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漆黑,倘若不是江岸兩邊的燈光鋥亮,這漆黑的墨便幾乎和夜色能融為一體。


    一條墨帶,如同長綾一般在船頭甩開。


    船頭之上的四五名高學士子當即便被籠罩在墨色之中,被染得通體漆黑,紛紛後倒墜入水中。


    此墨雖然沒有季孫家那般霸道,可是一旦沾染,卻也是身受重傷,甚至一命嗚呼。


    那神秘的黑影掌控著墨帶,頃刻間便將畫舫之上的眾多士子全部掃光。


    東郭明,孟孫康,季孫香等幾人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驚呆了,三人幾乎同時施展法術,向畫舫撲過來。


    季孫香手指彈動,“鏘,鏘,鏘”琴聲如戰鼓一般激越,東郭明的筆側鋒卷殺,卻也是一等一的書道殺招,而孟孫康的書道人如其人,陰險狡猾,出筆詭譎,奇峰突起。


    三人同時出手,三人皆是洞玄境修士。


    “嘿!”黑影一聲冷哼,手一揚,那長長的墨帶化作一個橢圓,就如同以畫舫為中心畫了一個圓圈一般。


    這個圈劃出來,季孫香的琴,東郭明和孟孫康的筆便難以逾越分毫。


    三人臉色劇變,他們可都是大楚年輕一輩一等一的高手,三人聯手,縱然是麵對大學士也有一戰之力,可是此時,三人根本撼動不了眼前墨帶分毫。


    “嗬嗬~”黑影冷冷的笑,但見他背負雙手。根本就不動,那一條墨帶便定格在空中。


    以季孫香三人的見識,竟然無法分辨這究竟是什麽法術。


    四藝之中。琴棋書畫,皆有章法可循,可是這黑影人僅僅就用一條墨帶,毫無章法,隨手畫一個圈,便能擋住三位洞玄境高手無法越雷池半步,這等修為和境界。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你們的長輩沒有告訴過你們麽?在武陵別擺權閥豪門的派頭。倘若能收斂你們的囂張跋扈,定然會活得久一些……”黑影淡淡的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向前一點。


    東郭明一聲慘叫,口吐鮮血。直接便沒入了黑暗之中。


    季孫香和孟孫康兩人嚇得魂飛魄散,立刻就欲後退。


    “想走麽?”


    黑影手指輕輕的一勾,一根無形的琴弦封鎖住兩人的退路,兩人竟然無法後退一步。


    孟孫康為人圓滑,當即道:“前輩,今日之事不關乎我孟孫家,對武陵學界我孟孫家一向敬畏,斷然不敢冒犯,還望前輩能網開一麵……”


    “嗬嗬~”


    黑影人隻是笑。眼睛盯著季孫香,道:“你呢?”


    季孫香臉色蒼白,一時竟然怔怔無語。她真是嚇傻了。


    今日之事,本來就是她無中生有,眼見唐雨竟然在武陵江上私會情人,內心不爽,才一時耍出了大小姐的脾氣,要給唐雨一點顏色看看。


    可沒想到唐雨踏入修行之門如此短的時間。修為卻當真了得,而且悍勇無比。沒有一點病秧子的模樣。


    幾個回合之間,唐雨便滅了三大世家數名高學士子。


    這一來她便是騎虎難下,東郭家和孟孫家的士子哪裏還隻是想擒住唐雨?分明就是要將唐雨直接滅殺……


    現在他們人沒殺到,反倒自己身受重傷,有些人可能還一命嗚呼,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走吧,今日便饒了你們,回去都漲點記性,有些人不是你們可以冒犯的,更不是你們可以覬覦的,滾!”


    一個滾字出口,季孫香和孟孫康兩人便倒飛出去,無巧不巧,兩人剛好飛到自家的船上。


    畫舫依舊往前行,畫舫之上黑影人傲立,唐雨受傷,臉色發白坐在了地上,他的身旁,清麗的女孩已經哭成了淚人兒。


    三人就那樣大搖大擺的慢慢的遠去,武陵三大世家,近百人個個臉色蒼白,無人敢放一個屁!


    畫舫已經殘破,可是依舊能航行,順著水路往上遊大約行了半個時辰,武陵江上的來往穿梭的船便多了一些。


    而在這個過程中,沈小竹已經用魔法“治療術”給唐雨治了三次傷,唐雨背後的傷口也漸漸的愈合,已然無大礙了。


    “你是誰?”唐雨盯著黑影人道。


    “嗬嗬~少年人,你還是少說話吧,萬一傷口崩裂,可就辜負了佳人一番治療了……”黑影人笑道,聲音依舊低沉,隱隱帶有一絲沙啞。


    唐雨慢慢的豎起身子,盯著黑影人道:“裝,你還裝!你化成灰我都認識,有必要再裝麽?不是說‘老夫走也’麽?怎麽還在武陵城混著?是不是覺得指南夫子不過癮,以後下定決心要裝前輩高人了?”


