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個,鄭霜奇也比較感興趣。謝霜辰納悶兒,他三師哥到底是什麽成分組成的?怎麽萬事都想摻和一腳?


    “你們上世紀劇院辦?”鄭霜奇說,“這才一千來人啊,怎麽不上大一點的場子去?要不要我給你聯係工體……”


    “別別!”謝霜辰趕緊說,“世紀劇院坐滿了一千七百多號人呢,不少了。您給我弄工體去,萬人體育館哪怕我就開半場,那我也夠能耐的。這次我可是使了個大勁兒才說去世紀劇院,坐不坐得滿我都不知道呢。”


    一千七雖然跟一千出頭就差了幾百人,但是幾百張票要是填不滿,場麵上可不好看。而且這一次謝霜辰確實想把演出做得好一些,勢頭造得大一點。所以不光在場地費置裝費上花了錢,包括後續整套的營銷方案也是沒少下工夫。


    不搞是不搞,搞就要搞大的,既已入局,那就得弄出動靜兒來。


    就連史湘澄都跟他說,這一波要是操作不好,雖說不會有什麽不可回轉的風險,但至少年肯定是過不好了。謝霜辰不在意這些,他於其他業務上會比較謹慎,但是演出這塊他已經有了非常豐富的經驗,他對自己的決定有足夠的把握。


    不過具體細則,謝霜辰沒打算跟鄭霜奇透露,演出信息還沒公布呢,也不算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你這個封……”鄭霜奇覺得“封包袱”仨字很土炮,換了個說辭,“你這個演出有廣告讚助麽?獨家談好了麽?”


    “我沒想著上廣告讚助,一年就一次的年終總結演出,還是別弄得那麽複雜了,我手上的錢也還應付的過來。”謝霜辰委婉地說,“獨家視頻倒是談好了,連著錄製剪輯帶審核,年前就能上線,正好還能春節讓大家看一看,樂嗬樂嗬。”


    鄭霜奇笑眯眯地說:“怎麽,又要跟二師哥對著來?你知道他可是春晚常青樹的。”


    “我哪兒敢呀。”謝霜辰也笑道,“這都是人家網站的安排,我可插不上話。”


    鄭霜奇大笑。


    葉菱看這兩人推杯換盞把酒言歡的模樣,心中隻得無奈。謝霜辰跟他這幾位師哥沒一個能交心的,聊起天來卻是笑容滿麵,也不知道要思慮多少環節,才不至於讓他們給套路了過去。葉菱覺得鄭霜奇此人是最為捉摸不透的,他的行為準則似乎很簡單,隻看利益,這種人最好接觸,但也最難接觸。


    晚飯過後,謝霜辰佯裝醉意打算離去,鄭霜奇沒多留。葉菱開車,瞥了副駕上謝霜辰一眼,見他麵色凝重,問道:“你怎麽了?”


    “不知道。”謝霜辰說,“我總覺得心裏沉甸甸的。”


    葉菱不解:“怎麽會有這種感覺?”


    謝霜辰掏出手機,拿著日曆看了看,答非所問地說:“下半年好忙啊。”


    葉菱笑道:“是啊。因為你紅啊,大忙人。”


    謝霜辰說:“希望忙得值得。”


    次年二月中旬才過年,春天來得尤其的晚,所以詠評社的封包袱演出定在了二月初,演完大家就能放假回家了。這是詠評社創辦以來最大的一場演出,謝霜辰投入了非常大的精力在裏麵,提前幾個月就開始準備策劃,交由史湘澄去執行。


    反正怎麽倒騰都離不開錢,於是這段時間裏,謝霜辰和葉菱就出商演。明明是賺外快的事兒,在史湘澄口中,就成了非常淒慘的“養家糊口”。這一消息一度傳到了姚笙耳朵裏,他還頗為嚴肅地問過謝霜辰是不是最近手頭緊,要不要他救濟一下。


    謝霜辰吃驚,都不知道這是哪兒跟那兒的戲,哭笑不得。


    很快的,謝霜辰接的那部戲也開機了,這當中還有一段小插曲。


    謝霜辰的戲份並不靠前,原本是定於十二月才進組,但是因為其他演員一些臨時的檔期調整,和北京天津兩地的進度安排,片方在與謝霜辰協商之後,決定叫他提前至十一月中下旬進組。


    若是換了別的演員,哪兒有這麽瞎安排的?但是謝霜辰不計較這些,反正他人在北京,目前看來也沒有安排什麽其他的演出,這不就是隨叫隨到麽?他想來奉行與人方便與己方便,舉手之勞就能幫人家解決一些麻煩,也談不上什麽大事兒。


