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誠伯正式調任地方軍區的命令很快下來了。


    衛祥錦搞砸的毒梟線人案,因為衛誠伯的主動避退,來自行政這一塊試圖在大象身上咬下一口肉的白蟻都消停了,最後不了了之。但剛被審查出來當然不可能立刻回去——就算想回去身體也吃不消。這一點就不用衛祥錦操心了,他跟著衛誠伯回到家裏還沒呆過一個晚上,衛祥錦在部隊裏的上級就主動上了衛家的門,絕口不提審查的事,隻交代衛祥錦要好好休息在身體康複的情況下早日歸隊。


    洗了一個熱水澡,吃了一頓飽飯,再結結實實地睡上一整天。


    等衛祥錦終於養好了精神擁著被子坐起來的時候,最近一直在收拾東西的虞雅玉進來趕衛祥錦下床:“睡醒了就趕緊起來,梳洗一下吃個早飯墊墊肚子,不舒服再躺下去——我也乘這個時間給你收拾收拾行禮。”


    衛祥錦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抬手摸摸下巴上刺樁,自己也覺得有點不適應,走進衛生間刷牙洗臉完就拿起剃刀刮胡子:“媽,早上吃什麽?”


    “都是你愛吃的,豆漿油條素菜包子,還有小米粥。”在屋子裏給衛祥錦整理行李的虞雅玉略略提高聲音,“待會先喝點粥暖暖胃。”


    “知道了。”衛祥錦答應一聲,回頭就想到顧沉舟也喜歡吃這些,想完之後他就一口氣堵在胸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隻能化鬱氣為食量,將豆漿包子油條小米粥全部吃了個遍,才撐著肚子回到房間,準備一起收拾東西。


    但自家兒子剛剛吃了苦回來,虞雅玉怎麽會讓他動手?揮揮手就把人趕出去說:“你亂摻和什麽事,自己找事情做去。”


    衛祥錦歎了一口氣:“媽,你越來越不溫柔啦。”


    虞雅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給你們父子做牛做馬做老了結果還要遭埋怨?一大一小兩個沒良心的!”


    衛祥錦也是笑,又是奉承話又是唱京劇,好一會兒才把假作嗔怒的虞雅玉哄出笑臉。他坐在椅子上看虞雅玉收拾一會,說:“媽,我們什麽時候搬走?”


    “你爸爸的意思是明天就搬走。”虞雅玉說。


    衛祥錦皺了一下眉:“這麽快?”


    “調任命令都下來了,自然是趕緊搬走了。”虞雅玉輕描淡寫地說,掠過了前一段時間顧新軍和衛誠伯的爭執。也就是那天晚上過後,衛誠伯出去再回來之後,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準備搬走。”


    衛祥錦嗯了一聲,又懶懶地靠了一會,突然一個鯉魚跳跳起來,說:“我還是來幫忙吧!關了這麽久,再不動動骨頭都生鏽了。”


    虞雅玉無奈地搖搖頭,也不再說什麽,將衛祥錦房間的東西丟給衛祥錦自己收拾,自己則轉身去處理別的事情——要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搬走,她要忙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一天的時間轉眼就過去。


    第二天上午一大早,衛誠伯說一是一,也不管還有些小東西沒有徹底打包好,直接聯係了搬家公司,上門搬運家具。


    搬家公司開到樓下,衛祥錦一手一隻大箱子,直接拎下了樓,他平常作息規律還堅持鍛煉,又是二十四五身體最有本錢的時候,之前審查雖然受了不小的心裏陰影,但要說到身體——確確實實吃了頓好的再睡過一覺後就緩過來了。


    虞雅玉忙著指揮搬家公司的人,又看著衛祥錦神態十分輕鬆,也就沒有多管,讓衛祥錦自己折騰去了。


    把幾個好搬的放衣服的箱子弄下來,衛祥錦也就不再插手,靠著車子閑閑站了一會,就一邊點著煙一邊去牽自家的大黃狗,打算讓它在上車前跑一段路活動活動身體。


    但是要散步必然往外走,往外走的就一定看得見對麵顧家的那棟房子。


    衛祥錦沒有特意避開,他牽著自家的大黃狗,跟著對方前進的方向走,很快就跟往常一樣溜到進顧家別墅的那條小路前,那棟紅頂白牆的三層小樓已經出現在花木從中了。


    這下衛祥錦拉了拉大黃狗。


    大黃狗嗚嗚兩聲,不解主人的動作,梗著脖子還想往前走。


    衛祥錦蹲□子,撓了撓自家大狗脖子上的軟毛,掏出口袋裏的手機按一下電話錄,第一個跳出來的就是顧沉舟的號碼。


    操。


    操操操操操操!


