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夜探國師府


    花千春兄妹兩個倒還不知有故人夜晚將要拜訪,花千春那有些瘋癲的性格來的也快走的也快,花千歡哄著她幾句,花千春就也恢複了常態,隨她哥哥一起去三十裏外的黃河堤壩走一趟。


    永州這處小胡同中的紫藤蘿小院,張洛然既然下了決定,就是堂堂正正的去拜訪,張晉飛知道他師叔喜靜,不敢留下繼續打擾,帶著人準備去弄幾張這國師府的請帖。


    楚珩和許念也準備隨他們出去,張洛然卻又開口,還是問道楚珩:“你既是三清宗上清峰弟子,那便是識得齊思遠?”


    楚珩規整回道:“正是我和師弟的師叔。”


    張洛然一聽,這回目光不再停在琴上,他去看楚珩,又分了些目光在許念、風鈴兒身上,他繼續問:“你是江雲子江掌門的徒弟?”


    楚珩應了聲,張洛然這時目光全部落到許念身上,他眉間似有猶豫,卻還是染上幾分激動:“那你便是江掌門的小徒弟?你母親是霍詩韻?”


    許念有些訝異,猛地重新聽到母親的名字,心間就有些酸楚,不由得去看張洛然,點點頭,張洛然繼續追問:“你母親現在可還好?”


    許念沉默了一瞬,低聲回道:“已經去世了。”


    張洛然得了這答案,閉了嘴,但是卻沒讓幾個小家夥走,指了指他右手邊的矮幾,示意三個小孩坐過去。


    他說道:“我與齊思遠、霍詩韻皆是故交,今日故人沒有碰到,故人的晚輩卻如此巧碰到了一處,論起輩分你們也該喊我聲師叔。你們若是不介意,留在這裏讓我打探一下我這幾位少年相識的朋友……這幾年的境況。”


    說到最後,張洛然似是又想到許念那句已經去世了,話到了尾端,竟是無形的多了幾分滄海桑田、世事變遷的悲意。


    楚珩幾人已經坐到矮幾後麵,三個小鬼三雙眼睛看著他,張洛然收起麵上難以言表的悲意,轉而多出了幾分長輩對小輩的慈愛,隻是他整個人氣質偏漠然,突然這樣一轉變畫風,風鈴兒率先打了個哆嗦。


    張洛然一改之前的話少,他也知曉讓楚珩、許念直接說也說不出什麽,便直接問,這樣一問一答,問的也細,不覺間一下午就慢慢地過去。


    風鈴兒聽的犯困,慢慢就倒在許念懷裏,許念見張洛然並不生氣,就一隻手攬住小鈴鐺,任由她睡著。


    隻是他問道許念,許念自己那九年過的也是渾渾噩噩,況且提起他娘,就像是在心口用刀子慢慢磨。


    傷口經久了結了疤,新長出的肉似乎已經掩蓋住曆曆往事,但一稍提起,疼過的人才知曉曾經的錐心之痛如今已經刻在了骨頭重,刻骨之痛怎能容人再問起。


    偏張洛然十分的追問霍詩韻到底是怎麽死的,許念見他麵上並沒有惡意,反而是實實在在的為斯人已逝露出幾分哀傷,隻好勉力回道當年幾個散修道士與楚國皇族勾結一氣,直擊許國王宮害得他母親父親身死之事。


    張洛然問完了,才反應過來人家孩子眼圈都紅了,這才自覺,他替故人戚戚然,故人的孩子隻會比他更難受,頓時自責起來,可是也不知怎麽安慰。


    他隻好看向許念,張了張嘴,卻也隻說出一句:“孩子,你……不容易啊。”


    楚珩瞄了眼張洛然,覺得他腦子有坑,坑還不淺。


    楚珩又握上師弟的手,他是不理解有爹娘是什麽感受,在楚珩看來沒娘才是天下第一大幸事,但也知道像他娘那樣的定是極少,許念的娘定是溫柔可靠把孩子含在嘴裏抱在懷裏的那種。


    許念使勁吸了口氣,也不怪張洛然,這麽久了,沒人和他再談起過霍詩韻和許昭,有人還記得他娘,他心裏並不痛恨,隻是手落進另一隻手中,那手溫暖幹燥,握著他的像是再說我一直在你身邊,你不要傷心。


