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遠多遠以前的夢啊,桃花落衣袖,童言脆生生地帶滿了歡喜:“子狐哥哥,明媚姐姐不在了沒關係,瀲灩長大以後,嫁給你做新娘!”


    少年的笑容模糊了,她甚至不記得他是不是真的開心地笑過。錯付了真心,換來的,可不就隻有徹骨的痛麽?她還真當,魚目珠能替得了白月光。


    鞭子帶著風聲從臉頰邊飛過去,瀲灩下意識地側了側臉。


    至少,這張臉還是要護住的。這可算是她唯一的籌碼了。


    疼痛如點墨散水中,慢慢擴散到了指尖。死命地咬著牙,瀲灩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裝死的,再這樣捱下去。可就當真醒不過來了。


    麵前的女子腦袋頹然下垂,如同最後一根弦也陡然崩斷。許嬤嬤揚鞭子的手頓了頓,皺眉,走近木架上的女子,探了探她的呼吸。


    微弱得馬上就要消散了似的。


    也對。平常的這些個娘娘們,哪個不是嬌弱得不成樣子,這沉貴妃能捱這十幾鞭子也算是夠厲害。這會兒,怕也是差不多了。


    一襲中衣都被血浸透了,身上的鞭痕很是嚇人。這樣的罪受過了。她下地府去,應該會好過一些吧。許嬤嬤歎了口氣,轉身出去稟告情況。出去才發現,外麵的天都亮了。


    皇帝在朝堂上有些坐立不安,頻頻向韓朔看了好幾眼。後者正在與中書省幾位重臣爭論興修水利之事。你來我往,好不熱鬧。其餘人都大氣不敢出,也沒人注意到龍位上的小傻子。


    等一番爭論結束,韓太傅也就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轉過頭來對上頭道:“皇上以為如何?”


    司馬衷心不在焉地道:“愛卿覺得可行。那便頒令下去吧。”


    “是。”韓朔彎唇,甚為滿意。


    “若是沒有其他事情,今日便就到此為止了。”皇帝終於沒忍住,站起來道:“朕還有事要同韓太傅單獨商議,請太傅移步太極殿。退朝!”


    眾人都是一愣,沒見過帝王這麽慌張的時候。難不成是他養的鳥兒飛了,還是抓的蛐蛐跑了?怎的就丟下這句話,直直地就下了龍位走了?


    “臣遵旨。”韓朔心下也疑惑,不過反應終究還是快,拱手作禮,半分不失。


    群臣也便跟著送駕,看著韓太傅和皇帝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才紛紛從地上爬起來,議論兩句。


    “莫不是楚中丞入獄的事,沉貴妃給吹了枕邊風,讓皇上為難了?”


    “嗨,指不定是呢。沉貴妃那麽得寵,楚中丞這回也不一定就會被處斬。”


    “果真是生男不如女,這裙帶飄飄,還能保命嗬!”


    韓朔跟著司馬衷往太極殿走。心裏也想了這傻子找他的幾種可能。要麽是楚瀲灩讓他來說什麽話,要麽是他自己不忍心要哄楚瀲灩開心,叫他去想法子。


    這些情況都好辦,幾句話都可以推回去,難不成他這張嘴,還說不贏這傻子了麽?


    可是韓朔不曾想到的是,進去太極殿,大門合上,司馬衷回頭便說的是:“沉心不見了。”


    “不見了?”韓朔挑眉:“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會不見了?皇上可有四處找過?”


    這又耍的是什麽花招?


    “朕找過了。皇後說沉心是回沉香宮了。可是朕去看,沉香宮裏沒有人,連含笑和休語都沒有回去過。”司馬衷抓抓腦袋,有些著急地道:“宮裏每個地方朕都找了,這都一晚上了,也沒見著人。”


    韓朔微微皺眉,他記得柔妃昨天的時候回稟消息,說的也是瀲灩已經回沉香宮了。那現在人呢?楚瀲灩搞什麽鬼?


    “太傅,朕怕沉心出什麽事,你幫朕找找吧。”皇帝扯著他的衣袖,皺著眉頭道:“昨天她回來的時候樣子就不太好。朕總覺得,她應該還在顯陽殿。”


    心裏微微一沉,韓朔轉身就往外走。


    瀲灩一個人沒回來就算了,興許是跑到其他什麽地方去了。可是連帶著含笑休語都不見了,那便該是出了事。


    雖然不覺得她那樣的人會有什麽事,但是他還是忍不住皺眉。柳柔則說謊了麽?皇後也說謊了?那那丫頭,現在是個什麽境地?


