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卻是闃無人聲。


    趙昌蹙了下眉頭,狐疑的瞧了一眼依舊恨恨的盯著自己的李靜文,冷笑一聲揪住李靜文的頭發用力一扯,迫使李靜文柔軟的脖頸彎曲成一個可怕的形狀,惡狠狠的道:


    “除了你之外,還有誰一起來了?”


    不會是陳清和也一塊來了吧?可也不對呀,明明自己方才特意兜了個圈,繞了好大一段路,等確定身後並沒有人跟著,才帶著李靜文來到秦家老宅——因秦父秦母故去,李靜文又到臨河縣暫住,如今這偌大的宅子也就幾個粗使仆人守著罷了,並不虞被人發現——


    而且就自己瞧著,陳清和平日裏自來以正人君子自居,又對這個小姨子看重的緊,方才看她如此狼狽,無論如何也會衝出來阻止,怎麽可能忍得下去?


    可除了陳清和之外,實在想不出李靜文還會帶什麽人來。


    越想心裏越發毛,終是決定,還是往外麵看一看,等沒人了,自然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


    心意已決,隨手拿了條毛巾塞上李靜文的嘴,然後拉開門栓,手中大刀也同時舉起,卻在看清立在庭院裏那個人影時怔了一下,旋即聲音喜悅至極:


    “鍾大爺,竟然是你嗎——”


    雖然不知道這位鍾大爺具體名字叫什麽,便是來曆也神秘的緊,卻不妨礙趙昌明白,對方絕對是有大能為的,認識他這才多長時間啊,自己的生活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說句不好聽的,鍾大爺的話,連衙門口那裏都好使!


    說是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也不為過。且為人還大方的緊,不過是幫著做些跑腿送信之類的小活計,便有豐厚的報酬可拿。


    人又仗義,不是鍾大爺的手下幫忙,自己怎麽能人不知鬼不覺的就把陳毓弄走賣了!


    這麽多天沒見到人了,還以為鍾大爺已經離開了呢,卻不料前兒個接到口信,讓自己來清豐縣見他。


    趙昌看向中年漢子的眼神除了滿滿的崇拜之情外還很是受寵若驚——要說鍾大爺果然神了——


    鍾大爺眼皮高著呢,自己也是一個偶然機會才見到他,隻是鍾大爺的存在感太強大了,即便是一麵之緣,卻足夠趙昌記憶猶新。


    本來兩人約定的地方是另外一個所在,再說時間還早著,無論如何沒料到鍾大爺竟會屈身駕臨來見自己,還這麽準的摸到了這裏。


    因為身體大半藏在陰影中,趙昌並沒有瞧見鍾大爺眼睛中的殺機並一縷狐疑——


    早就隱隱意識到這次做的這件大生意應該會有危險,卻是擋不住那豐厚報酬的誘惑——真是做成了,不獨這輩子,便是下輩子的錢也夠花了。


    本想著做完這件大生意就金盆洗手,卻沒料到,竟然會平地起波瀾——


    從前幾天起就覺得情形不對,昨日裏更是得到消息,整個大周朝都數得上號的六扇門人正在向這一帶雲集。更有自己的眼線報上來,還有人去臨河縣調查過自己。


    聽了這消息,當時就唬了一跳——錢固然要緊,可性命卻是更要緊。錢沒了可以再掙,要是命沒了,錢再多又有什麽用?


    卻還抱著一線希望,想去見見當初聯絡自己做下這起拍花子案的人,卻沒料到那人早已杳無音訊,甚至那人的姓名全是假的。


    到了這時候怎麽不明白,這件拍花子案定然是牽涉到了不得的人,而因為那個神秘的指使者始終隱在幕後,自己反而成了最危險的人。


    能驚動那麽多大人物,自己這次怕是九死一生。為了自保,自然要消除掉所有潛在的可能威脅,而趙昌正是要除去的最後一個,慎重起見,自己就親自來了,卻沒想到,會有意外發生——


    方才看見趙昌挾了個女子到了這麽一個大院落中,心裏便有了計較——


    兩人相處的情形,明顯有什麽隱情,正好借來做成一樁完美無缺的jian殺案。


    而方才被yu望燒昏了頭腦的趙昌無疑正是最放鬆的時候,出手的話,定然能一擊必殺。卻不料自己剛要動手,對方卻一下察覺!