    操他媽的!我都要走了對方居然沒有影子!


    衛祥錦心中發狠,用像要戳壞手機的力道把顧沉舟的號碼刪掉!


    刪完之後他突然想起來對方的媽媽是自己從小叫的姨,這個剛剛……


    衛祥錦沉默一下,像做了一件壞事,牽著大黃狗默默溜回了自己家。


    這時候,笨重的家具已經搬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東西都不太緊要,跟在衛誠伯身旁的張副官就說:“司令,接下去的事情就由我來吧,你們先上車。”


    衛誠伯點點頭:“交給你了,小張。”說著朝回來的衛祥錦說,“你剛剛跑哪裏去了?一刻都不消停!”他也是對自家兒子嚴厲慣了。


    “遛狗呢。”衛祥錦咳了兩聲,說道。


    衛誠伯狐疑地看了衛祥錦一眼,說:“上車,我們走了。”


    衛祥錦嗯了一聲:“爸媽,你們坐前麵那輛。我坐後頭的,帶著大黃一起。”


    一聽衛祥錦這麽說,後頭的司機很有眼色,立刻跑過來幫衛祥錦把狗弄上車,又拉開副駕駛座車門說:“衛少,您坐這兒!”


    “不必了,我坐後座。”衛祥錦搖搖頭,拉開後車門,挨著大黃狗一起坐下。


    兩輛車一前一後開出天瑞園,衛祥錦先靠著椅背打算睡個回籠覺,結果之前睡太多了實在睡不下去,隻好掏出手機打發時間。他先玩了玩遊戲,又上了企鵝,上去的一刹那無數個信息彈出來,讓他的手機裏的程序足足死了五分鍾時間。他耐下性子等了好一會,將消息一個個點出來,可惜從第一個點到最後一個,也沒有發現他中意的,一怒之下摔了手機!


    白色的直板機摔到車子底座散開來,其中的機身和電池分別砸到衛祥錦的腳和大黃狗的背部。


    前頭開車的司機恰好從後視鏡看見衛祥錦憤怒砸手機的模樣,心裏一個哆嗦,本來還準備說話的,立刻小心翼翼地閉上嘴巴,專心致誌開車了。


    “嗚嗚……嗚!”後座上,旁邊的大黃狗不知道是被砸痛了還是察覺出他心情不好,輕輕叫了叫兩聲就將自己大腦袋擱在他的膝蓋上。


    衛祥錦用力揉了揉大黃狗的耳朵,心裏頭的一股氣稍微平了平,彎腰撿起手機重新安裝回去,再開了機,盯著手機上熟悉的開機畫麵好一會,翻到相冊位置,將裏頭的照片一張張點開來看。


    風景的,風景的,顧沉舟的,顧沉舟的,戰友的,宴會的,顧沉舟的,顧沉舟的,顧沉舟的,戰友的,顧沉舟的,顧沉舟的,怎麽還是顧沉舟的……


    衛祥錦都翻得鬱悶了,但他還是跟得了強迫症似的按著手機的向下鍵,繼續看下一張,突地一張照片跳出來,背景是一家飯店——這個地方衛祥錦沒什麽印象——顧沉舟用筷子夾著一個糯米丸子,眉頭皺著,表情又無奈又糾結,但還是張開嘴巴準備把那個丸子吞下去——


    ……是不是有什麽地方不對了?


    衛祥錦看著這張照片思索了好一會,突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黃狗:“汪?”


    司機:“……”衛少真的沒問題?


    衛祥錦這次是真的笑得捶椅子了!他算是記起來了!顧沉舟平常那麽精明有主意的人,似乎天生就跟任何圓形的食物犯衝,湯圓就不說了,小時候有陰影在,但這個糯米丸子,天知道他點的時候什麽想法也沒有啊,結果這盤菜上了桌,他們那時候也不知道在說什麽東西分散了顧沉舟的注意力,顧沉舟打眼一看這個,居然夾起來就準備吞下去!