    片方自然是對謝霜辰歌功頌德,好一頓表讚之後,謝霜辰進組。


    “哎,葉老師……”謝霜辰眼淚汪汪地扒拉著門框,“我這一去……”


    “你快點。”葉菱催促,“別叫人家等著。”


    “您都不跟我告別一下麽?”謝霜辰繼續眼淚汪汪,“我這一走啊……”


    “你別廢話了!就在北京拍!你要是進度快點還能晚上趕回來吃完飯!你在演什麽戲!”葉菱無語,“不用這麽提前進入劇情!”


    “哦。”謝霜辰一秒恢複正常,拿著手機就出門了。


    前半段的戲份在北京,除了有兩場夜戲謝霜辰沒回來之外,其他時候他就跟上下班打卡一樣,也感覺不出來是在拍戲。


    史湘澄身為經濟人肯定是得去探班的,第一次近距離圍觀到大大小小的明星藝人,多少還有點小激動。她還特意問謝霜辰:“拍戲有什麽不一樣的感覺麽?你覺得自己演技怎麽樣?怯場麽?”


    “我?怯場?”謝霜辰吃驚地說,“你瘋了?你可著北京城問問去,謝家的小五爺什麽時候怯過場?多大的角兒在我眼裏都是浮雲好不好?就咱這個演技,說良心就一句話,奧斯卡欠我一個小金人。”


    “你還是閉嘴!”史湘澄不打算跟謝霜辰糾纏了。她看謝霜辰穿個戲裏的青灰色的大褂,是那種特別粗糙的布頭,也許是看謝霜辰穿大褂看習慣了,縱然如此落魄的打扮,也難蓋其鋒芒。


    但是他得意洋洋的那個勁兒是在是太欠打了。


    北京的戲份結束之後,轉道去了天津,這下謝霜辰恨不得跟葉菱來個十八裏相送,最後還是葉琳把他踹出了家門。


    再不走,就趕不上高鐵了。


    就這謝霜辰還墨跡了半天,臨走時候,他忽然來了一句:“不知道為什麽,我特別不想離開北京,總覺得出了自己的地盤兒,很多事兒就身不由己了。”


    葉菱一愣,問道:“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他看謝霜辰那副樣子,差點就說出來“要不你不想去就不去了”這種話。他猛然回神,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又不是小朋友第一次出門上幼兒園,天津他們都去了多少次了,怎麽可能身不由己?


    “你等一下。”葉菱上臥室拿了一條圍巾出來,給謝霜辰圍上,“明天該降溫了,特別冷,雖然你就去個三五天,但是也別凍著了。”


    “嗯。”謝霜辰點頭,“那我走了,葉老師再見。”


    “好好照顧自己。”葉菱說,“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再見。”


    史湘澄陪著他去的天津,不過詠評社這邊還有一堆事兒,尤其是年底的演出很忙碌,史湘澄當天就折返回來了。


    謝霜辰不在的時間裏,葉菱也不上台演出,晚上就在劇場的後台幫忙。這同以往的日日夜夜沒有任何區別,但葉菱卻總有一種特別怪異的感覺。


    他總覺得謝霜辰不在他的身邊,仿佛就會出什麽事兒一樣。


    終於,在謝霜辰離開的第三天夜裏,葉菱的電話響了。


    “喂?”大半夜的,葉菱被電話吵醒,看了看時間,夜裏三點多。來電顯示是謝霜辰的名字,他看見之後心就猛地提了起來,接通之後小心翼翼地問,“怎麽了?”


    “葉老師,我是不是把您吵醒了?”謝霜辰的聲音不大,但能明顯聽出來心氣兒不高,這話說得也是驢唇不對馬嘴。


    “你怎麽想起來大半夜給我打電話了?”葉菱揉了揉眼睛,盡量讓自己清醒過來。


    “有一個事兒想跟您商量。”謝霜辰猶猶豫豫地說,“這個戲……我覺得很奇怪。”


    “怎麽?”葉菱納悶兒。


    謝霜辰說:“在北京拍攝的時候一切都跟之前商量過的以及看過的劇本一樣。隻是到了天津之後,給我的劇本忽然變了……我聽說現場改戲是常有的事兒,但是我這個被改的……叫我很不舒服。”


    葉菱也知道片場會發生這種事,即便是主要角色,被改戲也是常有的,何況謝霜辰這種不那麽重要的戲份。隻是謝霜辰說被改得很不舒服,這就值得注意了。他不是那種計較名利耍脾氣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必然是戳到了謝霜辰的痛點。


    “你仔細說說。”葉菱說。


    “咱們原本看的劇本裏,我這個角色不是惹上江湖紛爭了麽?但是我到了天津之後,手裏換了新的劇本,就不是這個故事了。”謝霜辰說,“改成了什麽所謂的紛爭都是這個學徒一手挑起來的,師父的死也與他妄圖篡位有關。您知道麽,最絕的是劇本裏對這個角色最後的定位——欺師滅祖,大逆不道!”


