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了幾個師弟,顧探微獨自回到自己的小院——作為掌門的親傳大弟子,又是門中年輕一輩的中流砥柱,待遇自然比別的弟子要好,不但有單獨的住處,還有專門的仆役傀儡伺候。


    顧探微今天的心情有些煩躁。打了一會兒坐,始終靜不下心。翻了翻桌上雙修女伴送來的信件、禮物,也是索然無味。


    他從袖中拿出名為“順風耳”的碧玉球在手裏把/玩,不由得回想起偷聽到清壬閣的爭論,以及鬢邊斑白的紫胤真人。


    十八年未見,他也見老了。


    金丹期的修士,臉上自然不會多大變化,然而眼中那種滄桑卻是無法掩飾的。顧探微仍然記得當年那風華正茂的青年,手執破天劍,將一套逐日劍訣連得出神入化,何等瀟灑,何等淩厲!


    如果不是後來的變故,如今坐在掌門之位上的,或許不是師尊而是他也未必。即使當不了掌門,至少也可以當一名長老,可現在,連回自家師門都有人攻訌反對。


    歎了口氣,顧探微很為這位自己少年時期的偶像惋惜。神差鬼使下氣息忽凝,一聲清鳴,他的龍吟劍脫鞘而出落到手上。


    劍隨心轉,劍鋒平平滑出,上挑,下刺,空氣中一團劍影咄咄逼人,竟是紫胤真人當年用的逐日劍訣。


    這套劍訣乃雪胤真人的獨創劍法。顧探微曾見過很多次,悄悄地記在了心上。然而始終不曾認真學習過,好多精妙之處無法領會,招式雖然不錯,卻是照虎畫貓,徒有其形。


    練完一整套劍訣,龍吟劍鏘然入鞘,他的心情更差了。


    “不錯!能將逐日劍訣練到這種程度,雪胤師弟該誇你了。”身後響起玉璿真人的聲音。


    “師尊。”顧探微急忙轉身行禮。


    “有空讓雪胤指點你一、二。”玉璿真人衝他招招手,腳步不停,一徑走入廳舍。


    接過傀儡奉上的香茗,玉璿真人撥了撥瓷蓋,問顧探微:“今天清壬閣的討論你都聽到了?”


    “弟子鬥膽,請師尊責罰。”偷聽長老們議事是犯忌的事。若不是他手裏的“順風耳”是稀罕法寶,可以躲過金丹修士的探查,他也不敢去偷聽。但這“順風耳”是師尊賜給他的,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他老人家。


    “你這孩子也不是不知輕重,無非是擔憂小師叔心切,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玉璿真人並不打算追究此事,話峰一轉,問道:“競技大會之前,你能否突破凝脈進階?”


    顧探微垂下頭,遲疑不語。


    玉璿真人也不催他,安靜地邊喝茶別等他的回答。


    神色來回變了幾次,顧探微終於做出決斷,輕聲道:“弟子憊懶,請師尊恕罪。”


    這句話說得含糊,可玉璿真人卻明了其中含義,眼中不免流露失望之色,端茶盞的手竟然抖了抖。


    顧探微看在眼中,心中大為不忍,忙雙膝跪地,道:“師尊的難處,弟子都曉得,若靈璣和華寧師叔到時仍無法參加大會,弟子自會進階,絕不讓師尊失望!”


    玉璿真人定定地注視著他,眼中的失望漸漸轉變成無奈的愛惜。


    幾息之後,他伸長手臂拍了拍愛徒的頭頂,露出慈祥的笑臉,道:“探微,你的心思為師怎會不知?一旦你進階金丹,既要繼續修行,又要入長老會參與打理門派事務,還要授徒,哪裏容得你再四處雲遊?好比在你身上套上繩索,你怎受得了這般拘束?”


    其實顧探微進入凝脈九層已好幾年,以他的天資早該進階金丹,之所以修為仍停滯不前,非是他不能而是他不願。


    成為金丹修士,在門中的地位待遇自然會大大提高,但相應的責任也會變重,顧探微生性跳脫,平生除癡迷修劍外,最愛的就是四處玩樂,讓他呆在鹿湄山當坐班公務員,那真似砍了他的手腳般難受。因此,他故意滯留凝脈期始終不肯進階。


    玉璿真人對這位愛徒了解至深,也因為心內偏愛,一直由他任性妄為。但今時不同往日,競技大會的名次將決定在九星界內的門派排名,關乎門派的臉麵,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偷襲事件,兩位金丹修士受傷,無相門的戰力大大受損,若顧探微此時進階,自然可以挽回一部分損失,故師徒二人才有先前那番對話。


    顧探微愕然地望著師父,沒想到他老人家是這麽個態度。隨即,他忽然就內疚起來。師父為了無相門可說操碎了心,自己身為親傳大弟子卻不能為他分憂,任性太過。


    “進階這種事講究水到渠成,探微,你光有修為沒有心意,也難以進階。”玉璿真人看出愛徒的心思,溫言寬慰道:“與其勉為其難,不若等你心甘情願再為之。競技會之事,為師另有計較,你無需擔心。”


    見顧探微並不太相信自己的話,他捋須輕笑道:“即使靈璣、華寧二位師叔到時不能出戰,我無相門難道就真無人了?”