    許念緩緩壓下心中酸楚,側頭對上楚珩關切的神色,輕輕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沒事,就見楚珩也笑了下。


    少年眉目隨著這笑,像是林間風聲漸過,一樹的花都在瞬間開了,那花瓣正落在他心間滿懷。


    許念看呆了一瞬,意識到不僅他自己有個太過秀致的麵皮,楚珩長得也是一等一的好。


    張洛然那邊也憶起當年事,像是昨日故友仍在,齊思遠和霍詩韻那年都隨師門來雲城,他也正是初入煉氣期的小少年,大概,也正是楚珩和許念這般的年齡吧。


    “當年修仙十六城比較興讓同輩弟子在一起切磋,還興弄個比賽,讓東西南北各個門派都來參加,那一年三清宗與小孤山都來了人。”張洛然開口,給幾個小孩講起當年的事情,“齊思遠半夜跑出來喝酒,霍詩韻我們也不知她半夜怎麽就出來了,我師妹那夜遇到了惡徒,便是齊思遠與霍詩韻出手幫了她一把。”


    風鈴兒一聽張洛然講起故事,睜了睜眼,到是醒了,這故事倒也稀鬆平常,大概就是第二日張洛然師妹張洛春拉著他去找齊思遠和霍詩韻道謝。


    齊思遠性格最為開朗,霍詩韻到是像如今的張洛然,冷冷冰冰不愛與人交流,但也被張洛春時長纏著,偶爾也會與他們三人一起出去喝酒。


    之後就是大賽結束,小孤山一脈向來有些隱世,霍詩韻自此張洛然便是沒有再遇過,之後久不相見,又是都要沉心修道,最後幾人之間便是就此斷了音信,可少年時那不含雜質的情誼還是留在了張洛然心底。


    隻是風鈴兒有些不解張洛然後麵的含糊帶過,她問道:“張師叔,你師妹呢?你們沒有在一起嗎?”


    張洛然那往事講的平鋪直敘,但是懷著幾絲情緒,誰都聽得出來除了少年情誼,那張洛春定是喜歡他的,隻是小鈴鐺這麽直白……


    許念敲了下鈴鐺腦袋瓜,楚珩做師兄熟練的道歉:“稚子年幼,張師叔不要放在心上。”


    風鈴兒不滿,去看張洛然,眼珠子一轉,許念就捂上她的嘴,這丫頭又要開始給人算命了嗎,她那張烏鴉嘴看人觀相隻說凶不說吉,在這丫頭嘴裏就沒見過命好的。


    張洛然麵色不顯喜也不顯悲,瞬間就像是又回了他們剛進屋時那漠然神色,平淡的回道:“我師妹已經離派多年,一晃……二十年沒見過她了。”


    這答案也挺出乎意料,楚珩心下疑問,但卻比鈴鐺懂事多了,知道哪壺不開就不該提哪壺的做人道理,應了聲,之後無話,一時間屋中就沉默了下去。


    等再出了小院,夜色已落,國師府內宮燈高掛,更有百盞琉璃燈奢侈的燃著。


    楚離站在宴請賓客的大廳外指揮著丫鬟小廝,各路賓客來了他都笑著搭上兩句話,隻是那大廳內首座上,女主人至今未歸來,楚離也不禁心中有些打鼓,懷疑今晚花千春還能回來嗎。


    國師府正門,張洛然到仍是那身青色滾邊道袍,麵上神色淡然,看著倒挺像世外高人。


    楚珩和許念換上三清宗道袍,做兩個小道士跟在張洛然身後,張晉飛與另兩名雲城弟子打頭,拿出幾張請帖,府前迎人的管家就沒仔細看這帖子,目光在幾人臉上轉了一圈就笑容曖昧的招呼人進去。


    一行人進了國師府,到了宴客的大廳,遇上楚離,楚離有些驚訝,但也不太驚訝,隻當都是修道中人,這幾人來拜訪一下花千春也無錯,他還歉意的的說道:“主人今日下午突然有事外出,晚宴不一定能趕回來。”


    沒想到來了竟然還見不到人,張洛然麵上神色淡然不說話,張晉飛拱了拱手:“這位小道友,不知你家仙長師從何派?”