    真是見了鬼了——


    正是因為直覺這次接手的生意不一般,才想多雇些人把水攪渾,到時候沒什麽意外發生,自己就當花個小錢買平安,若然真有個什麽,這些小魚小蝦米也夠官府忙活一陣的,等官府察覺不對,自己早遁出千裏之外。


    當然,但凡被選中攪混水的,並不可太聰明,不然,說不好不但利用不了,反而會壞事。而趙昌這樣的地痞無賴自己見得多了,聰明沒多少,卻是貪心的緊,隨便花幾個小錢就能搞定。


    怎麽這會兒卻是機靈的緊?是他深藏不露,還是有什麽高人相助?


    那邊趙昌卻是跟見了財神爺似的,不獨隨手把手裏的大刀給扔了,還一臉興奮的又是作揖又是拍胸脯:


    “大爺有什麽事派人知會我一聲就行了,怎麽敢勞動大爺親自跑了來?”


    似是又想起什麽,神神秘秘的往房間裏一指:


    “對了,我今兒個弄了個尤物來,絕對是個處,大爺要不要先嚐嚐?”


    雖然有些心疼,可也明白到了眼前這般處境,李靜文是絕對不能留在自己身邊了,但看她那想殺人的眼神,怕是自己要了她的身子,也不能讓她低頭。


    雖然這會兒也是憋得難受,可要是借這個娘們兒伺候的鍾大爺高興了,自己以後可就發了。到時候想要什麽樣的美女不會有?


    這般愚蠢的模樣,也能算計自己?中年漢子的戒心終於慢慢淡去,至於說高人,自問憑自己現在的本事,跟蹤自己卻能不被發現的人也就那麽兩三個罷了——卻是完全忘了,他那三個兄弟的反跟蹤術卻是差的緊……


    看中年漢子不說話,趙昌以為對方應該是默認了,轉身屁顛屁顛兒的就要領著對方往房間裏而去。


    卻不防剛轉身,後麵的大漢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拾起方才趙昌丟在地上的大刀,朝著趙昌後心紮去——


    待會兒“拿著”趙昌的手掐死裏麵那女人,再把大刀遞到女人手裏,嗯,完美。


    卻不防趙昌“嗷”的一聲,身形猛的蹦了起來,漢子手裏的刀收勢不及,竟是正好從褲襠處紮了過去。


    等趙昌反應過來,好險沒痛的暈過去,卻是下麵的命根子被紮了個正著,倉促間回頭瞧去,正好對上中年漢子冰冷的沒有一絲情緒的眸子。


    到了這時候就是再傻,趙昌也明白發生什麽了,隻覺宛若墜身冰窟,捂著下身拚命的就想往近在咫尺的房間裏衝,卻不防漢子臉上厲色一現——


    今天的變數實在是太多了,第一次失手也就罷了,第二次竟然又被躲開,到了這時候,漢子早後悔的不行,幹嘛心血來潮要親自走這一遭。


    心緒浮躁之下,也顧不得布置什麽完美的殺人現場,竟是不講究章法的反手一刀,趙昌的兩條腿頓時被齊齊切斷——


    心裏實在發慌,還是趕緊殺了趙昌離開!


    “啊!”趙昌慘叫著在地上不停打滾,蜿蜒的身體在地上留下一道血印——這會兒終於明白了什麽叫地獄的滋味兒,眼淚鼻涕更是糊了一臉都是,“鍾大爺,鍾大爺,你饒了我——”


    漢子卻是舉起刀,就要朝趙昌胸前插下,不防一聲輕笑卻忽然在身後響起:


    “哎喲,老夥計,今兒個這性子可是有些急啊,我記得你殺人不是最講究的嗎,嘖嘖嘖,瞧瞧現在這模樣,怎麽就那麽難看呢!”