    黑影人一愣,終於一手掀開了腦袋上的頭罩,道:“這你都能認出來?嘖,嘖,陸守尋指點了你幾天,你還真是大大的進步了!”


    黑影人搖身一變成了糟老頭子,不是陶益又是誰,那模樣哪裏還有先前神秘強大的前輩高人樣子?活脫脫就是一中學夫子嘛!


    唐雨哈哈大笑,心情瞬間變好,猛然站起身來,狠狠一拳擂在糟老頭子的手臂之上,陶益大叫一聲,道:“別,有你這麽打人的麽?”


    “我打的就是你,誰讓你給我裝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我拜你為師學了差不多快一年了,你說走就走,就留他媽四個字,你倒是裝了逼,可我他媽心中不爽……”


    唐雨一激動,哪裏還顧得自己讀書人的身份,直接爆起了地球上的粗口了。


    陶益不辭而別,雖然他麵上表現淡然,可是心中卻感覺極大的失落,今日再見陶益,驚喜來得突然,他哪裏還莊重得了?


    陶益嘿嘿的笑,眯眼看著唐雨,道:“我倘若真走了,我們以後恐怕便無再見之日了,你看看你今日的表現,怎能讓我放心?那季孫,孟孫,東郭三家,皆是豺狼猛虎,你這小小的綿羊,就算你智計不俗,卻又怎能冒這等大險?”


    唐雨微微皺眉,反思自己今日,的確是弄險了,關鍵是低估了三大世界的無恥,什麽狗屁聖人門徒,完全就是打著聖人的幌子的一群豺狼……


    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氣,道:“今日之事不會再有,梁子既然結下了,便會有了結的一天……”


    “對了,陶師,你殺了東郭明麽?”


    陶益收斂笑容,道:“殺他倒未必,不過他一身修為卻化為了虛無,此生再無修行之望!”


    “哎……”陶益搖搖頭,道:“現在的脾氣不比當年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卻也時時有仁慈之心。罷了,罷了,此事了了,我卻也真得離開武陵了……”


    唐雨默然不語,暗罵陶益又在裝逼,他和陶益雖是師徒,可是感情卻如同兄弟一般隨便。


    陶益此人,必然有不凡的來曆,關於他的種種,唐雨也不便多問,一時便隻有沉默。


    “哎,為師要走了,你便這等態度麽?”陶益眯眼看著唐雨,佯怒道。


    唐雨揮揮手,道:“走吧,走吧,世界很大,你愛去哪兒去哪兒,反正你我師徒,也不過隻有名分而已。隻見你教我一些權謀詭道,從未見你教我修行四藝,我還當你不是修行世界的人呢!”


    陶益嘿嘿冷笑,道:“好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為師教了你生存之道,你卻人心不足蛇吞象,還想跟我學修行麽?”


    “你想得美,就你這等心思,我教了你,你還不欺師滅祖麽?”


    唐雨盯著陶益,嘴唇掀動,想說的話沒說,卻道:“還不走麽?馬上便要到武陵江心了!”


    陶益嘿嘿笑道:“我自然是要走,不過你這小子,準備帶一個聖人異端和陸守尋回楚都麽?”


    唐雨愣了一下,才恍然還有一個沈小竹。


    沈小竹的身份太敏感,今日鬧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武陵三大世家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回頭還不知有多少麻煩等著唐雨。


    倘若沈小竹跟在身邊,無論是對唐雨還是對對方,都是極端的危險。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拱手對沈小竹道:“小竹姑娘,這位是我的師尊,人稱‘武陵王’,不僅才學精深,魔法修為更是高絕。現在的武陵,已然沒有了你的容身之地,你倒不如跟我師尊遠走高飛,離開大楚這個鬼地方,天下之大,還不是天高任鳥飛麽?”


    陶益桀桀怪笑,道:“唐先覺,你這天殺的小兒,自己惹了麻煩,便讓為師給你擦屁股麽?”


    唐雨嘿嘿的笑,衝著沈小竹使眼色,沈小竹心中本空落落的,正愁無處可去,唐雨給她找了這麽一尊強者做依靠,她哪裏能不明白?


    當即她便盈盈拜倒道:“前輩,晚輩沈小竹落難,幸虧得唐公子相救才僥幸不死。經曆了今日之事,武陵卻已無我容身之地了,還望前輩大慈大悲……”


    沈小竹說得十分誠懇,雙目之中隱隱泛著淚光。


    陶益眉頭深皺,突然跳腳道:“唐先覺,你要幹什麽?”


    沈小竹驚慌的回頭,卻見唐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解下了畫舫上的扁舟,人已經登上小舟,一臉大笑,衝著陶益揮手作別呢!


    “走了,這次是真走了,陶師,他日江湖我們再見……”唐雨禦使著小舟,速度飛快,直衝武陵江心,融入了萬千的船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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