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鎮裏的老人,老亨特已經當過許多人的老師了,這會兒也像個老師一樣用盡可能容易理解的方式給他們講解起來:“從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開始,人類的腳步就已經走出地球邁向太空了,雖然還沒有出過太陽係,但是根據戰前那些大型天文儀器的觀測和計算,宇宙中像太陽這樣的恒星數不勝數,而其中有可能存在生命的行星比地球上的沙子還要多,所以人們就大膽地猜測,那麽多有生命的行星裏麵,總會有一些行星上進化出了和人類一樣的智慧文明吧?”


    “所以你認為有外星人存在?”


    “從概率上來講的確如此,你想想,我們現在的科技就能把一千年前的古代人類嚇尿了,按照宇宙中某些星球的壽命來看,那些外星智慧生命的科技可能比我們先進了好幾億年,幾億年啊,他們的科技水平完全不是我們可以想象的。”


    “那為什麽從來沒有任何外星人來攻占地球呢?”瑟利斯特困惑地問。


    “這正是問題的所在。”老亨特說,“哪怕隻有百萬分之一有生命的星球進化出了高級智慧生物,全宇宙的高級智慧生物也已經比螞蟻還要多了,那些比我們先進了上億年的智慧生命應該早就把觸角伸遍了宇宙的每一個角落才對,可是我們用了那麽多年的時間,不斷地向外探索,試圖捕捉外星文明可能存在的任何蛛絲馬跡,卻什麽也沒有看到,什麽也沒有聽到--這,就是費米悖論。”


    “哦……”瑟利斯特專注地聽著,有這樣一個聰明並且認真的學生好好地聽他講課,讓老亨特很有成就感,他帶著追憶的神情說:“我年輕的時候,也曾對這個課題很感興趣,外星人真的存在嗎,他們究竟在哪兒呢?本來博士畢業以後我想去從事這方麵的研究工作,可惜……”


    他看了看被瑟利斯特鋪了一桌子的舊圖紙和外麵老舊的機器,憂傷地歎了口氣。


    ***


    對付雲藍來說,話題從剛才起就已經完全歪掉了,關於這個手環的來曆,那些神跡、魔法或者外星人之類的猜測對於現狀而言沒有任何用處,看起來從老亨特這裏也找不出更多有用的消息了,於是他留下瑟利斯特繼續跟著老亨特學習,自己回傭兵團的營地去找鎮長李捷斯。


    “藍!”李捷斯一看到他就迎了上來,“關於那個慶典的事情……”


    付雲藍一邊脫外套一邊說:“你安排吧。”


    “可是傭兵團才是這次慶典的主角。”


    “我們已經在外麵奔波了好幾天,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這話倒是實情,本來付雲藍不在,李捷斯想跟其他傭兵先商量一下,但他們都一副很累的樣子敷衍了幾句就去睡覺了,隻有付雲藍到現在都還不能有片刻安閑。


    “那……安排在明天晚上吧,怎麽樣?”


    “好。”付雲藍進了辦公室就看到李凱琳在那等著他。


    李凱琳能夠成為蜂鳥鎮的守備隊長,雖然有個鎮長爸爸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但她自身也確實是挺能幹的,她不僅剪著男人一般的短發,身體也比小鎮裏的大多數男人都強悍,性格又凶又嚴厲,管得部下一點脾氣都不敢有。


    付雲藍其實倒有幾分敬佩李凱琳,畢竟一個女人能在末世之中活成這樣真的是很不容易,不過李凱琳好像一直都不怎麽待見付雲藍,如果不是有正事不得不來找他的話,平時根本就不想和他多說一句話。


    所以付雲藍就開門見山地問:“凱琳,有什麽事嗎?”


    李凱琳表情有些生硬地說:“先前在鎮裏賣‘聖水’號稱能夠治輻射的神棍,我已經找出來了。是幾個新來的流浪者,他們加入了一個叫做‘真神教’的教派,真神教讓他們混進蜂鳥鎮裏來,暗中吸收更多的信徒。”


    “又是真神教。”付雲藍皺眉。


    “為什麽要說‘又’?”李捷斯驚訝地看著付雲藍。


    付雲藍想起他回來之前給傭兵們下過必須完全保密的命令,李捷斯應該還不知道他們遇到了什麽,就簡單地跟李捷斯說了一下這次剿滅匪徒的過程中遇到的怪事,並且把那個手環拿出來給李捷斯看。


    “就連老亨特也說不清楚這是什麽,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真神教跟其他那些濫竽充數的新教派完全不是一回事,恐怕他們的實力和目的都不簡單。以後你們多留心些,一旦有和真神教相關的信息,必須馬上告訴我。”付雲藍說,“還有,那個牧師和手環的事情一定要對鎮民們保密。”


    “我明白。”李捷斯點點頭,畢竟鎮裏絕大部分都是在戰後成長起來的一代,沒受過像樣的教育,特別容易被迷信所影響。


    付雲藍看向李凱琳:“那幾個賣聖水的騙子呢?”


