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六花飛02


    雖不知敲門的是誰,可薄景謙料想著程蘊之回京也不會與從前舊識聯絡,他壓了壓怒氣,口中卻還是嘲諷著道:“蘊之,話不是這樣說的,當年薄家和林家交好,又不是隻和景行一人交好,你們離開京城多年,便是誰家定了你們這般親事,都是要退的。”


    程蘊之眼底嘲弄更重,“我們離京多年,的確令林家為難,可為何人人皆知林家與你們定親是在十年之前,也就是說我帶著幽幽離京還不到兩年,你們便將親事名目改了,當年和景行口頭上定下婚約之時,大家覺得兩個孩子太小還並未廣而告之,可你們倒好,改了親事名目,立刻便編纂出百般說辭,如此,將景行和月棠,將幽幽置於何地?”


    薄景謙有些啞口,一旁胡夫人軟了聲氣道:“蘊之,當年我們也是有苦難言,至於外麵的流傳,也並非出自我們之口,京城這些人你是再知道不過的了,就喜歡將一件事傳的神乎其神的。”


    她夫妻二人一個臉一個唱白臉,而她一個婦人家開口,程蘊之亦不好爭鋒相對,胡氏便繼續道:“這件事我們的確理虧小侄女,這些年來,也是我們疏忽了,你該生氣也是對的,隻是此事多年已成定局,宜嫻和昭兒亦是青梅竹馬的情誼,還望你看在兩個小輩的麵子上……”


    程蘊之擰眉,“我適才已說過了,婚事,你們要便拿去,我們幽幽不稀罕這門親事。”


    胡氏和薄景謙對視一眼,適才程蘊之所言,他們還當氣話,至此刻程蘊之再說一遍,他們方才聽的真切了些,胡氏一笑,“此言……當真?”


    程蘊之涼涼的笑了下,“我可不是信口雌黃之人。”


    胡氏和薄景謙萬萬沒想到程蘊之和薄若幽是這個態度,皆是心頭一鬆,就在這時,周良帶著個人繞過了影壁來,他們從正廳抬眸望去,一眼看到了帶著禮物而來的林昭。


    薄景謙夫妻麵色微變,薄宜嫻更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而林昭往內走了幾步才發覺薄宜嫻一家三口在此,他有些意外,不由揚眉上的前來,“程伯伯,薄世伯,你們這是——”


    薄景謙一下子有些緊張,卻還是笑道:“想來你已經知道了,幽幽是薄家二小姐,蘊之也是故交,我們是來探望他們的。”


    薄若幽本就是薄氏女,他們同在一堂是早晚的事,林昭已料到必定會有相認之時,可眼下卻看出氣氛不對,他略一沉吟並未多言,“原來如此,我今日亦是來拜訪程伯伯的。”


    對著林昭,程蘊之麵色緩和了些,“林昭坐吧。”


    林昭落座,這時薄景謙道:“蘊之,還是先前那話,你們回薄氏住吧。”


    程蘊之似笑非笑,“不必了,幽幽是薄家小姐不錯,不過這些年她都跟著我,讓她回去她也不自在,我們父女二人住在此地便是極好。”


    薄景謙當著林昭,自然要做冠冕堂皇狀,這時遺憾道:“我是怕你們少了照應,既是如此,那也好,景行和月棠的院子這些年來一直留著,幽幽的閨房我們也會盡快給她收拾出來,隻要她想回去,任何時候都可回去。”


    程蘊之陰測測的,“那真是讓你們費心了。”


    薄景謙暗叫不妙,想著若再留下去,程蘊之還不知要說出什麽來,當著林昭的麵攀扯,可就太難看了,可他更不想讓林昭在此久留,若他走了,程蘊之萬一背著他們和林昭說了什麽,可如何是好?


    於是他歎了口氣,“不費心,都是一家人,前些年我們照顧的少了,如今你們回來了,我們自然會好好照顧你和幽幽的。”


    程蘊之牽了牽唇,並不接話,薄景謙便看向林昭,“昭兒,你何故今日獨自前來?”


    林昭斟酌著道:“程伯伯回來之後,還未上門拜見過,因此今日過來探望。”


    薄景謙了然的點點頭,“這是應該的,你父親和蘊之是故交,我們又有姻親在,勞你費心了。”說著話,薄景謙轉身看向程蘊之,“我們也來了多時了,今日來的匆忙,未曾準備,改日在薄府備宴,為你們接風洗塵。”


    程蘊之不冷不熱的,“我腿腳不便,也不飲酒,這些不必了。”


    薄景謙麵上掛不住,忙起身告辭,末了又對林昭道:“昭兒,稍後我正要去你們府上,你可要與世伯一道回去?”


