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很靜,簡直稱得上死寂。前麵的一線藍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奪目,有一種蠱惑人心的絢麗。


    雪胤沒有馬上走向藍光處,而是盤膝調息很久,久到感覺到心境沉穩得沒有一絲瀲灩,才立起身,緩緩向藍光處走去。


    一道光門在麵前打開,抬腳邁入,他才發現腳下並非實在地麵,而是憑空懸浮於半空中。天空是琉璃般半透明的藍,周圍除了腳下一條三丈寬的河以外別無他物,觸目所及皆是清澈的藍色,無邊無垠,向遠處延伸。


    幹淨的,純粹的,靜穆的藍色世界,有種冰涼的孤寂,和空虛。


    這就是虛空之陣的內部。


    雪胤並不確定此時的自己是否完好無損,還是隻剩下魂魄在陣中。他試著施展法術,失敗了。不但法術無效,體內的靈力也蕩然無存,無論是屬於修士的還是戰鬼的,都沒有了,丹田和經脈空空如也。


    失去扶持的力量並未使他驚惶。隻稍微踟躕了一小會兒,他便隨意選一個方向,大步流星如履平地。


    空氣中有了動靜。


    一陣風迎麵吹來,送來一團淡藍色的花瓣。花瓣像有生命般簇擁在他身旁,將他團團圍住,爾後轉著圈地回旋。他伸長出手,一片花瓣懸在他指尖,猶如單薄的蝶翼般輕輕顫動。仿似有某種無形的吸引力牽絆住他的目光,他長久地凝視著指尖花瓣。


    “你想告訴我什麽?”他小心地將花瓣移動的眼前,對著它輕聲自語。


    唇齒間的氣流撲到花瓣上,花瓣撲簌簌地飄了起來,“跟我來。”


    雪胤聽到了一個帶笑的聲音,像是花瓣在說話,接著花瓣迅速變大變長,化作一艘藍色的小船停在他腳邊。


    “跟我來。”那聲音又說了一遍。


    沒有猶豫和遲疑,雪胤踏上了花瓣船。小船晃晃悠悠地升起,載著他平穩而迅捷地向前飄。不知過了多久,船停了,緩緩地向下降,落到了地麵上唯一的河水之上。


    又向前漂了一小會兒,河麵上出現了一片片類似浮萍的植物,隻不過是淡藍色的,間或可以看到幾朵白色的花——藍色世界中的一點異色,卻顯得更加幽冷。越往前行,花兒越多,不單是白色,還有深藍色。


    終於,河水在一簇簇茂密的花叢中戛然而止。那些深藍的花兒仿佛就是世界的盡頭。風從這裏來,花瓣從這裏來,那蠱~惑的聲音也從這裏來。


    “你來了。”語氣像是久別重逢的朋友,透著欣喜和親昵。


    花瓣小船瞬間變成一個圓形的大蒲團,雪胤撩起衣袍盤膝而坐,麵對花叢中最大的一朵花。顯然聲音是從它裏麵發出的。


    “你是虛空之陣?”雪胤覺得自己似乎很久沒有開過口,發出的聲音帶著生澀的喑啞,聽上去有種虛邈的不真實,跟這世界裏的景象倒是頗為相配。


    “你猜。”花朵上下晃動幾下,像是開了一個自以為滑稽的玩笑,高興得直打疊一般。


    “我記得我打開了虛空之陣,然後掉了進去。”雪胤淡淡道。


    “也許這裏是冥界,也許你已經死了。”


    雪胤一點頭道:“有可能。可我覺得你既不像冥使也不像冥王。”


    花兒往他麵前伸過來尺許,問道:“那我像什麽?”


    “妖怪。”雪胤說出這個詞的時候,語氣裏帶著明顯的輕蔑。


    “狂妄!”花朵顯然被他激怒,怪獸張嘴般猛地展開花瓣,堪堪停在他眼前,倘若合攏花瓣便可以吞噬他的腦袋。


    雪胤花朵的威脅無動於衷,僅僅是被花朵裏傳來的濃烈香氣熏得皺了皺眉,“你讓我想起曾經被歡喜魔襲擊,她也喜歡用花朵做武器。”


    花朵不屑地哼了一聲,收起花瓣縮回原位,“你很強,很冷靜,也很驕傲。我需要你這樣的修士,或魔族。”


    “你需要我做什麽?”


