來所言,還是臉色微改,他親眼見到單飛在縣衙大展神威,暗想就算沒有張遼,隻憑單飛、晨雨、石來,再加上他手下的幾十個漢子,就能將涉縣攪的天翻地覆,他無力抵抗,可他還是有些猶豫。


    “開城吧。”一人在梁寬身後緩緩道。


    梁寬回頭一望,見田元凱和父親梁歧都到了城頭,猶豫道:“但是……他們會不會對百姓……”


    他最怕的當然就是曹軍中“圍而後降者不赦”的軍令。


    田元凱早和梁歧在城頭聽了幾句,見單飛、石來親熱,竟然均是曹司空的手下,恨不得也說一句——其實我也是曹司空的臥底。


    不過臥底也不是那麽容易當的了。


    見曹軍兵臨城下,氣勢森然,田元凱知道梁寬的憂慮,但想這時候拖延一分,在曹操眼中就是減去一分,等你想好了,那麵脾氣上來了,你想好都沒好。


    轉望梁歧,田元凱道:“梁縣令,涉縣百姓生死就在你手。眼下單飛尚在,想必不會讓我等失望。”


    梁歧和田元凱一路奔來,早聽田元凱說了單飛的神奇事跡,他不知道田元凱是按照理想來填充單飛的形象,對投降曹軍一事多少有分決定。


    不過他要是知道單飛的真實情況,恐怕早就抱著田元凱一起從城樓上跳了下去。


    對單飛的改變嘖嘖稱奇外,梁歧知道田元凱本意,他亦是決斷之人,不然當初也不會當著馬延為涉縣百姓討個說法,早取下印綬捧在手上,低聲道:“開城。我親自請降!”


    城頭守軍一聽,均是沉默下來,但無人阻攔,隻因為知道梁歧為人清正。一心是為百姓著想,他既然決定,肯定有他的道理。


    城門大開。


    城下百姓靜寂若死,一方麵擔心梁歧的命運,一方麵更是擔憂自身的命運。


    單飛、石來互望一眼。緩緩點頭,和晨雨、田元凱等人又跟在梁歧的身後。


    張遼橫刀立馬,一見眾人的樣子,多少明白幾分,翻身下馬過來,一拍單飛的肩頭,眼中滿是喜悅之意。


    單飛無暇敘舊,突然道:“張大哥,領軍的是……”


    “是於禁於將軍。”張遼臉上閃過絲擔憂。


    單飛一見張遼的臉色,心中微沉。


    於禁於文則。也是曹操的五子良將之一,日後雖排名張遼之後,但如今地位顯然是在張遼之上。


    曹操手下之人大致三類,族人患難的兄弟,最早投靠曹操買了原始股的朋友,還有的就是如張遼般的降將。


    於禁就是最早投靠曹操的將領。


    單飛對於禁的事跡知道的了了,隻記得當初曹操被張繡所敗,諸軍逃命,唯獨於禁能夠迎擊敵軍固守營壘,甚至不怕讒言。斬殺了不守軍紀的青州兵,事後曹操讚其——雖古名將,何以加之。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在曹操眼中,於禁可以媲美古代名將的。


    不過後來於禁好像晚節不保。被關羽水淹七軍擒下,雖然又回轉了魏國,但下場有些讓人歎息。


    單飛一下子就把於禁生平想完,心中多少有分感慨,可見張遼的臉色,就知道於禁這人恐怕不好交流。見田元凱望著他還是滿懷鼓勵,似乎等他請完功後再和他喝一杯的樣子,暗自皺眉。


    眾人才至前軍,就有一人軍中縱馬而出喝道:“來者何人?”


    單飛一看那人的模樣,一口老血差點噴在地上。


    那人赫然就是荀奇。


    摸金校尉既然輔助攻城,發丘中郎將自然不甘示弱,荀奇到此,看起來也不稀奇。


    隻是這小子怎麽沒死在邙山?


    單飛對邙山的任何死難者都是深表同情,唯獨對這個荀奇很不感冒,哪想到不該死的死的七七八八,該死的這一個竟然還蠻是精神。


    荀奇看著單飛,也像看著死人般冷然。


    張遼抱拳道:“還請稟告於將軍,涉縣縣令梁歧前來請降。”


    荀奇冷冷道:“那其餘的人呢?”


    田元凱一見這般模樣,難免心中畫魂,暗想有點不對啊,如果單飛真的和他想的那麽牛逼,這人見到單飛怎麽這般模樣?


    梁歧亦是惴惴。


    張遼緩緩道:“其餘的人閣下難道不識?”


    荀奇像這才看到單飛的模樣,揚了下眉頭,“單飛,不是聽說你死在邙山了嗎?”


    單飛心中不悅,暗想你們這幫孫子總是喜歡這樣,出身世家沒有個世家的模樣,老子本來是個大度的人,過去的就想過去算了,可看你這模樣,似乎總想給老子穿點小鞋?


    心中雖怒,單飛隻是笑笑,仍舊和從前一樣,“看起來閣下很希望我死的,不知道曹司空知道閣下的心意,會如何做想?”


    他不但武學精通借力打力,為人亦是一樣,話題輕輕一轉,荀奇聽了為之一滯,心中凜然,暗想這人不知是不是踩了牛屎,總是走著牛屎運,和曹家人很是交好,聽說在許都城的時候,和丁夫人、卞夫人都有交情。若是這話傳出去,又傳到曹司空耳中,隻怕對己不利。


    單飛話音未落,就聽一人淡淡道:“曹司空說過——圍而後降者不赦,涉縣縣令在大軍圍攻時才想著請降,依曹司空的意思,這些人、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寬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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