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徹底失去了掙紮的力氣,嵇鳴收回了手,心中卻不是解脫,而是更深的悵然。


    “所以,他又有哪一點能及得上我呢?”


    終究是不甘心,但不會再有人給他回應。年少時的一腔真心與熱情,都隻是一場笑話,連記憶中明媚的笑容,也隻是欺騙。


    他抬腳走了出去,隨手扔了一個火折子,將曾經所有的情感,全都埋葬在身後。


    “此生不複再相見,來世,也不必。”


    最偏僻的院子燃起了大火,沒有人去撲滅,也沒引起他人的關注,一點點地化為灰燼,直到隨風飄散,不再有任何痕跡。


    父女這一夜都難以入眠,隻有全然不知的嵇塵,在給兩個孩子掖好被子後就陷入了沉睡。


    大年初一,嵇靈領著孩子給諸位長輩拜了年,便到了族中的墓地。


    這一處是格外的溫暖,與各處的冰雪截然不同,它開著明豔的鮮花,讓亡靈仍有機會掛念塵世。


    她孤身一人找到了那一個人的墓地,石碑上刻著青年曾經意氣風發的容顏,右下角的嵇康二字清晰可見。


    “嵇康哥哥。”


    她笑著拿出了祭拜的東西,給他倒了一杯酒。


    “他冒犯了你,現在我給你道歉。”


    雲景當時遇到的是奄奄一息的嵇康,沒說兩句話,便撒手人寰。雲景頂替了嵇康的身份,直到風情出現後,才兌現了自己的承諾將嵇康的骨灰送回了嵇家。


    “從前我不愛搭理你,沒想到那一別,便是最後一麵了。”


    嵇靈歎了一口氣,嵇康是與她最親近的族兄了,卻也是天妒英才,斯人已去,隻留下了一座墳墓。


    “人總是說走就走,不給任何緩和的餘地。”


    明天和意外,不知是哪一個會先來。


    她搖了搖頭,將整壺酒都倒在了他的墓碑前。


    “如果有機會,真想和你再下一盤棋。”


    嵇康棋藝精湛,她當時也很好奇,隻是一盤棋還沒下完,她就要匆匆離去,約好了下次再完成,卻終究還是失了約。


    一句再見,便是再也沒見。


    世事無常,終難再見。


    “安息吧,如果你有在天之靈,還麻煩保佑一下我心想事成。”


    她輕笑一聲,收拾東西離開了,而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墓前無端起了風,將那束花刮近了一點點。


    族地這幾日都很熱鬧,卻在大年初三那一晚傳來了噩耗。


    族長高壽,終究還是走了。


    嵇氏一族族長,是嵇鳴的叔祖父,他一生硬朗,兄長和祖孫都相繼離去,唯有他還是族中的長春樹,而族長這一脈都是單傳,他這一離去,這一脈就斷了。


    從此以後,嵇家真正的嫡係一脈,便隻剩了嵇鳴這一脈。


    畢竟是高壽,眾人固然是有些悲痛,但也沒把葬禮辦得太沉重。族長生前,就說過自己不喜歡太悲涼,所以一眾後輩也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平靜,落落大方。


    而年邁的族長一走,族長這一位便自然地落到了嵇鳴身上,作為少主的嵇靈,也成了真正的嵇家家主,手中的權力隨之攀升。


    繼位儀式一落成,族裏的人便督促著嵇靈確認新的少主,但新的少主的出現就意味著嵇家軍新的腥風血雨,她遲遲不能落定這件事。直到這一日,唐靖主動出現在他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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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主,末將這一生的職責已經完成,切不可再阻礙少主的位置。”


    唐靖深深地對她行了一禮,嵇靈抓著椅子的扶手,有些難以言語。哪怕是死物用久了也會有感情,何況是以一生保護了她性命的人,她真的無法抉擇。


    “新一任少主需要保護她安危的人。”


    唐靖露出了笑容,嵇靈卻覺得這一抹笑容格外刺眼。


    “唐靖,你……”


    嵇靈正想說話,唐譽卻突然跑了進來,神情是與此地格格不入的興奮。


    “統領,我想到辦法了!”


    唐譽打斷了沉重的氛圍,也成功吸引了兩人的目光。


    “我翻遍了祖籍,上麵明顯地寫著一個特例——與新一任統領確認絕對的從屬關係。”


    嵇家的每一條規矩都不是憑空而來的,後浪推前浪,是因為前浪把握了太多的權力,隨時有反噬後浪的可能,而嵇家要保持穩定,就不容許出現這種不確定的因素,因而新一任統領出現之後,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抹殺上一個。曾經直接隸屬於舊統領的人,也會被廢去所有武功轉移到別處。


    而確認絕對的從屬關係,就是讓新一任統領對上一任統領占據絕對掌控,讓後者完全沒有反噬的能力。但達成這一點,規矩更多,祖籍上有這一例,也是因為那位新統領手段出奇,把舊統領當作了一個試驗。


    “新一任統領的人選是誰?”


    嵇靈頓時站了起來,有一線生機比沒有的好。


    “唐劍。”


    唐譽當即回應了她,唐劍隻有十歲,卻在七歲時就擊敗了他所有的同齡人,如今更是扶搖直上,打敗了整個嵇家軍,前兩日,連唐靖都輸了他一招,現在整個嵇家軍都稱他為“狼崽子”。


    “哦?”


    嵇靈本來不清楚嵇家軍的情況,如今一聽,突然對那個少年起了興趣。


    “我去見見他。”


    說走就走,嵇靈跟著兩人去了嵇家軍平日裏訓練的地方,還未開始辨認,一個狠戾的少年便映入了她的眼簾。


    少年毫不費力地將比他還彪悍的成年人壓製在身上,眼中既冷靜,又自信堅定。


    “他確實很厲害。”


    嵇靈觀察了他一會,確認了身份,心中更是讚同。


    “總有少年來。”


    唐靖釋懷地笑了,他年少時也是這樣一匹孤狼,堅定自己的職責,又帶著明顯的驕傲,但那時的他比少年長上幾歲。


    “讓他過來。”


    嵇靈笑了笑,令人將少年帶過來,得到消息的少年抬頭朝她的方向看過來,顯然有些錯愕,但很快執行命令朝她走了過來。


    嵇靈也不與他墨跡,直奔正題,少年卻堅定地給了她拒絕的回應。


    “規矩就是規矩,為什麽要破壞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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