    楚離還是老話:“無名散修,來俗世走一遭悟道。”


    這話配著國師府內滿目奢華,又見來參加晚宴的眾人大多左眼寫名,右眼寫利,許念幾人心下都無語,這花千春悟的哪門子道。


    不過此話話過,到了晚宴開始,一直到結束,花千春也沒有回來,全程都是楚離這個“首席大弟子”在主持晚宴,晚宴人眾多,中途張洛然帶著楚珩、許念離席,張晉飛幾人留在大廳盯著楚離。


    隻是出來了,守在門口的小廝就迎上,許念對他說道:“我師叔嫌廳內喧嘩,想出來透透氣,請問有沒有靜些的地方?”


    小廝應了聲,要帶幾人去廂房休息,偏偏還叮囑道:“幾位道長不要亂走,凡事都隻管叮囑了我們這些奴才,府後不能去,正在修葺房屋亂的很,雜人眾多,恐擾了道長。”


    他越是這樣說,反而惹得許念、楚珩不禁多想,跟著這小廝七走八拐離了宴客廳進了廂房,就見張洛然一拂手,這小廝軟綿綿倒在廂房內。


    放倒小廝後,不肖商量,幾人就往後院去,一路上國師府內的小廝丫鬟都調到了宴客廳,到是沒再遇人。


    隻是到了國師府後院,明明是一大片種著楓樹的花園,不僅沒有小廝口中的修葺房屋,也沒有雜人,反而靜的隻有楓樹枝葉偶爾被風吹得響幾聲。


    可人走進去,才覺得不對勁,先是直線走進了小徑,走了沒有幾步再回首,原本小小的一方花園就像是進了一大片望不出頭的楓林之中,天旋地轉不說,方寸間自成一片天地。


    楚珩和許念去看張洛然,張洛然安慰兩個小輩:“雕蟲小技,我來給你們破陣。”


    花園另一頭,回廊中的房間裏擺著個大鐵籠,殷南飛動了動被綁著的手,與他綁在一處的朱羽就是一肘子,殷南飛嗷了一聲,霓裳沒好氣的說道:“你叫什麽叫,你一個大男人手老實點,不要亂摸。”


    “我敢亂摸嗎!”殷南飛叫了一聲,有氣無力的辯解,“朱羽師姐有名的暴脾氣,我哪裏敢輕薄。”


    鍾千意和霓裳背對背綁著,也出聲替自己師兄解釋道:“霓裳姐姐,我師兄不是那樣的人。”


    孟蒙年齡最小,幾人中修為最低,師出正竹峰,低著頭既不幫殷南飛師兄弟二人說話,也不摻和霓裳和朱羽的話。


    霓裳平日裏最瞧不慣融陽峰這兩個小子,他們兩個喜歡來七秀峰和一堆小姑娘湊在一起玩,怎麽看都覺得這倆小子心術不正。


    陳求道對弟子教導太過溫和,她要是這倆小子的師父,再去七秀峰勾搭小姑娘就打斷腿!


    那邊三個被綁成一串的修仙十六城弟子,看著這幾個怎麽看心都不齊的三清宗弟子,想了想出聲勸道:“幾位道友,這時候怎能內訌,我們要一心想辦法怎麽逃出去。”


    “怎麽逃?”孟蒙出聲,消極道,“我們一身修為都莫名其妙的被壓製到煉氣期,煉氣期是什麽諸位會不知道,也就是比凡人強健些,但是連手上這綁著我們的麻繩都掙脫不掉。”


    “繩上畢竟刻得有符咒。”修仙十六城一弟子不滿的補充,另一弟子也回道:“你衝我們凶什麽,有本事對著那妖女凶啊,也不知是誰見了那妖女兩眼都移不開。”


    “這話說的可太偏頗。”朱羽涼涼的出聲,“你們幾個臭男人有誰是移開了眼?”