    中年漢子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手裏的刀一下定在了那裏,下一刻一腳把鬼哭狼嚎的趙昌給踢開,耳聽得“嗵”的一聲響,好巧不巧,竟是直接滾進了屋子,滿不在乎的吩咐道:


    “殺了他。”


    自己也借這一踢之力,身形陡的躍起——


    既然跟蹤自己來到這裏,對方定然也能察覺到房間裏還有其他人。眼下就賭對方會不會相信自己方才的話——


    對方的意思,分明並不想趙昌死,若是被自己引導,以為房間裏還有自己的兄弟,就必然得分神,到時候自己也就有了一線生機。


    卻不想一陣鑽心的痛隨之傳來,緊接著一隻左腳一下飛出,漢子躍起的身形一下從空中跌落,卻是沒哼一聲,強忍劇痛用力一柱大刀就站了起來,正好看見一張火紅的狐狸麵具,頓時一個沒忍住驚道:


    “是你?!”


    竟然是客棧裏那個一臉蠢樣的八代單傳的漢子!


    而現在對方依舊是笑嘻嘻一副蠢蠢的無害的模樣,卻是讓漢子沒來由一陣心驚肉跳,當下強忍了斷腳的劇痛道:


    “你到底是誰?我鄭宏出道這麽些年,自問也認得些六扇門的兄弟——”


    “我們六扇門的人什麽時候和你這樣的人渣是兄弟了?”卻被徐恒一下打斷,朝地上用力吐了口唾沫,叉著腰得意洋洋的衝鄭宏道,“老夥計,我就說過,早晚有一天,要讓你栽在我手裏!”


    這賤賤的語氣,怎麽就那麽熟悉呢?鄭宏眼睛忽然一寒:


    “你是那個自稱千麵狐狸的小子?”


    “什麽自稱!”徐恒驕傲的一挺胸脯,“連你這麽個狡猾的孫子都騙過去了,老子當然就是千麵狐狸!”


    說完又賤兮兮的“哈”的一笑:


    “對了,忘了問你,今兒怎麽會沒有認出本狐狸呢?”


    說著,又特意扶了扶臉上的狐狸麵具——


    “老子可是直接把招牌都給亮出來了!”


    “果然是天要亡我。”那鄭宏歎了口氣,神情黯淡,腳下的鮮血更是早已流了滿地都是,“竟然碰見了你——也罷,便是告訴你又如何?別人不知道,我可清楚,你這人不管如何掩飾外貌,卻總是為了不辜負狐狸的美名,弄成一副騷包的模樣,還有從不離身的那臭香囊——”


    狐狸嗎,自然是要有狐臭的,變化成人了,自然就需要用香囊來掩蓋,而且味兒道怎麽濃烈怎麽來。


    徐恒徹底愣住了——最了解你的人果然是敵人。沒想到自己的惡趣味竟成了對方識破自己的破綻。


    忽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虧得這會兒抓住這個鄭宏了,不然逮著時機,鄭宏怕是一定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做了自己!


    虧自己聽陳毓說香囊掉到城門處了還大發雷霆!還有自己亂糟糟的妝容,臉上的狐狸麵具……這麽一想,小陳毓於自己的意義可不僅僅是福星,分明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啊!


    正自愣怔,鄭宏忽然一抬手,手中大刀化成一道寒芒朝著徐恒當胸刺來,同時強忍劇痛,身形一躍——


    並不指望能傷到徐恒,隻要有一絲逃命的機會就行。


    徐恒漫不經心的一偏頭,抬頭看向堪堪夠著圍牆的鄭宏,慢吞吞道:


    “三,二,一,掉——”


    話音一落,鄭宏的身形果然“咚”的一聲就從上麵摔落塵埃。


    徐恒搖頭晃腦的上前,慢條斯理的從懷裏拽出根繩子,邊把一臉不敢置信的鄭宏給捆起來邊笑嘻嘻的道:


    “我可是狐狸,自來隻有我騙別人的,沒有別人騙我的道理。”


    還有房間裏的人……


    一念未必,就聽見房間裏傳來一聲慘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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