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1


    “今日能見到您,真是榮幸之至。”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是朕的腳步,他抬起頭,看清了說話之人。


    人群中站著一個滿頭銀發的老人,個子不高,拐杖立於身前,雙手搭在其上。耄耋之年,精神矍鑠。耷聳的眼皮下,一雙眸子盡是透徹人生的悵然與沉著。


    這副麵孔不陌生,正是那位受人尊崇的‘老爺子’,曾經政壇的鐵腕人物——鷹無賢吾。


    是朕撇嘴,難怪陳楓他們cia,哦不,各國情報組織集結起來也查不清一個五瓣花。這教派一樣的組織能暴露在台麵上全球擴張,原來是上頭的人在做東啊。


    見是朕步步逼近,迎麵的眾人不由自主地繃緊神經。相比之下,是朕則是閑庭信步,一點戰俘的態度都沒有。


    “說說你的夢想是什麽?”


    “世界和平。”


    “哦。”是朕笑,“那你不應該找我的麻煩。”


    鷹無也笑,“想與您淺聊幾句。”


    是朕做出但說無妨的表情,鷹無繼續道,“戰爭、殺戮、擴張、宗教、災難、疾病、犯罪、博弈、剝削、腐敗、不公、資源,人類文明壓抑沉淪複興蕭條戰爭和平重蹈覆轍,您明明可以引導人類走得更好,為何卻放任我們苦難。”


    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蘭切以為是朕會如他以往那般簡短意賅地發表“人類文明關老子屁事”的言論,不料是朕竟較有興致地回應了這個問題。


    “伊西多爾.奧古斯特.馬裏.弗朗索瓦.澤維爾.孔德。”他悠哉地念出這一長串的名字,轉向一旁若有所思的蘭切,“我沒記錯吧蘭切?”


    蘭切驚,“問我幹什麽?!”


    見昔日的老部下還是一如既往地對自己上火,是朕暗自愉悅,繼續道,“奧古斯特曾將人類文明的發展分成三個階段:第一,原始人,這個時期的你們將無法理解的事情歸結為超能力;在這個基礎上抽象出神的概念,然後有了宗教。你們用宗教約束人,管理人,有時也受它蒙蔽和蠱惑,那是因為你們的智識還達不到在宇宙秩序麵前足夠自信;如今你們學會用科學解釋世界的結構,你們發現真正的造物主並不會眷顧你們——我隻是這個宇宙裏客觀嚴謹的秩序,是晝夜交替,是春暖花開,是升學考卷最後一題求帶電粒子在電場e中運動距離l時的電子動能。”


    “啥。”士冥突然打斷,“咱們那年考得這麽簡單?”


    “嗯。”是朕應,“士涼幫你考了滿分。”


    說著他轉頭,“我填空錯了一道呢,蘭切。”


    蘭切炸,“別和我說話!!”


    撩了一把某是朕過敏症候群,是朕心滿意足地恢複正色,“誠然,你們壓抑沉淪複興蕭條戰爭和平重蹈覆轍,但是——你們不曾毀滅。”


    是朕:“宗教也好,用以填補宗教空白的人性與道德也好,這些不過是你們摸索出來的合乎社會結構的產物,是用以維持社會運轉的手段。沒有永恒的神聖,有的隻是永恒的生存本位。你們的智識終於上升到‘弑神’的地步——造物主不會眷顧你們,不是你們祈願的神;他的存在會危及你們的存亡,是一個易爆的怪物——所以是朕得死,因為你們要更好的活。作為一個頑強且智慧的種族,這很可愛,值得我說出這些話稱讚一番。”


    是朕:“浩瀚宇宙,人類在我眼裏渺小得不及一粒塵埃。我不眷佑你們,但也從不曾將你們遺忘。我不是遺忘,而是對人類千百年來的期許。因為,ican,butiwait.”


    說話間,是朕在希格斯場麵前停下腳步。他轉過身,與遠處怔怔看著自己的士涼對視了一眼。士涼看見是朕衝他笑,眼角有那個他愛的弧度。


    “隻有不忘記生存本位,價值觀才不會扭曲。”


    “人類,生存下去,不擇手段地生存下去!”