    “貴公公,讓宋渝帶人往其他地方找。我與皇上去一趟顯陽殿。”


    “是。”


    司馬衷跟著韓朔往外跑,顯陽殿離太極殿不遠,兩人一陣疾走,沒一會兒就到了。


    “皇上,太傅。皇後娘娘剛剛用完藥,正在休息。”點枝出來擋駕了,笑盈盈地道:“要不待奴婢進去通傳……”


    韓朔?著臉,扯了嘴唇一笑:“姑姑不必忙了,讓皇上自己進去就可以了。”


    說著,一把將小傻子往那門口推。司馬衷腳下一個不穩,跟著就撞了進去。


    屋子裏的人嚇了一跳,高氏正靠在軟榻上,旁邊還站了個灰衣嬤嬤。聽見門口的動靜,都紛紛轉頭看過來。


    “皇上?”高氏看清門口的人,臉色微微一變,連忙起身下來迎:“您怎麽……”


    話未落音,就瞧見後頭的韓朔,一張臉上帶著笑。眼神卻是冰涼冰涼的。高氏忍不住後退一步,略微有些心虛。能讓這兩個人同時來顯陽殿,那就隻能是一件事了。


    楚瀲灩。


    “臣給皇後娘娘請安。”韓朔跨進門來,拱手行禮之後,便將司馬衷扶著站穩了:“這會兒打擾娘娘休息。還請娘娘不要怪罪。隻是沉貴妃不見了,皇上著急,臣也就隻能陪著找了。”


    皇後咬唇,輕咳兩聲,尚還算鎮定:“沉貴妃昨日便已經回了沉香宮。人不見了,怎麽都往本宮宮裏找?”


    司馬衷開口道:“朕去沉香宮問了,說沉心壓根就沒回去。皇後,你是不是騙了朕?”


    傻子說話沒遮攔,倒也直接。韓朔盯著皇後,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臣妾如何會騙皇上?”高氏說著,眼往左邊瞟,抬手捂著胸口,臉色更白了些。


    皇帝圍著她繞了幾個圈圈,上下左右地打量。要將她看個透似的:“可是朕覺得沉心在這裏。”


    他走的時候皇後就說還有話要同她說,將人留下了。後來他去了太極殿,晚上韓朔又來議事,他便沒去沉香宮看沉心。現在人不見了,他怎麽都覺得是顯陽殿裏有鬼。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讓人搜。”高氏抬手指著顯陽殿正門道:“搜個遍,也好讓您安心。”


    這話說得坦蕩,小傻子被唬住了,有些猶豫。可是後麵的韓朔不吃這一套,一揮手就讓貴公公帶著幾個宮人去搜。


    怎麽看高氏這裏都是有貓膩的,若是沒有,剛剛進門看見他們,臉色也就不用那麽難看了。韓朔心裏冷哼一聲,轉頭跟著出去找。瀲灩是慣常會保護自己的,就算被皇後為難了。也一定會給自己找活路。那麽現在,會在哪裏呢?


    “娘娘……”許嬤嬤看著皇帝也跟出去了的身影,有些不安地在高氏耳邊低聲道:“會不會被發現?那地方老奴出來的時候,可是沒有鎖緊。”


    高氏慢慢走到軟榻上去坐著,瞧著門外低聲道:“不會,那地方就算沒鎖,死人也是爬不出來的。”


    剛剛不是就說,楚瀲灩已經斷氣了麽?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讓他們找到了,又如何?少一個楚瀲灩,平這司馬江山,她高盈初哪怕被摘去這後冠,也不算虧!


    “側堂那兩個丫頭處理好了麽?”高氏想起,側頭問了進來候著的點枝一句。


    點枝稍稍遲疑地點頭:“應該是沒有後顧之憂。”


    她昨日就讓人將兩個丫頭悶死,丟在後院的枯井裏了。隻是有些困惑的是,兩個丫頭都死得挺輕鬆的,掙紮都沒太掙紮,雖然確認過呼吸已斷,但是她心裏也不是很踏實。


    “那就好。”高氏端了茶輕呷一口,放心了些。


    “到底怎麽回事?”韓朔一邊在這顯陽殿裏亂晃。一邊有些惱怒地問趕來的宋渝。


    宋渝跟著他亂轉,有些凝重地道:“問過輪值的守衛,貴妃娘娘沒有從顯陽殿出去。”


    “沒有出去?”韓朔瞪眼,怎麽會沒有出去?這宮殿也不是太大,怎麽也藏不下三個大活人。


    況且柳柔則不是告訴他,楚瀲灩是回了沉香宮的麽?她還敢騙他不成?


    “宋渝,再去問問,昨天貴妃回宮之前,誰來過顯陽殿?”


    “是。”


    韓朔一甩袖子繼續往後院走,皇帝提著衣擺追上來。急得額上都有了細汗:“太傅太傅,那頭沒有人。”


    “皇上莫慌,臣在找。”表麵上還能微笑,韓朔心裏是比誰都窩火。讓他找到人,非要好好教訓一下才行。多大的人了。還能莫名失蹤?


    司馬衷跟著韓朔進了後院,這裏翻翻,那裏找找,連石頭下麵都看了看,生怕錯漏一處。


    目光觸及一旁被幾塊大石頭封了的井口,皇帝怔了怔,拉著韓朔的袖子道:“太傅,你看那邊。”


    韓朔聞言抬頭,就看見一口長滿青苔的井,上麵的石頭上也都有青痕了,看樣子是荒廢了許久。


    “那樣子不像是挪動過,應該不會在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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