    林昭愕然,心道他不過才來,怎麽就要讓他走?他又道:“眼下父親還在衙門,還未回府……”


    薄景謙了然一笑,“沒關係,你在就好了,正好我和你父親商議之事,亦與你有關。”


    林昭作難的站起身來,看著程蘊之,“那對程伯伯太失禮了……”


    程蘊之何嚐不明白薄景謙心底的念頭,他淡笑一下不甚在意,“沒事林昭,你自去吧,你能來看我們,心意我們已領了。”


    林昭心底有些不快,薄景謙此行有逼脅之意,何況登門做客,哪有這樣對待別人府上的客人的,然而薄景謙如此,程蘊之亦無留他之意,他隻得硬著頭皮一同告辭。


    程蘊之對薄景謙乃是眼不見心不煩,可看林昭一副毫無所知模樣又有些歎息,等一行人離開程宅,他搖了搖頭,“可惜了林昭。”說著又去看薄若幽,“幽幽,當真不悔?”


    薄若幽失笑,“為何後悔?”說著笑意一淡,“義父,既然不追究這門親事了,咱們以後也和林公子遠著些吧。”


    程蘊之點了點頭,又歎了口氣。


    程宅之外,薄景謙是當真打算去林府,因此他令馬車先送他去林府,而後再送胡氏和薄宜嫻回去,馬車上,薄宜嫻憂心的道:“父親母親,林昭哥哥對此事似乎還不知情。”


    胡氏揚眉:“知情又如何?定了十年親的是你們不是旁人,你父親今日去林府,便是定你和林昭婚期的,婚期一定,你安心待嫁便可。”


    薄宜嫻攥著手帕:“你們不是說……我這個二妹妹當年病的很嚴重嗎?為何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的。”不僅是亭亭玉立,還花容月貌。


    胡氏和薄景謙對視一眼,薄景謙沉眸道:“程蘊之說不要親事,多半便是真的不要,也不必想那許多了,他們願意在外麵住著也隨了他們,回去與老二商量一番,至多再上門看看,近來朝堂上動蕩不安,我也沒心思管這般多,隻要不壞嫻兒的親事,一切好說。”


    薄景謙如此說,胡氏亦頷首,又道:“不過為了不生變,林昭不知道,便不要讓他知道,你和逸軒與他在一處時,想法子讓他少去程宅走動,免得節外生枝。”


    說著她嫌惡的蹙眉,“那丫頭不是在衙門做仵作嗎?他怎一點忌諱也無!當年便是個凶煞的命格,如今又做了這與死人為伍的行當,都要離她遠些才好。”


    薄景謙懶得管這母女二人的小心思,隻想著今日去見林槐,除了兒女親事,還有些朝堂上的難事要向林槐好好討教一二。


    ……


    薄家人一走,父女二人沒多時又如往常一般,早晚都是要見的,今日雖來的突然,可既打了照麵,也省了去薄府走一趟,畢竟有些事避不開薄府這一節。


    程蘊之想起什麽似的道:“再過兩日便是清明,要去祭拜父親母親,咱們自己備好祭品去便是了。”


    薄若幽應下,等午時之後,方才往衙門去,到了衙門,吳襄和孫釗果然還在審黑水村的案子,隻是到了這一節便用不上她了,所有骸骨都做了勘驗記錄,也沒她的事,她正要離開,卻有人來府衙報官,說鬧市之上有人縱馬踩死了人。


    吳襄隻好抽身出來,因在鬧市,本想帶著胡長清去,可一問才得知,胡長清已經幾日未來衙門應卯,薄若幽在旁瞧見便道:“捕頭帶我去便好。”


    吳襄有些遲疑,“鬧市之地,你是女子,我隻怕旁人對你指指點點。”


    薄若幽失笑,“上次也在外驗屍過,捕頭不必忌諱這些。”


    吳襄欲言又止,上次就是因為帶著她去外麵驗屍,才讓她被凶手盯了上,他本想著以後去人多之地,都帶著胡長清才好,想到胡長清近來行徑,他蹙眉道:“這長清最近也不知怎麽了,早前還是個穩妥之人,可過了個年,驗屍頗有疏漏,連衙門也來的少了。”


    最終,還是薄若幽跟著吳襄同去。


    出事之地在盧家巷,到了地方,她頗有些詫異,此處靠近東市,街邊酒肆茶樓林立,街道也算闊達,且這個時辰,還非來往百姓最多之時,怎麽會有人縱馬踩死了人?


