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四方客棧,河幫包了一個院落連帶的所有房間。


    院裏,燈火通明,河幫上下包括王陸然總共三十二人排成四隊前後站齊,等待幫主訓話。


    葉明站在最前,除去鬥篷的顧曉亦與晨希則退到邊上、倚欄而立,等著看好戲。葉明輕咳一聲,道:“眾位兄弟,今晚召集大家,是要與大家講幾件事。”眾人不發一言,都看住了他。“我年少識淺,本不足以擔任本幫幫主,承各位看得起,才得執掌此位。但今番我要告知大家,這次英雄大會過後,不論成敗,我都要出趟遠門,幫中事務一並交由副幫主王老哥管理。若是我這次英雄大會不幸……出了事或是兩年後我沒回來,則請王老哥出任幫主之位,負起本幫興盛大任!”


    “幫主……”眾人紛紛吃驚呼道。顧曉亦也是一臉錯愕,但轉瞬又恢複平靜,同時心裏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葉明右手上揮,待眾人安靜,又道:“此事牽扯我之隱私,不便向兄弟們透露。但我意已決,還請你們能夠諒解。”他不待眾人有餘裕討論此事,緊接著道:“王老哥,我幫眾兄弟平時所練何功?”


    王陸然忙道:“啟稟幫主,我幫上任幫主曾創得一套‘魚龍百變’功夫,傳與眾兄弟,時常修煉,不敢怠慢。”“你演給我看看。”葉明來了興趣,令眾人騰出空間。


    王陸然來到場中,抱拳道:“幫主,‘魚龍百變’分拳法和劍法,我先來演練拳法。”他說著雙手作個架勢,手臂左右晃蕩,如魚前行,喝道:“魚貫而入!”接著雙腳錯落,一拳上擊,一拳側攻。一招展開,餘勢接連不斷。“魚目混珠”、“渾水摸魚”、“如魚得水”、“臨淵羨魚”、“魚死網破”……


    這套“魚龍百變”功夫自是入不得方家之眼,拳招展開時,破綻極多,且行拳與步法之間搭配甚差,也難怪這樣的一個小幫派會得一套功夫已屬不錯。顧曉亦與晨希看他打得賣力,都是大聲呼好,河幫眾人見一個小孩、一個女子都叫得很響,哪能落了勢頭,群起鼓噪。


    待王陸然大喝一聲“魚躍龍門”,跳起一丈多高,倒翻個跟頭,穩穩落地,雙手抱拳,結束了“魚龍百變”拳法。“請幫主賜教!”


    葉明點點頭,道:“王老哥,你這套拳法走偏鋒、重奇招,本也是可取的。但這拳招之間矛盾太多,比如說這招‘渾水摸魚’……”說著右手作勢一圈,左拳轟進,同時右腿踏前,腳尖踮起,“此招實乃偷招,偷不到便要急退,因此腳跟虛浮,隨時要準備退路,不可自斷生路。”王陸然等人恍然大悟,他們於拳法的領悟本是非常粗俗的,如今有人指教,更是一語中的,如何不欣喜?都是哄然叫好,紛紛試招。


    於是一個教,眾人學,都鬧了個不亦樂乎。短短半個時辰,葉明便將一套三十六路的“魚龍百變”拳法講解一遍,王陸然因習練最深,也領悟最多,大喜之下更是連連比劃拳法。


    葉明大感欣慰,忽地耳根有聲,側目左看,晨希點了點頭,便對眾人道:“你們繼續練習,累了便自歇息。”眾人答應,葉明遂與顧曉亦、晨希走向一個房間。


    進的門內,葉明微笑道:“你來了。”隻見房內,早已多了一個絕色少女,不施脂粉,國色天香,傾城之姿,冷豔無雙。晨希歡呼道:“琬琬姐姐。”便快步跑了過去。少女罕有地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撫摸著晨希的頭。


    “琬琬姐,你去哪了呢,讓我們好找?”顧曉亦問道。


    “此處不是談話之所,你們跟我來。”說著走向打開的窗口,等三人跟上,便霎時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顧曉亦拂滅油燈,三人也一發跟去。


    嵩山周遭山勢極多,多有隱蔽之所。雖這次英雄大會來的江湖人物不乏能人,但他們四人一個半神之體、一個魔嬰僵屍、一個身具混沌之氣,飛行之態豈能讓他人看了去?四人一路飛去,不過旋踵,葉明忽覺路段有些熟悉,再過得一刻,驚見下方一塊沼澤地,晨希脫口叫道:“大哥,我們上次來過這裏!”


    如果是這塊沼澤地,那麽前方便是……答案已經出現在他的眼前,秦琬琬帶他們來的地方赫然竟是他們曾遭遇陰魔埋伏的山穀!