    他記得自己當時眼珠都要掉下來了,還是顧沉舟自己覺得尺寸不對,又拿開筷子看了一下,接著表情就裂了。


    衛祥錦越想越好笑,又順著這件事想起了好多其他的:比如他四歲的時候第一次把自家老爹的酒偷出來和顧沉舟分享啊,他喝了一口覺得太苦呸掉了,顧沉舟喝了一口更獵奇,居然像一條魚那樣咂咂嘴,吐了一個泡泡出來!還有更小的時候他和顧沉舟一起在床上玩,兩家大人坐在旁邊,好像是他媽媽說了一句顧沉舟長得很可愛,就像個女娃似的,他轉頭一看還真是!就啪嘰親了對方一下,對方也啪嘰回親了他一下,然後他們就繼續玩玩具,但是一屋子的大人好像都笑傻了,這個還被照了照片保存起來呢……


    衛祥錦一下子心胸開闊了。他慢悠悠地把手機裏的照片看完,然後關了相冊,又在電話裏輸入一串再熟悉不過的號碼保存起來,輸入的時候他還覺得自己剛才真的有點犯抽了——把顧沉舟的號碼刪掉又怎麽樣?他要記著還是記著,不記著……那還是得先用電話把對方叫出來,至少把對方揍得三個月不能下床再說嘛!


    不過……衛祥錦拋了拋手機,若有所思。


    顧沉舟現在,在哪裏,又在做什麽?


    顧沉舟此刻正在天香山莊呆著。


    他知道衛祥錦今天要走,但並不想過去,不止因為不願意在這個時候看見對方的臉,還因為他確實有一些事情要做:一些早就計劃好的--早在他出監獄之前,早在他和衛祥錦一起參加那場毒梟案之前,早在去到德昌縣之前。


    等待許久的電話終於響起。


    顧沉舟接起來,對方一句廢話沒有,直接說:“那場毒梟案的線人被付司令的兒子付迅抓捕歸案,將在4月10號被公審。”接著就直接掛斷電話。


    顧沉舟從頭到尾都沒有出聲,他聽完這通電話後,就拆開手機後蓋,取出裏頭的sim卡,換上了另一張自己常用的卡,接著再重新開機。


    大概半分鍾的時間,手機震動起來,顧沉舟看一眼上麵的未接電話提醒,幾乎要破百了。


    他直接將手機丟在桌上,自己走到書架上拿了一本書下來,還沒翻幾頁,手機就響了起來。


    顧沉舟拿起來一看,是賀海樓的。他沒有停頓,接了起來:“賀海樓?”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賀海樓的笑聲:“顧少許久沒有和圈子裏的人聯係了啊,我想找顧少,都沒法找到。”


    顧沉舟唇角輕輕一劃,是一個很淺的弧度:“有什麽事?”他猜電話那邊的賀海樓聽見自己簡短的回答一定爽到了——在幕後動動手腳就讓兩個和自己差不多的三代進了監獄被審查,可不是無與倫比的愉快和自得感?


    賀海樓倒確實爽到了。但不是因為毒梟案的事情,而單純的是因為顧沉舟的聲音。


    好像越來越沒有辦法克製這種感覺了……光光聽著電話裏的聲音,賀海樓就覺得自己的下半身蠢蠢欲動,他眯了眯眼睛,腦海裏出現顧沉舟的麵孔——微笑的、狼狽的、冰冷的、隨意的,每一張都讓他流連忘返戀戀不舍。


    賀海樓笑著說:“想邀顧少出來,顧少有空嗎?”他特意用漫不經心地又頗有些含義的語氣說話,篤定顧沉舟聽到了他的話會咽不下那口氣。


    果然,電話那頭說:“怎麽不行?就四月十號晚上八點,怎麽樣?”


    賀海樓說:“當然可以,一切都聽顧少的,地點呢?”


    “金莎會所。”顧沉舟說。


    賀海樓答應下來,有心想再勾著顧沉舟說兩句話,可惜對方直接掛了電話。


    算了,他暗自想到,四月十號,不過兩三天的功夫罷了,很快就可以再見到對方了……


    想到這裏,他用指腹摩挲著手機,輕輕舔了一下唇角。


    2013年4月10號15:00,德昌縣初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毒梟線人一案。


    毒梟線人當庭供認曾和德昌縣警局局長有過秘密協議,並被對方“網開一麵”。


    法庭法官立刻宣布中止庭審延期宣判。


    2013年4月10號15:35,德昌縣紀委監察部門闖進警察局局長辦公室,眾目睽睽之下,將人帶走。


    2013年4月10號17:47,紀委監察部門將得到的口供一分二位,一份遞交檢察院,一份轉移京城警察局。


    2013年4月10號20:15,金莎會所裏,顧沉舟從德昌縣回來之後第一次出現在圈子中。


    這次賀海樓幾乎把平常跟著他和顧沉舟的人全都邀來了,並笑意吟吟地坐在顧沉舟身旁,坐一口毒梟案右一口德昌縣,顯然是跑來顧沉舟麵前刷存在感來的。


    包廂裏的人正打著牌,顧沉舟垂眸看一下手表。


    賀海樓心道對方今天是怎麽了,跟平常一比簡直太沉默了——難道就因為一個毒梟案?


