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打籃球的要幹架,一個是前鋒一個是中鋒,光我和瘸了腿的許教練根本攔不住,籃球隊的候選們也不是好東西,嘴上在勸架,身體都在誠實地叫好,最後多虧我急中生智,喊了聲“要打也別在校長辦公室打!”兩個人才清醒過來,一行人趕緊地縮手縮腳從校長大人的地盤撤了出去。


    出門前我回頭看了一眼,確認辦公桌上從水晶地球儀到手工大帆船,校長大人的寶物們都沒有受到損傷才帶上門,帶上門時我注意到校長的書架上還真有幾本灌籃高手,這倒是讓我突然有了個一石二鳥的點子,既能幫籃球隊度過難關,又能幫溫小花與隊友冰釋前嫌。


    下午我飛快地背完單詞去籃球隊報道,才走到大門外,就看見溫小花掛著兩行鼻血,神清氣爽地走出來。


    籃球館內,中鋒同學偉岸的背影頹坐在地上,我瞪著溫小花的兩行鼻血,震驚地問:“還是動手了?!”所以這到底是誰打了誰?!


    “沒有,”溫小花一邊在我書包裏翻紙巾,卷吧卷吧了塞鼻孔裏,一邊甕聲甕氣地說,“他是想找我打,我說我答應過你不打架,打架不行,但是打球可以,後來我們玩1v1,最後他輸了唄。”


    “那你的鼻血是怎麽回事?”


    “搶籃板的時候被那家夥手肘打到的,不要緊。”溫小花在我的要求下伸長脖子仰麵朝天,還不忘使勁斜眼瞥我,“那家夥以為我流鼻血了就會認輸,我是那種人嗎?流著鼻血我照樣能贏!”


    我回頭望去,籃球館的地板上一行鼻血蜿蜒著,我都能推理出溫小花的進攻路線。一想到他那張如花似玉的臉上掛著兩行鼻血,還在籃球場上恣意馳騁,一灌籃,血滴汗滴如雨點灑下,濺了吳晨一頭一臉,溫小花指不定還大笑三聲,我就跟著汗如雨下。


    溫小花在我旁邊麵朝太陽呈向日葵狀,軟軟的劉海散開來,一雙好看的眉毛挑著,滿臉“怎樣,那都是我流的”的嘚瑟勁。我說你好好仰著,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溫小花擺手說我倆不需要商量,什麽事我都答應你。


    那敢情好,我說:“回頭你給籃球隊補補課吧。”


    “什麽?!”


    溫小花聲音猛高了八度,鼻孔裏兩卷紙巾都震落了下來,兩行鼻血跟擰開了水龍頭似的“嘩嘩”往下墜。我早料到他有這種反應,把手頭提前卷好的紙巾塞給他,這才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溫小花,溫小花一聽要給吳晨等人補課氣得鼻血狂流。


    “先別激動,一激動這鼻血就流不停!”我說。


    “我怎麽能不流鼻血?我都快腦溢血了!”溫小花仰著脖子轉來轉去,像一朵抓狂的向日葵。


    我苦口婆心地勸,說他們不及格你也打不了比賽啊,就當是為你自己嘛。勸到最後溫小花也不回嘴反駁我了,就一個人坐那兒靜靜地血流成河。紙巾才塞進去一會兒就血紅血紅的出來了,我得不停給他卷紙巾,一包紙巾不一會兒就用光了,溫小花還是一臉的誓死不從。


    打溫小花還是花骨朵的時候我就沒見他哭過,嚎是嚎過,被溫媽媽揍的時候,又嚎又踢,戲是演得足,但是眼淚也沒見擠出來幾滴,所以一直不能從根本上打動溫媽媽。有時候他為了他的王八或者小鱷魚,在溫媽媽麵前哭號,號了半天沒眼淚出來,溫媽媽就冷冷地看他一眼,說:“沒個可憐樣。”然後冷冷地進廚房了。溫小花隻好自己爬起來,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回屋寫作業了。


    現在看他流鼻血的樣子,我感覺自己好像麵對著一個汪汪流淚的溫小花骨朵,簡直乃世間一大奇景。我是不是把他逼得有點狠了啊?


    “所以你覺得呢?”我沒什麽底氣地問。


    溫小花把臉轉過來:“魏天,我們是不是朋友?”


