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岩和唐嶺從解剖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午飯的時候我去門口敲過門,解剖室裏隻傳出一個冷淡的聲音,“我們不吃午飯了。”


    丁警官就拉著我跟他去了殯儀館的員工食堂,我也有了一次在殯儀館吃飯的體驗。


    我也沒什麽食欲,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員工食堂吃飯的人也不多,有幾個男的看見我跟丁警官坐在一起都好奇的看著,有人還故意跟丁警官打招呼,可是眼神去都看著我。


    “這幫人,你別介意啊!”丁警官罵咧咧的衝著那些人吼了幾句,又跟我不好意思的解釋著。


    我當然不介意,可是丁警官很快吃完就說讓我去他辦公室等著。


    聊天時我已經知道丁警官現在是殯儀館的一個小領導,他的辦公室在走廊的最裏麵,這裏離解剖室挺遠也不在一個樓裏。


    丁警官給我倒了一杯水,他說出去一下就留下我一個人在辦公室裏,我以為他是去方便了,可是等了很久也沒見他回來。


    我就站起來走到窗口往外看,這裏的房子隻有一層,從窗口往外看也沒什麽綠色植物,眼前能看見的都是灰突突的感覺。


    蘇河現在是小有名氣的驢友愛來的地方,外麵自然風景如畫,可是我站在殯儀館裏就一點都感覺不到那些美好,心裏也淒涼極了。


    人們送到這裏的時候,已經走完了生的一輩子,即將徹底踏上死去的路途。可是唐峰送到這裏,我卻覺得這才是他重生的開始,找到他的遺骨才算終結了這輩子,入土為安之後希望他在另一個世界裏有個好的開始。


    我想著眼前就泛起水霧,雖然他隻活了十九歲,可是十年了還是有很多人記著他,有人糾結於他真正的死因,活著的時候不能靠近他,陰差陽錯卻在死後跟他躺在了同一間解剖室裏。


    不知道呂岩出來的時候會怎麽判斷王飛芸的死因,還有她又能從死了十年的唐峰遺骨上得出什麽樣的真相呢。


    “你的朋友們出來了,我帶你過去吧。”


    我身後,丁警官毫無聲息的回來了,可能是我想事情太入神,一點他的腳步聲都沒聽見。


    我跟著丁警官到了殯儀館的小會議室,進去時看見呂岩和唐嶺都在裏麵。


    呂岩身上已經換了一件新的白褂子,口罩也摘了下來,她見我進來就瞥了一眼唐嶺。


    我聽見呂岩小聲嘀咕著,“我餓死了,我去吃飯,你們聊。”她說著就站起來想往外走。


    “別走。”唐嶺伸手拉住了呂岩的手腕,他看了看領我進來的丁警官,“請您出去一下,我們要說點案子的事情。”


    “哦”丁警官答應了一聲走了出去,臨走還把小會議室的門帶上了。


    我看著唐嶺和呂岩,兩個人臉上都掛著嚴肅又沉重的神情,我的心一跟著沉了下去,看來解剖得到的不會是什麽值得安慰的消息了,也許唐嶺和王飛芸都想尋找到的真相已經找到了。


    不是說屍體是無聲的證人,真相在逝者身上總會被發現的。


    “我來說吧,令令你坐下。”呂岩指了下我身邊的椅子讓我坐下,我剛做好她就開始講了解剖的結果。


    “設備和時間有限,我隻是得到一些初步的結果……先說你那個同學吧,她的確是高空墜亡,這個沒有疑問,她全身沒有開放性損傷,鼻腔和耳道有輕微出血,眼部周圍也有典型的青紫痕跡,這都說明了顱底骨折。她的問題是怎麽界定自殺,意外還是他殺了,這不是我的工作。”


    呂岩說完指了一下唐嶺,唐嶺抱著胳膊一言不發盯著桌麵。


    “接著說一下唐峰。”


    聽見呂岩這句話,唐嶺換了一個姿勢,他把雙手枕在腦後向後仰著身子,眼神沉靜的繼續盯著桌麵,一點都沒朝我看過。


    我聽見呂岩要說唐峰的事情,不由得緊張起來,我也換了一個姿勢,身子緊貼著桌子看著呂岩。


    呂岩清了清嗓子問我,“你之前見過那些遺骨了?”


    我點點頭,“我隻是見到白布蒙著的,看見一點露在外麵的部分……我不敢看他變成這個樣子就沒……”我想起昨天跟著唐嶺見到了唐峰遺骨,渾身發飄的感覺又來了。


    唐嶺聽著我的話使勁把身子往後靠去,身下的椅子跟著發出沉悶的動靜,他用的力氣很大。


    呂岩一直看著我,“遺骨是在戶外發現的,又過了十年這麽長的時間,所以並不是找到完整的遺骸……但是因為屍體一直埋在地下,隻是最近才被挖出來,所以基本還是找全了,隻是左腳和左手不見了,至於死因和其他的還要時間和儀器進一步確定。”


    我聽完呂岩的話,沉默著,腦子裏浮現的是少年唐峰在畫室裏用左手握著我的手教我如何用筆用線條來表現眼前的石膏頭像,他手指的溫度和力度就恍如昨日,可是呂岩方才剛說完他的左手不見了。


    我的心狠狠的疼著,再去看唐嶺,他正在用一種陰鬱的眼神注視著我,目光相對之下,我下意識的低下頭回避了。


    “辛苦了,先去吃飯吧。”唐嶺打破沉默,呂岩喊著我一起去。


    我再次抬頭,唐嶺嘴角動了動可是沒笑也沒說什麽,他這麽平靜的反應反而讓我心裏很不踏實。


    他剛剛見過他哥哥並不完整的遺骨,正常人難道不應該是有些激烈的情緒反應嗎。,就算他有心理準備就算他是個警察見慣了生死可是這個人畢竟是他哥哥,他的反應不對勁。


    我的想法很快得到了印證,唐嶺自己獨自走在前麵朝車子去的時候,呂岩拉了拉我小聲說,“他心裏一定特別不好受,對他好點。”


    我茫然的看一眼呂岩。她丟給我一個曖昧不清的表情,我猜想是不是呂岩誤會我跟唐嶺的關係了。


    正要開口解釋,呂岩已經扔下我追上了走在前麵的唐嶺。


    “晚上去酒吧看看吧,我請你們兩個,給個麵子別說不去啊!”呂岩說著使勁拍了拍唐嶺的肩膀。


    唐嶺比呂岩高出太多,從後麵看呂岩的動作很好笑,可我笑不出來。


    “好,看在你今天一下子麵對了三個死人的份上,晚上陪你多見點活人吧,補補陽氣。”


    唐嶺說著回頭瞥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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