    “您是想……”顧探微倒吸了一口氣:“讓雪胤師叔出戰麽?”


    玉璿真人:“以他的實力可以一戰。”


    顧探微:“可師祖的遺命……”


    玉璿真人:“事急從權。真到了關乎本門名譽之時,為師自有辦法說服諸位長老。”


    沐陽真人的遺命像一座大山似的,牢牢壓住了雪胤師弟,把這位本可成為流砥柱的天才從雲端打落塵間,囚困在雲綬山不得翻身。


    可這遺命來得實在沒有道理,既不說雪胤到底犯了何事要受此懲處,也沒有任何其觸犯門規的跡象,沐陽真人身死道消後,除了雪胤本人和雲綬山的主人白鏡汀以外,再無人知曉事情的真/相。


    這樣師出無名的遺命怎能讓人信服?


    被架在掌門這個位置當燒烤的玉璿真人,很需要這位身懷奇才的師弟。沒人比從小把師弟帶大的他更了解其價值了。


    玉璿真人仍記得當年的雪胤是如何驚才絕豔,二十歲便突破凝脈九層,這在整個九星界都是絕無僅有的。整個無相門都期待著他成為九星界,乃至淩霄境第以高手,沐陽真人更是對他傾注的無數心血和希望。


    可是世事難料,不過兩年時間,雪胤便被趕去了雲綬山。大約是受得打擊過大,這十八年來,他隻突破凝脈進階金丹,自此再無精進。


    玉璿真人明白,並不是他沒有能力,而是同顧探微一樣沒有心願。所以玉璿真人毫不懷疑,隻要搬開那座壓著他的大山,他將重放光彩,不要說趕上靜虛那個老鬼,就是成就元嬰也是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玉璿真人與這位師弟的感情十分要好,假如他回歸,絕對是掌門的死忠,那個時候玉璿真人修為不夠高的短板將會由雪胤來彌補,長老中那些不同的聲音將會少很多吧。


    “師尊?”顧探微打斷了玉璿真人的沉思,“您還在想小師叔的事?”


    “嗯。”玉璿真人捋須的手停了停,像是做了什麽決斷似的,神色間多了一份篤定。他望著窗外遠處的雲霧,躊躇一笑道:“探微,過不了多久,你便可以向你小師叔詳細請教逐日劍訣了。”


    ***


    雪胤真人不在的這些日子,雲綬山中雖然每日總會雞飛狗跳一番,但葉息修行種地卻沒有落下分毫。


    不但靈力修為迅速進階築基第三層,師尊留下的拂花劍訣也練得相當純屬,隻是暫時沒有領會劍意。另外《萬像靈識訣》被他修煉到第二層,可以輕易地控製符紙。


    不過修行這玩意兒是前易後難,前期提高可以一日千裏,越往後越不容易進階。經曆了一段快速提高的階段後,他開始進入瓶頸期。


    盡管修煉出現了停滯,但葉息反倒比以前更加勤奮地練習。通過這一段時間的修煉,他發現《萬象靈識訣》除了隔空取物之類顯而易見的好處外,對提升靈力、特別是修習發訣都有很大的幫助。


    好比他在無人指導的情況下練習拂花劍訣,本來將招式連出樣子已經很不錯了,可因為練過《萬象靈識訣》的緣故,他對劍訣的領悟特別快。


    不僅僅是表麵舞出架勢,而是對劍意的深層領悟,每當他練劍的時候,清竹劍就像有生命一般,每招每式身隨意動,他完全不需要去控製手中的劍,隻需跟隨下意識的引領,便可以將劍訣練完。


    這種境界實在太玄妙,好像他與清竹劍已經合二為一,又好像意識全融入劍訣,很有些物我兩忘的意思。書裏描寫的那些武林高手不就是這樣的?


    葉息不認為自己有這種高bi格天賦,這兩年修行進步快,那全是他勤學苦練的結果,突破築基都費了牛勁,如今一腳踹到高手的門檻,肯定是有別的助力。除了《萬像靈識訣》他再想不到其他了。


    苦逼的葉息終於被金手指那高冷的光輝沐浴了一小把,照得他通體舒泰,又暗搓搓地做起“登上修行巔峰、找個白富美雙修”的美夢——雖然他立誌萬年蹲守雲綬山,但不妨礙他做美夢來調劑枯燥的修行生活。


    因為想到了白富美,他對褲/襠裏一套三件兒的東西便格外關注起來,每天都要檢查一下。


    男穿女或是被掰彎找個男人神馬的還是不要了,他就想當個安安靜靜的美(小)男(屁)子(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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