    我鄭重地說是。


    “那你幫我個忙。”


    他不說我也知道他要我幫什麽忙,無非是讓我代他給吳晨他們補課。這家夥是天才,雖然情商不高,但是這種兩全其美的法子他肯定隻要一滴鼻血的工夫就想到了。這樣一來他就既可以打籃球,又不用去麵對死對頭了。可是我幫得了他一次,幫得他一世嗎?終歸要上場和隊友合作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呀。


    我心裏跟明鏡似的,照著溫小花藏在正經麵孔後那張作妖的鬆鼠臉。想了想,我站起來,說:“好吧,我去。”說著就提了書包走進籃球館。


    一進門我也沒客套,徑直告訴狂受打擊的吳晨,說為了校籃球隊的未來,我要給你們四個人補課,從今天起,每天訓練完後你們都必須留下來。


    吳晨本來就在氣頭上,我這話無疑火上澆油,他暴怒地一扔籃球,喊憑什麽啊?你算老幾啊?!


    我推了推基佬紫眼鏡,說憑我成績比你們高出幾個次元。哎呀說得太狠了點兒,這家夥會不會動手啊?


    果然中鋒同學一把就拽住我衣領,這時一顆籃球“砰”砸在地板上,高高彈起,往吳晨屁股上來了一下。


    “放開魏天,要給你們補課的人是我!”


    我回頭,如願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溫小花,他逆光而立,登場十分帥氣,然而不等我內心喝彩,就聽見他苦大仇深的補刀——


    “倒了八輩子黴的我!”


    ***


    眼看又是一場血雨腥風,好在許漢文教練及時趕到,架沒打起來,補課的事倒是被當場拍了板。因為內有許漢文狗急跳牆,外有校長虎視眈眈,補課計劃就這樣艱難地展開了。


    為抓緊時間給籃球隊的正選隊員們突擊補習,補課時間安排在每天放學後和周六。吳晨聽見這個消息,臉頓時黑如鍋底,怒視溫小花,這一視嚇了一跳——溫小花的臉比他還黑,黑得都散出一股妖氣了!溫小花當然痛苦了,這是在壓榨他每天出去浪的時間和睡覺的時間啊。


    事後我點進他的微博,發現他在微博上發了一條:心都碎了。


    螃蟹軍團紛紛在下麵評論:


    龍傲天:怎麽了?


    馬漢子:天哪是八王爺還是總司君?!小爺節哀順變!!你還有我們呢!


    溫小花回了一個淚流滿麵的表情:這段時間沒法跟你們去網吧了。


    柳竇和趙傅都問為什麽。


    溫小花從馬教主的表情包裏精挑細選了一個貼上去——我感覺我快窒息了!


    我看著他,他低著頭隻顧專注發微博,鼻子抽吸了一下,立馬露出一個惡心的表情,大概是被自己的鼻血嗆到了。


    傍晚我陪溫小花去籃球館後看望總司君。溫小花悶悶不樂地拿著一根狗尾巴草騷擾總司君的老巢,總司君一直沒露麵,溫小花就蹲在牆根下,傷春悲秋地瞧著那條牆縫,說:“你是不是也知道我有段時間不能來看你了啊?”


    我站在一旁,在烈日下流著汗不斷反省著。我是不是做錯了,萬一溫小花忍辱負重地去給吳晨他們補習,到頭來還是沒有搞好隊內關係,那怎麽辦?溫小花這人隨心所欲過慣了,從來沒被逼著去做過什麽,當初考高中,他爸也沒能拿他怎麽樣呢,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我該懂啊。我低頭看著溫小花這顆已經開始變苦的腦瓜,心情複雜極了。


    回家的路上我們各懷心事,一路無言,走到紅綠燈處我才發現溫小花不見了,倒回去,才看見他站在自動販賣機那兒,盯著販賣機裏的易拉罐,我走過去,在手機上查了下哪種啤酒兌水最多,然後默默給他買了一罐,溫小花訝異地接過酒,一臉的不可思議:“你怎麽每次都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不但知道你在想什麽,還知道你荷包鼓不鼓。不過溫小花這麽一說,我內心的負疚感更深了,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喝了這罐酒,忘了補課的事吧,課我幫你去補了!


    溫小花掰開啤酒,聞了聞,但也沒喝,他抬頭望望路邊的補習班廣告,沉吟半晌:“我都沒給章隆他們補過課呢……”說罷轉頭對我說,“你替我吧。”


    我立刻就點了頭,算了,何必要給他找這不痛快,高中籃球隊而已,再有不到兩年大家就各奔東西了,以後上了大學還有的是機會。


    “嗯,我替你……”


    “你替我給章隆他們補下課吧。”溫小花說。


    我萬萬沒料到他說出來的是這句話。


    溫小花捏著易拉罐,撇嘴道:“我可不想到時候吳晨他們考到章隆前麵,就算我給他們補習及格了,他們也別想爬到章隆趙傅柳竇馬勉上頭,我還得讓他們被壓著!”


    我目送溫小花帶著一臉“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的表情大步流星走過斑馬線。


    有時候我還是挺慶幸他內心那隻邪惡又幼稚的鬆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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