    一種大龍蝦還沒有開始揮舞螯鉗就陷入沉睡的憂鬱感籠罩在賀海樓心頭,賀海樓不經意地伸手想要去碰顧沉舟的肩膀——還沒碰到,顧沉舟就漫不經心地轉過頭掃了賀海樓的手一眼。


    並沒有之前法院外的淩厲如刀。


    有點奇怪,對方不像是進一下拘留室就能打垮的人。


    賀海樓暗自想著,指頭一動,包廂的大門就被人用力推開!


    “操,哪個他媽不長眼睛?”坐在門邊的三代還沒扭頭呢,張口就罵道。


    賀海樓順著轉頭一望,眼角神經就是一抽,眼睛跟著眯了眯。


    “公安辦案,”站在外頭身披警服的陳局長表情嚴肅,來到賀海樓麵前,出示逮捕令,說,“麻煩賀少跟我們走一趟吧!”


    本來還熙熙攘攘根本不把警察放在眼裏的三代徹底安靜了,一屋子的人眼珠都要掉了下來:他們剛剛才站在賀海樓這邊對顧沉舟態度曖昧,結果沒過半小時,臥槽,出來了個局長敢逮捕賀海樓!


    頭腦靈活一些的立刻就轉過彎來了:什麽局長敢逮捕賀總理的外甥?肯定是背後有人挺著,還挺得十分牢靠,這個小小的局長才敢這樣肆無忌憚啊!至於是誰在背後挺著,沒看見顧沉舟就大模大樣地坐在那邊嗎?賀海樓叫大家來是想看顧沉舟的笑話,結果顧沉舟的笑話沒看到,自己倒是被人衝進包廂裏在眾人麵前逮捕,麵子裏子一起掃地!


    想到這裏,大多數人背上就冒了汗,紛紛回憶自己剛剛是不是做出了什麽不合時宜的事情:感情這兩位大腕手腕根本沒有掰完,他們實在是太心急了啊。


    賀海樓慢吞吞地坐直身體,撩了麵前的陳局長一眼,又去看顧沉舟。


    陳局長和顧衛兩家的關係不說人盡皆知,反正該知道的是差不多都知道了。


    來的既然是這位局長,顧沉舟又在旁邊坐鎮著,賀海樓就心知自己今天晚上大概是不去也得去了。不過嘛——


    “陳局長就算找我去喝茶,也要給個理由吧?”


    “賀少,你牽扯進了一宗毒梟案,我們根據德昌縣警局局長的證詞,現在帶你回去詢問一些事情。”陳局長倒是客客氣氣地解釋了。


    周圍的人卻心道這聲巴掌可真是響亮,賀海樓剛剛還在顧沉舟麵前死勁得瑟對方陷進官司裏呢,結果一轉眼,自己就掉坑了,還是同一個!


    賀海樓慢慢吐出一口氣。


    德昌縣那邊的事情,由於有插手過,他也是一直關注的,自然知道毒梟案裏的線人被逮捕歸案的事情。但逮捕這個線人的不是顧家的勢力也不是衛家的勢力,他就沒有再伸手,沒想到跟著就栽了一個跟頭……


    他看了一眼顧沉舟,顧沉舟也正好在看著他。


    然後,他就看見顧沉舟微微挑了挑唇角。


    這大概是一個偏為冰冷的笑意,沒有多少得意,反而添了一些智珠在握的漫不經心。


    大龍蝦突然又長成巨型龍蝦了!


    賀海樓跟著笑了一下,相較於顧沉舟,他笑得就愉快多了。


    陳局長看時間差不多又說話了——顧沉舟就在旁邊,他也不敢表現得太沒有膽量——話裏的意思和語氣,都硬氣了許多:“賀少,跟我們回去吧,請不要讓我們為難。”


    “行啊,”賀海樓懶洋洋地站起身,掃一眼周圍的人,又對顧沉舟說,“顧少跟我一起走一段怎麽樣?——就走出這個會所就好了。”


    顧沉舟今天晚上一直沒怎麽說話,顯得十分沉默。但這個時候,他的沉默就全變成了高深莫測,其他三代也不敢再坐在椅子上,紛紛站起來,暗道神仙打架凡人避退,他們往後還是乖巧點,免得城門失火真殃及池魚了!


