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朔扭頭,想繼續去幾個廂房找。


    “不不,太傅,讓人把石頭搬開,朕覺得下麵有東西。”皇帝扯著韓朔的袖子不讓他走:“一定有的。”


    連地上的石頭都搬開找了,這樣大能藏住人的地方小傻子當然更不會放過。韓朔皺了皺眉,那石頭上的青痕都和井上的長成一片了,短期內的確是不可能挪動過,找也是白找。


    可是看皇帝這麽執著,他還是喊了人來,去挪井口那石頭。


    宋渝帶著四個人打算用棍子將石頭抬起來,然而繞著井口站了一圈才發現,那塊大石頭不是整的,背麵的半塊是碎石塊,用手拿下來就可以了。


    “太傅。您快來!”搬開幾塊碎石,宋渝往井裏一看,嚇得倒吸幾口涼氣。


    韓朔心裏一緊,連忙過去站在井邊。


    漆?的井裏落了點兒光,模模糊糊可以看見兩個人正坐在井底。聽見上頭一聲“太傅”。含笑先抬頭,沙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太傅救命!”


    是休語和含笑兩個人。韓朔眸色一沉,連忙讓人將她們拉上來。


    司馬衷急得跺腳:“朕就說有東西,可是,愛妃怎麽不在這裏?”


    “莫慌。”韓太傅深吸一口氣。不知道是安慰皇上還是安慰自個兒:“等著兩個宮女出來,問問她們。”


    含笑和休語兩個是死裏逃生,從井裏出來渾身都還在發抖。要不是兩個都機靈,跟她們主子一樣知道裝死,可能早就被那幾個太監給掐死了。


    “太傅……皇上。快救娘娘。”休語趴在地上喘氣,嗓子如同塞滿沙石,啞得不成樣子:“主子是被皇後關起來了,快救救她。”


    司馬衷氣壞了,轉身就往顯陽殿去。一腳踹開那半掩的門,對上高氏的雙眼:“你騙朕!”


    高氏皺眉,看了點枝一眼,後者麵無人色。


    被發現了麽?


    “含笑和休語都被你丟到了井裏,你這蛇蠍女人!”皇帝眼睛都紅了:“沉心在哪裏?”


    皇後輕咳兩聲,垂了眸子打算抵死不認:“臣妾不知。”


    韓朔跨進門來,沒問皇後一聲,自發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慢悠悠地敲了敲矮桌:“顯陽殿沒有茶麽?”


    點枝嚇了一跳,連忙出去讓人備茶。高氏古怪地看韓朔兩眼,卻沒敢說話。


    皇帝不知道韓朔要幹什麽,但是看他這氣定神閑的模樣,心裏也好歹安定了些,幹脆一並坐下來,死死地盯著皇後。


    “臣還記得封後的時候,那聖旨裏有這樣一句話。”茶來了,韓朔慢慢端起來,撇著茶沫,似笑非笑地道:“著高氏盈初,端莊惠德。良瑞以芳,有母儀天下之典範。娘娘可還記得?”


    高氏抿唇,淡淡地道:“韓太傅記性真好。”


    “如何能不好呢,那聖旨還是臣幫皇上寫的。”韓朔笑了笑,將茶原封不動地扣回了桌麵上,清脆的一聲響,驚得高氏心裏跳了跳。


    “如今皇後這位子坐穩了,這些個良啊,惠啊都不重要了,後宮以您為尊了。皇上也不會重罰人,所以倒還做起這動用私刑,殘害妃子的事情了。”韓朔眯著眼睛,再沒有半點禮節,直直地看向高氏:“臣覺得,您與其強撐,不如早些說了沉貴妃在哪裏,也讓皇上,還對您存一分憐憫之心。”


    大殿裏靜了靜,韓朔這一番話可以看作是以下犯上,但是那又如何?皇後說好聽些是皇後,惹急了他,深宮裏頭出什麽事,也不是不可能的是不是?


    高氏臉色難看了起來,下意識地看了旁邊的許嬤嬤一眼。


    許嬤嬤一抖,小聲喊了一句“娘娘?”


    這眼瞅著是要瞞不住了,說還是不說?


    高氏歎了口氣,揮了揮手。倒不是怕韓朔,而是反正人都死了,她這會兒更想看看韓朔聽見楚瀲灩死訊時候的表情。


    許嬤嬤走到大殿中間跪了下去,深吸一口氣,道:“老奴就是出來稟告的。沉貴妃娘娘自個兒選擇了鞭刑,這會兒……怕是應該斷了氣了。”


    司馬衷眼睛一瞪,一腳就將那老嬤嬤踹到一邊去:“你胡說什麽!”


    門口還跪著的休語和含笑聽著這話就傻了,斷氣了?怎麽會斷氣了?娘娘那樣聰明的人,怎麽會走在她們前頭?


    高氏抬頭去看韓朔,那人還是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臉上的表情都沒怎麽變化。皇帝和兩個宮女都急得要撲上來咬人似的,他卻隻是抬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問:


    “人在哪裏?”