    說完,是朕仰身,沒入那片猩紅的氣海之中。


    scene2


    “是朕!!!”


    紅發的身影突然閃現,就在他要拉住是朕的前一瞬,蘭切攔下了他。


    是戎懸與臂前的石刃與蘭切的血刃相撞,血絲瞬間爬上他的眼球,“蘭切,你找死。”


    蘭切抵著是戎,慎重地低聲道,“你才是,你來這,是找死。”


    蘭切勸道:“是戎,我並不想傷你。現在是朕死了,是煊的神格也消散殆盡,僅憑你一個人已經無力回天。五瓣花殺得了是朕,也沒理由要留著你。憑你的實力,隱姓埋名,自求多福吧!”


    他知道是戎的固執,又催促道,“快點走啊!”


    “你放屁!”是戎怒到極點,口不擇言,“就憑你們還要逆天!而且是煊怎麽可能會隕落!”


    “哈。”踩著是戎的話音,人群中一個牛頭鼻大笑一聲,站了出來,“傳言中都說三大帝神中的大哥是個愚鈍之輩,今日所見果然如此。你不曉得是煊因何落得如此下場,還要為那個狼心狗肺的廢神報仇?”


    接著又有人附和,“當年是煊百般護著廢神是朕,可是朕呢?忘恩負義!你拿他當兄弟,他卻為了救那個嗜血成魔的虛無,篡改數據害得是煊內核受損!我看他們是一對敗類!死有餘辜!”


    “你胡說!”是戎否認,“是朕不可能害是煊!!”


    他慌亂地回頭,恰好看到士冥。他向士冥投以茫然與求問的目光,希望聽到一個否定的答案,然而士冥麵色平淡,衝他點了頭。


    忽地,是戎感到血氣上湧,不受控製地濕了眼眶。他當然沒有哭,而是將滿心的不解與憤恨化為怒意發泄在身前的石刃上。感到對麵忽然加重的力道,蘭切咬緊牙關,奮力抵擋。


    “就算是這樣...”是戎咬牙切齒,“就算是這樣...是朕也輪不到你們殺。把他給我還回來!”


    scene3


    咚地一聲悶響,拐杖杵地。鷹無的聲音沉穩有力,道,“拿下他。”


    一聲令喝,在場的百人眾釋放出按耐已久的殺欲。正如蘭切所言,五瓣花要擺脫帝神的威脅,是朕首當其中,是戎也在劫難逃。更何況,是戎若想尋仇,誰能在帝神是戎的手下活命?不如就趁今天人多勢眾,解決了這個隱患!


    爆裂聲,嘶鳴聲,尖銳的摩擦聲,是戎以一敵百,在空場上形成了一個戰圈。士冥不顧眼前橫飛的血水與殘肢,悶頭跑向士涼。雖然五瓣花看在士冥的麵子上,不會傷及虛無。但士涼現在行動受限,刀劍無眼,處境非常危險!


    果不其然,隻聽鐺地一聲,是戎掀飛了一把利刃。利刃在空中高速自旋,帶著破空的勁力,橫著向遠處的士涼削了過去。士涼從方才開始便安靜地跪坐在那裏,像個斷了線的提線木偶,聽不見士冥喊他,也看不到直逼自己的利刃。


    “士涼!!!”士冥失聲喊出,這一聲沒有驚醒士涼,卻讓身陷混戰的是戎抬了頭。是戎發狠,將糾纏在他身前的幾人一把揮開,緊跟著身影一閃,出現在了士涼身旁。


    那把利刃被是戎的氣刃擋了回去,但刀風凜冽,還是在士涼臉上留下了一道血口。士涼麵色呆滯,睫毛輕顫,似乎察覺到了疼痛。


    這一瞬並沒有降下混戰的溫度,攻擊的熱浪再次向是戎的方向碾去。情急之下,士冥衝到是戎與士涼身前,“住手!!”殺意蓬勃的熱浪霎時在空中凝固,“鷹無賢吾!如果你還想求我幫你破解石板上的數據,就不要在動士涼和是戎的心思!”