    這話還包含了三清宗幾個男孩,殷南飛憤憤道:“你和霓裳兩個姑娘不也看直了眼。”


    三清宗一脈修的最為正統,誰都沒往歪處想,還是修仙十六城的弟子訕訕道:“諸位不要吵了,這花千春修的魅術,修為隻要在她之下,誰都移不開眼的。”


    他雖這樣說,可畢竟一幫血氣方剛的少年少女,被困在鐵籠子中兩天一宿了,個個都被自己的無能激起了怨憤,一時半會兒還是互相埋怨,頓時整間房間內怨氣載道好不熱鬧。


    等房間門被推開,張洛然帶著楚珩與許念進來,他金丹期大圓滿的境界壓過去,眼神淡淡一掃,所有人先是一驚,再是認出了自己門派中人,又是一喜,可是一想到他們剛剛的互相埋怨都落入來人耳中,又是滿麵害臊。


    張洛然不欲多評價,但還是說了一句:“修者不求清心寡欲,可像你們這樣的也未免太現眼了。”


    修仙十六城的弟子一個個低著頭:“師叔教訓的是。”


    張洛然揮了揮手,用真氣震斷了困著他們的麻繩與鐵籠,幾人爬了出來,紛紛向張洛然道謝。


    那廂外麵,因張洛然所謂的破陣,就是強行無聲的炸了楓樹,把人家後花園整的不堪入目,等張晉飛帶著兩名弟子尋來也就沒再像上回一樣被困在陣中。


    “師叔,我們先帶人離開?”張晉飛正麵迎上張洛然帶著眾人出來,“花千春今晚不在府中,不知去哪了。”


    張洛然卻突然抬首望向北端,臉色驟變,他不善卜卦,卻還是幾根手指快速算了一下,那邊就已經聽見震天的響聲,在原本有些沉寂的夜晚像是驚雷突生。


    “你先帶他們離開。”


    張洛然匆匆交代,人已祭住一隻靈獸,禦獸而去,速度之快一眨眼就消失在眾人麵前。


    張晉飛還沒應聲,師叔就先不見了,隻好去看這些找回來的少年少女:“我看正門是走不了了,正好迷陣已破,我們直接翻牆出去。”


    朱羽皺眉:“我們修為到現在還沒恢複,仍然是煉氣期。”


    她這一出聲,其他幾人也紛紛應聲,許念和楚珩也驚訝,這花千春越來越讓人驚奇,她是怎麽壓製別人修為的?


    “不要多話。”張晉飛瞧不慣他們的喧鬧,肅聲道,“先離開再說。”


    可他話剛落,一道聲音就插了進來,這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些惆悵幽幽說道:“幾位不請自來,要把我這些小可憐帶哪裏去?”


    順著聲音,許念就見回廊下陰影處,先是緋紅色的襦裙裙擺露出了邊,然後才是人慢慢地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一張白的和玉一樣的臉上,目光還朝著北端,似乎眼中並沒有他們這些人。


    殷南飛和鍾千意不愧是一個師父下的師兄弟,一齊喊道:“妖女!你還敢出來!”


    朱羽和霓裳翻了個白眼,人家為啥不敢出來。


    張晉飛待這花千春一出,就知不好,張洛然都沒察覺那陰影處有個人,他們這幾人更不遑說和這花千春比誰修為高了。


    楚珩和許念卻愣住,師兄弟兩人齊齊拿出劍來,花千春這才收回目光,殷南飛師兄弟倆的話像是沒聽到,眼中神色惶惶哀愁,掃過一眾人。


    張晉飛一陣恍惚,踏出一步上前就像摟她進懷中,好聲安慰佳人一番,為何如此愁腸哀傷?


    可剛踏出一步,就被離得最近的楚珩用劍柄狠狠搗了一下,張晉飛才緩過心神,卻見除了楚珩與許念,其他幾人都已經神色癡癡,著了花千春的道。


    張晉飛大喝一聲,眾人耳邊如聽炸雷才緩了心神,花千春去看楚珩和許念,稀奇道:“他年齡小不識男歡女愛就罷了,你怎麽也不受影響?”


    楚珩因他娘的緣故,不僅不喜歡美貌女人,隻要是人他都心懷警戒,看著花千春隻是溫聲緩緩道:“沒想到又見姑娘,這還真是有些緣分。”


    花千春噗嗤笑了一聲,楚珩這孩子真讓他稀奇,明明看她的眼神冷的像冰塊,語調還這麽溫和,真是個帶麵具帶習慣的孩子。


    她揚了揚眉,絲毫不懷疑是自己沒有魅力,而是促狹道:“莫不是你不喜歡女子,和我一樣隻好美貌少年,所以才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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