    “接受我的力量,和我合為一體。”


    雪胤了然道:“你果然是虛空之陣。”


    花朵像是笑了笑,道:“你糾結我的身份有什麽意義?很快你就會遺忘,所有的記憶和感情,統統被抹掉。”


    雪胤挑眉道:“真是個糟糕的消息。”


    “蠢貨!這些東西都是修行的障礙,留下來隻會徒增煩惱。而我可以力量,最純粹最強大的力量,你將變成世界之主,整個世界都掌握在你手裏,創造或毀滅都隨你的意!多美好!多自由!不是麽?”花朵又靠過來,左右搖擺,像是人在得意洋洋地搖頭。


    雪胤非但沒有絲毫向往激動,反而十分淡漠,“我對力量不感興趣。”


    花朵在他麵前定了一會兒,爾後慢慢地縮回去,居高臨下般地道:“冥頑不靈。不過沒有關係,不管你願不願意,你都會被我征服!你將明白,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抵擋都毫無意義!”


    “你就是這樣讓你的守護者入魔?用你所說的——力量?”


    “你的問題真夠多的……你自己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花朵再次張開花瓣吐出一團藍煙,將雪胤包裹其中,伴隨著眼霧的是那濃得令人窒息的香味。


    雪胤闔上雙眼,默念無相門靜心口訣,盡量忽略一陣陣眩暈氣悶的感覺,努力讓自己入定。


    無人知曉虛空之陣內掀起的風暴,僅是在某間不見光的黑房間內,琉璃罩內藍光大作,卻被外麵蒙著的厚實布料悉數吸收。


    ******


    葉息沒想到再次踏入雲綬山時會有如此複雜的心情。


    一切都沒有改變,被血魔族破壞的地方已經完全恢複了。花仍舊是花,樹依然是樹,魔族要和三境開戰的緊張氣氛並未影響到這裏的祥和。妙音鳥和白羽鷹在空中自由飛翔,仿佛是認識已經改變容貌的葉息,一見到他就撲啦啦地飛過來,圍著他轉圈。


    葉息伸手摸了摸靠得最近的妙音鳥,歎道:“你們還記得我?”


    鳥兒唱歌似的叫了一聲,像是在回答他。


    “你們都好嗎?可惜師尊看不到你們。他最喜歡聽你們唱歌了。”觸景生情,葉息愈發難過。


    “小娃兒,你可算回來了!磨磨蹭蹭地幹什麽呢,趕快進來!”殷陌洪亮的大嗓門炸雷似的響起,鳥兒們被驚得轟地飛起,帶路似的朝繁花穀飛去。


    葉息深吸一口氣,沉重的心情鬆快了一點,畢竟這裏是他穿越後的家一般的地方,畢竟這裏還有他和師尊的朋友。如今這種情況,他實在太需要支持了,無論是心理上的還是智力上的。


    虛空之陣仍舊不知所蹤,雪鵬和韋、曲也沒有消息,隻有顧探微帶著白雪和倆動物回到了雲綬山。葉息在問仙台養傷的時候接到了白雪尋找師兄弟的消息。既然阿靈和沐陽真人也找不到雪胤,葉息便打算自己行動,所以他決定會雲綬山問一問白雪的意思,順便向白鏡汀尋找一些線索。


    他受到了白師伯和殷陌的熱烈歡迎。


    修為盡失的血魔尊過的相當不錯,長胖了一圈,紅光滿麵的模樣半點沒有修士的風度,倒像個安逸悠閑的富紳。一見到葉息,他張開雙臂送上一個結實的擁抱,爾後拍著葉息的臂膀笑道:“哎呀好小子,原來你本尊是這個樣子!你說你走了什麽狗~屎運,居然再造了個自己的身體!”他又去掐葉息的臉。


    葉息被他掐得呲牙咧嘴,“喂,放手!好好說話不行嗎?您掐我幹嘛?!”


    殷陌嘿笑道:“我想看看女媧石化的身體是不是像石頭一樣硬。”


    白鏡汀推開他,道:“女媧石這種神器能讓你個凡夫俗子看出端倪?!”


    殷陌撇嘴道:“凡夫俗子我以前可是魔尊之一……”


    白鏡汀忙做個暫停的手勢道:“打住。好漢不提當年勇。我和雪……葉息有要事相談,你那些話留著待會說吧。”


    殷陌不說話了,聽話地閉上嘴,坐到一邊旁聽。


    白鏡汀也不廢話,直接道:“白雪已經跟我說了事情的大概,師弟他真的打開了虛空之陣?”


    虛空之陣打開時,白雪恰好被瞬移寶珠帶走沒看到後麵的情況。葉息便又把雪胤失蹤,以及自己回到問仙台後打聽到的事、還有自己的分析猜測一股腦說了。


    白鏡汀認真聽完,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師弟僅僅是被虛空之陣吞噬,生死難料……換句話說他其實可能還活著?”


    葉息忙點頭:“我們結過血契,他若是有不測,我絕對會有感覺!”


    白鏡汀:“除了確定他的生死,你還有其他感覺麽?”


    葉息黯然搖頭。


    白鏡汀蹙著眉自語道:“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虛空之陣。”


    殷陌忽然出聲道:“不!現在當務之急是阻止三境和魔界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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