    正是午後,街市上忽然鬧出人命,許多百姓聚集圍看,一眼便能瞧出出事之地在何處,在近處停下馬車,吳襄已經帶著衙差趕了過去,見官差來了,百姓們自然退開幾步,不願此事沾上自己,因此薄若幽一下馬車便看到地上躺著的人。


    地上躺著的是個三十來歲的敦厚男子,一襲褐色粗布短打著身,此刻胸口處有詭異的凹陷,血氤染了整個上半身,又在身下聚集流淌出一尺遠。


    一個粗布青衣的婦人正趴在男人身邊嚎啕大哭。


    吳襄走上前先探身觸了觸頸側,人果然已經死透了,那婦人滿臉的淚跪倒在地,“大人,求大人為民婦做主,我夫君是被馬兒踩死的,他是被活活踩死的。”


    吳襄抬眸四望,隻看到街邊兩輛馬車,又有五六匹馬兒,皆停在不遠處的茶樓門前,那民婦見他看過去,立刻便道:“大人,害死我夫君的人就在那茶樓中,我夫君被踩死,他們發現夫君救不了了,便進了茶樓,說等官府的人來了自會應對——”


    這婦人滿是祈求的望著吳襄,吳襄回身看薄若幽,“小薄你來看看。”


    薄若幽在周圍百姓的私語之中走上前來,先檢查了死者傷勢,又起身去看不遠處地上留下的痕跡,片刻後回來問這民婦,“你夫君可是先從背後被撞倒,然後才被踩上?”


    這婦人不住地點頭,“就是的,我們夫妻本在此賣些小玩意兒,夫君他從街對麵過來,根本不曾看身後的路,那些人縱馬衝撞過來,先將我夫君撞倒在地,後麵那人的馬蹄又踩了上去,我夫君當場便吐了血……”


    薄若幽聽完沒做聲,轉頭去看吳襄,吳襄望著她,“如何?”


    “致死傷是胸口的踩踏傷,踩斷了左側胸骨和肋骨,斷掉的骨頭應當刺入了心脈之中,而後致死者暴亡,身上淤傷擦傷亦有,要詳細勘驗,得帶回義莊。”


    吳襄點了點頭,這才一握身側腰刀,轉身往茶樓中去,踩死了人,卻能如此堂而皇之入茶樓之中候著,吳襄已經猜到,多半是哪些富家子。


    入了茶樓,吳襄一眼看到西北窗下坐著站著不少人,而其中坐著的六人皆是華服加身,一看便是非富即貴,吳襄擰眉上前,“我是京兆尹衙門的捕頭,適才當街縱馬踩死了人的,是你們當中哪個?”


    在座者皆是二十來歲的年輕公子,吳襄問完,幾人麵上皆無緊迫之色,上首那人一邊喝茶一邊歎了口氣:“是我的仆從——”


    他抬手一指,指了個站在一旁的侍衛,那侍衛低著頭,這人又道:“此事的確是我們不好,不過那人並非全無責任,見我們禦馬而來,他並不躲避,這才堪堪撞上,人我可交給你們府衙,不過還望你們秉公處置。”


    吳襄掃了一眼侍從,目光仍然落在在座幾人身上,“還勞煩隨我出來,指一指踩死人的馬是哪一匹。”


    此言令幾人有些不耐,可當首之人歎了口氣,“罷了,我們都是講道理的人,指便指吧。”


    他帶頭而出,其他人便也跟著起身走了出來,出了茶樓,這人指向一匹棕色駿馬,“就是這一匹了,你若覺它也有罪,你們衙門一並帶走便是。”


    他們一出來,亦立刻吸引了薄若幽的注意,她起身走近幾步,將他們所言收入耳中。


    吳襄又問:“當時情狀如何?”


    當首之人已不再言語,直令那侍從說話,侍從麵色微白,神色緊張,聞言上前道:“我們跟著馬車一路禦馬過來,因為人多,也看不清前麵如何,隻一路走一路吆喝著,當時其他人都已經散開,卻唯獨此人直直站在道中,看見我們也不讓路。”


    話音落定,又一個華服男子嗤笑道:“別是故意撞上來,要問咱們要銀子。”


    癱在地上的婦人聽見了這話,一時哭號更甚,“分明是你們撞上來的,你們看到人多,卻無絲毫減緩馬速之意,我夫君腿腳不便,躲避不及,被你們撞到在地,後麵的人也不勒馬,所以才將他當場踩死,你們怎能如此顛倒黑白?”


    婦人又怒又悲,說完又去看周圍圍看的百姓,“當時大家都是看著的,你們……你們是看著的,求求你們為我說句公道話……”


    婦人祈求的望向四周,可她話音落定,卻無一人出聲,這裏麵有些人是事發之後才過來的,而那些本就在此的人,看著那幾個年輕公子皆是出身不凡,又如何敢開這個口?