    顧沉舟淡淡一笑:“既然賀少都這麽說了,有什麽不行的?”


    賀海樓一邊向外走去,一邊衝著顧沉舟耳邊輕笑:“顧少算了許久了吧!”


    顧沉舟側一側臉,也跟著輕聲說:“第一步真真假假地把德昌縣的資料透露給我,然後是剛下車時碰到的那個摩托車司機,再到接風宴上帶有敵意的目光——加上青鄉縣的事情在前,我不會對德昌縣抱有多少期待,想法自然而然就偏向底下有人不想衛祥錦空降鍍金……賀海樓,你算我的疑心病也算得很準嘛。”


    “似乎還是算不過顧少啊。”賀海樓若有所指,在說顧沉舟的疑心病比他想得還要嚴重。


    顧沉舟笑了一下:“賀海樓,”他輕輕地在對方耳邊說,“你覺得自己有多了解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看到我時在想著什麽?你以為我為什麽一點表示都沒有?——難道你覺得你還真能做得出什麽來?”


    這句話的威力可比之前被警局的人衝進來帶走要強多了,賀海樓的臉刷地就沉了下來:這跟赤.裸.裸地在說他不行有什麽差別?


    他想要說話,但顧沉舟先一步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回賀海樓一點激動也沒有了:顧沉舟既然知道他的想法,還不忌諱跟他接觸的理由有什麽?——不就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嗎!


    “事情才剛剛開始,”顧沉舟湊近賀海樓耳邊,鼻端的呼吸輕輕噴在他臉上,“賀少,請慢慢觀賞。”


    說著抽身對陳局長一點頭,徑自轉身走了。


    唯獨留下賀海樓站在那裏,先是氣得肝疼,接著又覺得憤怒和**一起糾纏著如雙生藤一樣在胸膛裏生長起來,再到後來,他突然笑起來了,很高興很愉快地微笑著,惹得站在兩側看著他的警察頻頻側目。


    一如顧沉舟所說,這件事情才剛剛開始。


    賀海樓想要陷害他跟衛祥錦,進而分化顧衛兩家,他將計就計反把賀海樓弄進局裏喝茶——卻隻是順手而為。


    回到天香山莊,顧沉舟打開電視回顧新聞,直接就切到有關遂林的那部分看了起來:


    “……截止今年四月,遂林共發生三起大規模□,統計傷員達158人,損失達12億3000萬人民幣。沈佑昌總理今晨於大會上一再強調,對於少數民族問題及邊境問題,需要耐心再耐心,仔細再仔細,黨員應該切實做好本職工作,戒驕戒躁,要貼近群眾,了解他們的需要……”


    顧沉舟十指交叉。


    毒梟案不過一個微不足道的讓衛伯父對邊境勢力出手引子——誰抓了線人都不重要,隻要上了庭,那個線人就會做出“警匪一家”的證詞,然後再通過他指正的局長牽連到賀海樓身上——真正的關鍵在這裏,賀南山,邊境問題是你負責的,這一回在政策上和上邊出現了矛盾,可不那麽好撇清了吧……


    從賀海樓身上牽扯出來的擅權。


    從邊境問題上牽扯出來的政策偏移。


    足夠了嗎?


    顧沉舟垂眸一笑。


    僅僅一個開始。


    賀海樓出事的消息,十分鍾後賀南山就知道了。


    當然,差不多同個時候,他也知道了最近賀海樓瞞著他做的一係列事情。


    一個人呆在房間裏,賀南山沒有急著把賀海樓撈出來,而是微微閉眼,結合從賀海樓那裏發生的事情,靠在椅背上想這一段發生的事情。


    毒梟案,顧衛兩家的分裂,衛家從汪係脫身調出京城,線人在法院上的證詞,賀海樓被帶進警察局,同時還有邊境的事情……


    顧家的手還插不到邊境那邊去。不管是線人還是邊境的問題,都是衛誠伯的手筆。


    同時衛誠伯也沒辦法將手伸入行政係統,這兩樣事情一下子被捅出來,就是顧新軍的功勞。


    什麽分裂?都是假的,隻是沒想到顧衛兩家對汪係這麽沒有信心,剛剛站了過去,兩家就聯手作了個局讓衛誠伯先跳出來。


    再然後,賀南山淡淡笑了一下,就該是借著這次的事情,拉著他這個政治敵人一起下馬了!不然這兩家怎麽放心到外地去躲渾水?


    今天的事情,剛剛開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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