    這些年五瓣花一直想以和平的手段拉攏士冥,可以說,包括帝神在內,能快速破析靈魂數據的隻有士冥。如果他不合作,五瓣花就等於前功盡棄一敗塗地。想到他日可在暗中除掉帝神欲孽,鷹無沒理由在這個場合逆著士冥。


    “好。”鷹無道。


    士冥依然沒有放鬆神經,他輕輕側頭,對身後的是戎示意,“帶士涼先離開這。”


    是戎盛怒未退,本意還想再殺上一番。可看到毫無自保能力的士涼,心知不是任性的時候,一咬牙,欲將士涼抱起。


    “我們先...”是戎話未說完,一陣撕心的疼痛穿過體魄。他的眼前是士涼那張失神的臉,低頭,一柄黑色的長刀直入自己的心髒。


    剞劂。


    在場所有人的思緒都沒有跟上眼前突變的畫麵——就在剛剛,那本已失去戰力的士涼突然拔起了插在他身前的剞劂,起身,毫不猶豫地貫穿了是戎的心髒。


    士冥瞠目,“士..士涼?”


    士涼平靜地抽出剞劂,隨意丟開,剞劂歪歪斜斜地杵在地上,汩汩血水順著刀身淌下。未等眾人緩神,士涼順勢將手探入血洞。血水砸在地上,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是戎強忍劇痛,將那隻在自己心口裏胡來的右手緊緊扣住,兩人就這樣僵持了三四秒。


    “你..瘋了。”是戎費力地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


    觀測到是戎體內急劇的靈質變化,士冥猛然意識到士涼在做什麽,“士涼,你如果拿了是戎的靈質,你的神格就又要墮落成那嗜血為生的半覺醒狀態了!”


    士涼雙眼空洞,睫毛卻輕顫了一下,那沉浸在軀殼深處的靈魂仿佛被喚醒了一般。他緩緩轉過頭,毫無生氣的臉上被迫扯起了僵硬的笑顏,似笑非笑,陰森又決絕。


    “已經...”士涼嗓音喑啞,“...是地獄了。”


    說著,是戎轟然散成一團晶石顆粒,士涼振臂一揮,手心一握,地上的剞劂轉瞬間在士涼手中凝結。晶石顆粒將剞劂包裹,最後化為一把等人大小的駭人重刀。


    極速吸納了帝神級別的靈質,士涼的靈魂動蕩不安,每一秒都在撕扯著他的神經。沉寂的虛無神格被這股劇痛驚醒,帶著憤世的狂躁在士涼心口翻滾。


    盡管這樣,士涼的臉上還是那般沉靜。一陣狂風掃過,竟未掀動士涼的一根發絲。


    恐怖這種東西,聲勢浩大往往不如這無聲無息來得可怕。立於士涼身前的眾人被這股恐懼束縛住了逃生的腳步,士涼緩緩扯過重刀,自左向右在胸前劃了一道一字。刀風甩出的一瞬,周遭的聲響像是被強行靜音一般。詭異的平靜僅僅持續了三秒,下一瞬,血光四濺,殘肢橫飛。


    空氣也仿佛因為這個人變得遲鈍,破空的刀風斬亂了四周的氣壓,三秒過後,狂風大作,卷起滿天血霧。士涼像是對這猩紅的光影極度偏愛,又是幾刀淩亂的揮砍,生怕這血霧沉澱下去。場麵觸目驚心,然而這隻是士冥眼中的背景。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釘在那個拎著刀向人群中走去的背影上。士涼雖然沒有笑,但那雙發亮的眼睛可以看出他的興奮。殺人,嗜血,是他久違了的快感。士冥本以為諸神至少會殊死反抗,可士涼身上的戾氣太重,整場混戰被逆轉為單方麵的屠殺。別說諸神沒有反抗的欲望,就連士冥都失去了勸阻的欲望。


    ——唯一能阻止士涼的人,已經不在了。


    塵埃落定,場麵還達不到‘無一生還’的地步,至少有三個人活下來了。


    士冥,不必多說。還有兩人是鷹無和蘭切。


    士涼漫不經心地瞥了鷹無一眼,將視線轉向蘭切。


    “知道我為什麽不殺你們嗎?”他收了剞劂,一抹陰鷙的笑意打破了他方才的一臉沉靜。


    “因為我家同同是天蠍座的,你們倆的命,等他回來親自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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