    葉菱心裏“咯噔”一聲。


    “偏偏這個角色還要笑著承認他就是欺師滅祖大逆不道,他就是要奪走師父的一切,將師兄們陷於不義。”謝霜辰說到這裏也是一笑,隻是無限悲涼,“您說,這劇情是不是似曾相識?”


    “是。”葉菱說,“也由不得人多想。”


    “我看了之後特別生氣。”謝霜辰說,“跟導演和編劇理論,但是他們解釋的都很含糊。編劇一個勁兒地說是根據拍攝的調整,鬼才信是什麽調整。這事兒我越想越不對,睡不著覺,這才給您打了電話。”


    “這段劇情你拍了麽?”葉菱問道。


    “沒有,我怎麽可能拍?”謝霜辰說,“我覺得就是有人在針對我,想要叫我親口說出來那句話。我明明不是,哪怕是一個角色,我也不能接受。我生平最敬重師父,我怎麽可能做出來欺師滅祖大逆不道的事兒來?想給我扣這麽一個帽子,我可真是受不起。我可以忍受各種各樣的罵名,唯獨這一條不行。”


    葉菱能聽出來謝霜辰的情緒很激動,他大概知道是什麽情況了,也知道謝霜辰為什麽會半夜給他打電話。這件事情很嚴重,雖說有懷疑的對象,但是無憑無據,影視圈跟曲藝圈關係又不大,無端端指正有些太牽強。


    “那你是不是不打算演了?”葉菱問道。


    “如果很自私地想,我確實不想演。”謝霜辰說,“但是這不是我一個人事兒,還牽扯了很多,最重要的是如果我罷演,會有一筆違約金等著。這不單單是對我,很可能都對詠評社,對我們年底的演出有很大的影響。現在雖然還沒開票,但是已經鋪出去宣傳了……我很想任性妄為,但是我也要對我任性妄為的後果付出代價。所以我很糾結,這也是我給您打電話的理由之一,我……”


    “如果你不想演,那就不要演,我不可能叫你受這種委屈。”葉菱決絕地說,“違約金的事情你不用想太多,大不了砸鍋賣鐵。錢沒了還能掙,可是名聲沒了,骨氣沒了,多少錢都買不回來。”


    “葉老師……”謝霜辰的聲音有些哽咽,一時熱血激蕩,說不出話來。


    “我覺得你現在先睡覺,不要再想了,就算睡不著也去床上躺著。”葉菱說,“具體的事情等明天早上再說,好不好?”


    “嗯。”謝霜辰說,“葉老師,您也睡覺,明兒我再給您打電話。”


    “打什麽電話?誰說打電話了?”葉菱說,“你告訴我地址,明兒我上天津接你去。”


    葉菱把謝霜辰轟去睡覺,自己卻沒了半分困意。他開電腦查了一點東西,天亮之後就買了去天津的票,直奔著南站去了。


    到了跟謝霜辰約定的地方,雖然就幾天沒見,但謝霜辰看見葉菱的時候竟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一個人身處異鄉的彷徨與掙紮在這一刻全然消失,他快步走上前去,緊緊地抱住了葉菱。


    “葉老師,帶我回家。”


    “嗯,我們回家。”葉菱說,“可是在此之前,你不跟人家打個招呼?”


    “反正到最後都是要撕破臉的,何必再做這麽虛偽的客套?”謝霜辰說。


    “我叫你白天再說具體的事情,是怕你夜裏情緒激動。你現在是想好了麽?”葉菱問道,“打算跑路了?”