    高氏有些意外,她以為韓朔會表現得更激動一些,畢竟是他的姘頭不是麽?但是聽聞楚瀲灩死了,這人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是她冤枉了人不成?他怎麽也該有些傷心的神色,才對得起楚瀲灩陪他這麽一場啊。


    許嬤嬤捂著被皇帝踢傷了的腰。慢慢爬回來道:“在地牢裏……後院從左第二個房間的地磚……”


    韓朔站起來,快速地往後院跑去。第二個房間,他剛剛差點進去了。地磚?仔細看看,有一大塊明顯是跟旁邊的不一樣,像一道門。


    推開旁邊的櫃子。露出一個鐵環。他使勁兒將整道門拉起來,果然就看見一道樓梯,往下,有些血腥味兒。


    “瀲灩?”輕輕地喊了一聲,沒有回答。


    韓朔深吸了一口氣。順著樓梯往下走。


    幽暗的地方,隻有火把和一扇巴掌大的通風窗有些光亮。眯著眼睛往裏走了幾步,就看見木架上有個人被綁著。


    “怎麽把自己弄成了這副狼狽的樣子。”韓朔低笑,走近了那人,伸手將她散落的頭發別到了耳後去。


    探了探呼吸,感覺不到溫熱。韓朔嘴邊的笑意僵了僵,伸手再去探她的脈搏。


    微弱的,幾不可察的跳動熨燙了他的掌心。韓朔頓了頓,將瀲灩手腕上綁著的繩子解開,慢慢將人抱進懷裏。


    “真髒。蹭了臣一身的血。這還是頭一回看娘娘這般淒慘,臣真是覺得意外。”嘴裏還喃喃說著話,步子已經急急地往外邁了。懷裏的人好像隨時都會死掉似的,再也沒那份張牙舞爪,讓他心裏也開始有點兒亂。


    楚瀲灩是不會死的,至少不會死在他前頭。韓朔是這樣堅信的,所以就算世上所有人都說她死了,他也不信。


    “快去傳太醫。”上了地麵,韓朔看著外麵站著的司馬衷,也沒顧及他的身份,就這樣說了一句。


    皇帝轉身就跑出去喊人了。


    瀲灩臉色白得像鬼,身上的傷痕看得韓朔太陽穴直跳。真夠狠的,選擇鞭刑,女子身上最忌諱有傷痕,她竟然一點也不怕。


    也虧得她對自己狠。不然這會兒他抱著的,當真就是屍體了。


    長長地歎了口氣,韓朔將人帶到顯陽殿的寢宮裏,放在皇後的鳳榻上,扯了被子給她蓋上,完全沒顧高氏驚恐的眼神。


    “嘴角都是血,別把內髒傷著了,以後可怎麽吃福滿樓的點心?”低聲說了一句,韓朔伸手將瀲灩嘴邊的血抹了,扯著嘴角笑了笑。


    含笑和休語捂著嘴哭,身子抖得不成樣子,卻被韓太傅的樣子嚇得不敢靠近床榻。


    好端端的一個人,竟然能被折騰成這個樣子!含笑狠狠地看了皇後一眼。


    高氏捂著心口走到外頭去,一張臉上神色莫名。屋裏血腥味讓她不好呼吸,韓朔的眼神更是讓她覺得奇怪。


    要說這兩人有奸情,他看起來也不是很暴怒。若說沒有吧,這一趟又是為何?就算受皇命來尋人,他也沒必要半點不將自己這皇後放在眼裏。高家在朝中的地位,也不是隨意能動的。


    奇怪地站在門口想了一會兒,皇帝就帶著禦醫來了。胡子花白的幾位老禦醫被司馬衷扯得跌跌撞撞的。一進去還沒來得及跪下,就被韓朔扯到了床邊去。


    “看看怎麽保命。”韓朔輕聲道。


    禦醫探了探脈,神色陡然凝重:“讓後麵的醫女進來看傷,請太傅和皇上都先出去。”


    司馬衷一聽就緊張了:“嚴重麽?還能不能救得回來?”


    韓朔大步跨下來,拉著皇帝就往外走,身後的門一關,幾個身份貴重的人就都站在了外頭。


    “讓禦醫好生診治,皇上,現在是不是該先查清,貴妃娘娘為什麽會差點死在皇後的私牢裏?”韓朔似笑非笑地看皇後一眼。聲音很輕,話卻有些重。


    高氏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扶著點枝的手強自鎮定:“皇上,臣妾有話要說。”


    司馬衷覺得心裏很難受,沉心生死不知。皇後又是楚楚可憐地看著他。他要怎麽辦?


    “有什麽話,都去前殿說吧。”


    天色陰了下來,周圍都起了風。皇後咳嗽好一陣子,白著嘴唇跟他們走。剛踏進前殿的門,大概是被暖氣衝了一下,高氏雙眼一翻,軟軟地就暈了過去。


    “娘娘!”點枝驚呼一聲,連忙喚人來七手八腳地將她扶到軟榻上去。


    韓朔正想冷笑,這樣的把戲還敢拿出來,也不嫌一股灰塵味兒。可是旁邊的小傻子是被嚇了一跳,忘記了是要審問她的,飛快地就跑過去問:“怎麽了?”


    三更2點,四更8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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