    婦人更絕望了,那幾個年輕公子麵上閃過不屑之色,其中一人又道:“得了,反正也知道是誰踩了人,帶回去該如何便如何,你們衙門辦差也利落些才好。”


    那侍從聞言,立刻點頭:“是我……是我縱馬踩死的人,就算那人古怪,可人當真是我踩死的,我的確有罪,我與你們回衙門便是。”


    “你胡說——”地上的婦人又喊了起來,“不是你,我記得是個著華服的公子踩死的我夫君,不是下人,你們是想推諉頂罪……”


    她哭的嗓子都啞了,生怕自己所言旁人不信,又去看周圍圍看的百姓,“你們一定有人看到的,求求你們幫我作證好嗎?求求你們了……”


    四周一層一層的人潮鴉雀無聲,還有人想轉身離開,婦人眼淚滂沱而下,抱著夫君的屍首不知如何是好,這時,一道清淩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們在說謊,她說的才是真的,你們撞人之時,是從背後將人撞翻,根本不是她夫君故意站在街當中不動,還有,禦馬撞傷人的不是你,而是——他。”


    薄若幽抬手指著其中一個自始至終未曾言語的藍衫公子,她剛指完,這幾個麵無懼色的年輕人神色皆是一變,一人皺眉喝問:“你是何人?”


    吳襄似笑非笑道:“這位姑娘是我們衙門的仵作,既然你們都有說謊之嫌,那好,請諸位都隨我回衙門走一趟,我們來好好說道說道,到底是誰禦馬害人。”


    “回衙門?你可知這兩位公子是誰?”


    一個青衫男子開了口,他指著當首那人道:“這位是忠義伯府二公子。”說著又指著他身邊那藍衫公子,“這位是戶部尚書公子,你請他們回衙門,你請的動嗎?”


    吳襄一聽眉頭便皺了起來,雖是看出幾人非富即貴,可忠義伯府再加上戶部尚書,的確遠超他預料,他心知此事不好辦,麵上卻嚴正道:“皇子犯法也要與庶民同罪,兩位公子就算出身尊貴,想來也尊貴不過皇子去,你們若不回衙門,那也好,我們就在此好好理一理,也讓這般多百姓看看,忠義伯府和戶部尚書家的公子到底有沒有傷人之行。”


    貴胄有貴胄的好處,卻也並非沒有軟肋,見吳襄是個硬茬,他們當然不可能當街理論,且街市之上的確有人看到他們傷人,再理論下去隻會越鬧越大。


    忠義伯府二公子馮燁道:“罷了,既如此,回衙門好生問個明白也不算什麽。”


    他這般開口,那戶部尚書家的衛衍麵上更顯得緊張,馮燁見狀,眉眼間卻頗多從容,又吩咐了身邊小廝兩句,那小廝很快便離開人群走了。


    吳襄心知此事無法善了,也不追究,立刻令他們上馬車往衙門去,這時,馮燁卻看向薄若幽,他走上來兩步問薄若幽,“這位姑娘,你如何知道縱馬之人不是侍從?”


    薄若幽適才不著急說話,便是想看看這群人還能如何扯謊,見他來問自己,她眉眼間多了幾分冷色,“我適才查看過馬鐙,馬鐙之上有紅褐色的泥漬,這泥土乃是極好的培花之土,在你們之中,隻有藍衫公子鞋履上有。”


    馮燁挑了挑眉,自己也轉眼去看馬背上的馬鐙,那馬鐙用的久了,未曾打理,上麵多少沾著泥漬,他是喜淨之人,尋常並不細看,可此時一瞧,果然泥漬顏色頗不尋常。


    他扯唇笑了下,而後話鋒一轉,“看來姑娘未曾認出我來。”


    這話令薄若幽一愕,馮燁笑意深了些,“前幾日我們才見過,看來姑娘已經忘了。”


    他說完轉身往馬車走去,不多時身影便消失在了簾絡之後,吳襄點了兩個衙差跟著這些人,又命人將屍體帶回義莊,亦將那婦人一並帶了回去,轉頭見薄若幽怔愣著,上前問她:“怎麽了?剛才那人是誰?”


    薄若幽搖了搖頭,“我不認得。”


    不僅不認得,她還覺自己未曾見過,可那人卻似乎篤定的很,薄若幽又想了半晌,仍然未曾想起什麽蛛絲馬跡。


    既然將這些佛爺請回了衙門,吳襄已經料到不僅自己,隻怕孫釗都要作難,薄若幽見狀便道:“捕頭,義莊我自己去,你先回衙門便可,驗完了我將驗狀送去衙門交給你。”


    吳襄感激不已,自然應了,又帶了幾個可能看到事發的街邊小商販一道回衙門。


    薄若幽乘著馬車來義莊,又將屍體細細查驗了一遍,寫好驗卷之後,已是日落西山,她複又乘著馬車返回衙門送驗狀。


    剛到衙門門口,薄若幽便覺出今日衙門氣氛頗不尋常,她離開之時,衙門內諸人來往還皆是輕鬆自在,可此時,連門口當值的都噤若寒蟬。


    她心底有些不好的預感,就在這時,她一眼看到林槐父子從後堂走了出來,二人見到她,亦都是神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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