    “對。”謝霜辰點頭,“我可以不惹事兒,但是事兒來了,我也不能怕事兒。他們不仁,也別怪我不義”


    “行,我們回北京。”


    二人在回去的高鐵上,葉菱給謝霜辰講了講自己夜裏發現的一些線索。


    “你的合同我叫湘澄給我發來了一份。”葉菱說,“裏麵絲毫沒有提到如果劇情人設發生改變對藝人造成什麽負麵影響,片方應當有什麽措施或者賠償。很明顯,是咱們經驗不足疏忽了,同時也證明了,這從一開始就有問題。”


    “哎,大意了。”謝霜辰說。


    “而且我還查到了一個東西。”葉菱說,“這部劇的出品方裏有一個公司來曆比較特殊。”他把手機屏幕轉向謝霜辰,“這是這家公司的股東結構。”


    “這幾個人我不認識。”謝霜辰看過之後說道,“聽都沒聽說過。”


    “對,你是沒聽說過。”葉菱說,“但是你看這個持有股份最大的非自然人股東。”


    “是個公司名字。”謝霜辰說。


    “這家持股公司的股東結構裏有一個人你非常熟悉。”葉菱歎氣說,“哎,能幹出這種事兒來的,除了楊霜林,還能有誰呢?”


    “他?”謝霜辰有點吃驚。楊霜林針對他,他倒是一點都不意外,但是楊霜林竟然能用這種方式來套路他,這才是令他意外的。


    他知道楊霜林恨他,但是恨到這種地步,恨到需要用這種手段,再結合之前楊霜林仿佛無事發生的溫和態度……簡直叫人毛骨悚然。


    “是誰都已經不是重點了。”葉菱說,“重點是你現在跑路了,肯定是違約金見了。走司法程序的話肯定還得拉扯拉扯,合同上我們不占任何優勢,最壞的打算就是照單全賠。我看了一下違約賠償這塊,按照你所參演的內容的製作費加上演出費還有稅,按照200%的賠償,算下來大概是……654萬。”


    這個數字給謝霜辰帶來的驚愕程度遠遠超過聽到楊霜林的名字。


    葉菱倒是很淡定。


    “那什麽。”謝霜辰咳了兩聲,“我下車之後再回天津,還來得及麽?”


    “你覺得呢?”葉菱問。


    “我靠六百多萬啊!”謝霜辰說,“楊霜林這個老匹夫是不是想讓我死!我下了車就上雍和宮燒香去!我咒死丫!媽的!氣死我了!本命年這麽難過麽!”


    謝霜辰恨不得罵了一路,葉菱哭笑不得。


    雖說錢是身外之物,嘴上硬氣的時候是挺爽的,但是一分錢也確實能難倒英雄漢。兩個人到家之後,葉菱把家裏所有的存折銀行卡都翻了出來,湊在也就剛剛夠個零頭。


    “我現在就作法!”謝霜辰氣得跳腳。


    “你先別著急。”葉菱說,“詠評社的賬上還有點錢,湊個兩百來萬應該沒什麽問題。剩下的四百萬,你看看要不要借點?”


    “跟誰借?”謝霜辰問他。其實謝霜辰能借錢的對象無非就是謝歡跟姚笙,隻要是他開口,這倆人必然會非常爽快的借給他。


    但他開得了這個口麽?


    “從長計議。”葉菱也知道謝霜辰的脾氣,自己惹出來的麻煩去求別人解圍,謝霜辰很難幹出來這種事兒。“要是走司法程序,從上訴到最後的執行總得有時間差,最快最快也得明年夏天了,這筆錢先不著急。咱們年底演出還有一筆收入,還有視頻平台的獨家采買,湊一湊應該也還行。大不了多接點商演,總之……總會有辦法的。”


    “嗯。”謝霜辰點點頭,他深深地歎了口氣,雙手捂住了臉,胳膊肘撐在膝蓋上,相當頹廢地說,“葉老師,我是不是特別沒用?辦個事兒都辦不好。總說著要帶您過好日子,可是成天到晚都為了錢發愁。”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葉菱安慰道,“有時你想安安靜靜的,可是有些人偏不讓你如意。沒事兒,誰這輩子還沒幾個坎兒呢?”


    “這事兒您別跟香腸說了。”謝霜辰說,“這是她一手操辦的,要是讓她知道出了問題那還得了?我估計她都得衝到人家門口殺人放火去。”他口頭上盡是玩笑,但實則是擔心史湘澄自責。


    問題是,紙怎麽能包得住火?


    在謝霜辰離開劇組之後,很快的,這條消息就被爆了出來。這下別說史湘澄了,所有吃瓜網友都知道這檔子事兒了。


    謝霜辰無故退出劇組導致拍攝進度受到影響,是紅了飄了耍大牌?還是之前營造的謙虛人設真相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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