    李凱琳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我之前不知道真神教的事,以為他們隻是一般的神棍和騙子,就直接趕出去了。”


    “……算了,下次有機會抓到再說吧。”付雲藍也沒有太在意,他敢說真神教既然已經有了動作,就不會輕易偃旗息鼓的。


    ***


    付雲藍是個喜歡清靜的人,剛搬進新的住所時,他很滿意於瑟利斯特的低調和安靜,可是時間久了,他卻開始覺得這個孩子未免也太過於安靜了些。


    如果是在瑟利斯特剛來到蜂鳥鎮的時候,父母雙亡前途未卜加上受到了驚嚇,有這樣的奇怪表現也還算是情有可原,但是現在都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這孩子卻似乎一直都沒有從當初的陰影中走出來。


    那天老亨特對他說的事情更是讓付雲藍有些不安,他覺得他應該再找個時間再跟瑟利斯特談談。


    這天付雲藍提前結束了傭兵團的雜務,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家裏。


    瑟利斯特正在廚房做飯,不是所有人家都有必要開火做飯的,因為廢土上大多數人吃的主食都是各種廉價或者更廉價的壓縮餅幹,裏麵除了玉米、大豆、小麥、蘑菇之類的食物成分以外,還加入了不少玉米梗、豆莢皮、麥麩之類過去當做飼料喂牲口的粗糧,這些東西隻有被做成餅幹以後才能讓人咽得下去,也可以保存得更久。


    不過托付雲藍的福,瑟利斯特一直都吃得不錯,主食有玉米、麵粉和蘑菇,冰箱裏也總是會有新鮮的蔬菜,比如說像楊梅那麽大的土豆、幹癟但至少新鮮的青豆、扭曲得奇形怪狀的卷心菜之類的,有時候甚至還有牛奶、雞蛋之類的奢侈品,瑟利斯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付雲藍總擔心他營養不夠,時不時地就從牧場帶一瓶昂貴的牛奶回來。


    現在除了食鹽以外的調味品都因為不再有人生產而變得十分罕見,就算他們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得到,但是瑟利斯特就是有本事用簡單的調味品把食物做得很好吃,讓付雲藍很快就養成了再忙再累也要回家吃晚飯的習慣。


    付雲藍想當然地認為這肯定是瑟利斯特以前經常做飯的緣故,然而瑟利斯特其實從來就沒有做過飯,他在廚藝方麵的知識就和別的知識一樣,都是憑空出現在腦子裏的。


    付雲藍來到廚房門口,驚訝地發現瑟利斯特本來都能紮個小馬尾的頭發已經變短了,他有些可惜地摸了摸瑟利斯特的腦袋,剛剪過的頭發有點紮手,不再像過去那麽柔軟了。


    “自己剪的?”


    “嗯。”瑟利斯特簡單地應了一聲,將發酵好的麵團放進烤箱,又開了電磁爐煮上了土豆。


    付雲藍捏自己已經快垂到眼睛的劉海:“我的頭發也該剪了。”


    “我幫你剪。”


    烤麵包還需要一些時間,瑟利斯特就拿了剪刀和梳子幫付雲藍剪起頭發來。


    付雲藍坐在椅子上低著頭,隨著剪刀“哢嚓哢嚓”的響聲,細碎的頭發茬像下雪一般地落下來。


    付雲藍說:“你的手越來越穩了。”


    “是啊。”瑟利斯特簡單地應答,多一句話也沒有。


    付雲藍想起了他要跟這孩子談談的事:“瑟利斯特。”


    “嗯?”


    “我覺得……你應該多說說話,不要總是這麽悶。”雖然談心這種事情確實不是他所擅長的,付雲藍還是試著去做了。


    “可是……我該說什麽?”


    瑟利斯特一句話就噎得付雲藍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就在這時,他聽到有人敲門。


    瑟利斯特放下剪刀去開門,來的是蜂鳥鎮裏最大的農場主西德裏克,他手上還提了一塊少說有五、六公斤重的牛肉,還帶著新宰殺的餘溫。


    “農場裏剛殺了一頭牛,我想趁著新鮮,先給你送一塊肉來。”西德裏克聞著空氣中烤麵包的香味,笑笑說,“希望還趕得上晚飯。”


    瑟利斯特接過肉進了廚房,付雲藍就拿毛巾一邊撣著剛剪過的頭發一邊招呼西德裏克:“坐吧。”


    “新發型不錯。”西德裏克在桌子前麵坐下來,摘下厚重的毛皮帽子握在手裏捏著,樣子看上去有些拘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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