    四人停落穀底,隻見四周濃霧潛伏,看不真切。陰風撲麵,葉明頓覺全身泛涼。顧曉亦已問道:“琬琬姐,你帶我們來這裏作甚?”


    秦琬琬望著遠處,幽幽道:“我一直心中存著疑惑,為何那些人能控製我的僵屍作惡?為何我屢屢召喚他們,卻無濟於事?我思來想去,昨夜不禁來到了這裏,我前日將僵屍藏於此處,是因這山穀陰氣極盛,乃是道書中所言聚陰池,即便以鮮肉藏於此處,三伏之夏亦需好幾天方會腐敗。卻不料被我發現了一件事……”


    三人聽得一奇,顧曉亦趕忙問道:“何事?”


    “葉明,你第一天來到洛陽,夜晚在柳英莊身陷陰魔之困時,可知道那時有幾條小白蛇圍繞著你們打轉嗎?”


    葉明聽得一凜,道:“你說得可是虯褫?”想到自己與晨希當時竟被這蛇給圍住了,不禁暗暗搖頭,苦笑不已,幽冥血海之毒竟連虯褫也不敢冒犯,反而救了他們,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原來這小白蛇叫虯褫,此蛇不是凡物,機靈至極,縱便是一般妖鬼,恐也不是他們對手。我昨夜來到這山穀,便發現這漫山之中爬了不下萬千條虯褫!”


    什麽!三人大震,一條虯褫已經如此厲害,怎會有這麽多潛在這個山穀?


    “當時我亦覺得奇怪,便不動聲色,藏好身子,暗中察看,不料竟真被我發現了。”


    “發現了什麽?”顧曉亦急道。


    “原來這個山穀亦是厲炎他們的老巢之一,我前日送僵屍來此,那是羊入虎穴、有來無回!”秦琬琬眼中泛起冷森光芒。


    昨夜她來此山穀,隻見萬千條虯褫翻翻滾滾,爬滿地麵,其勢詭異至極。她乃魔嬰之軀,自是不懼,但也看得暗蹙峨眉。不料隻過了一會,忽地一團濃霧出現,她心中一驚:“厲炎!”那濃霧往下一甩,登時摔落十來個活人。虯褫忽地往四周湧去,為這些活人騰出幾丈空地。


    那些活人看見這許多奇蛇,都嚇得屁滾尿流、呼爹喊娘,厲炎獰笑幾聲:“別怕別怕,等會你們就會舒服了。”他話聲方落,忽地一堆青綠之蛇從白蛇群中爬出,如箭般射入十來人的身體。秦琬琬大驚,想要阻止時已有所不及,隻見到那些蛇一下便咬開了活人的皮膚,鑽了進去,在一陣淒厲的慘叫聲中,十餘人不斷掙紮著身體,卻又不得死,情狀十分慘烈。


    秦琬琬性子堅忍,知道救之不及,當下便冷眼旁觀。那些人終於死去,隻見從他們身子中又爬出了蛇,但這回它們的眼色不是青綠,而是乳白!


    顧曉亦隻聽得目瞪口呆,半晌回過味道:“厲炎是在炮製虯褫!可是,我聽陳半仙說,虯褫不是天上犯錯的龍嗎?”


    葉明沉吟道:“我猜虯褫可以來自天上,亦可來自凡間。那些普通的蛇若要修煉,不知要幾百年,但人乃天下靈氣所鍾,食人的靈氣自是要快上幾十幾百乃至幾千倍。人有喜怒哀樂、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都是最純正的靈氣,這些青綠之蛇正是吃食怨氣修仙!但它們因修仙之法另辟蹊徑,不能如其他妖怪般修成人形、自然也不會變幻之術,但恐怕也有一些神通。而這種捷徑竟被厲炎他們發覺了,真是可惡。”


    秦琬琬回頭看了他一眼,又道:“更令我吃驚的是在後邊。”


    厲炎炮製出幾十條虯褫後,忽道:“時候也該到了。”濃霧瞬間消失。秦琬琬注意到他沒令這些虯褫離去,暗想或許他還會回來,便繼續隱忍不發。果然隻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山穀上方一陣怪風大作,秦琬琬不禁心中暗凜,隻見怪風中現出一大堆“人”來。說是一大堆“人”,其實是一大堆僵屍,還有陰魔與厲炎!


    這瞬間秦琬琬幾乎有衝出去的衝動,這些僵屍,若不是因為她,也不會淪落到如今這步田地!但她又忍住了,且不說對方兩名高手,她無必勝把握,而且她也無法肯定所有僵屍在不在這裏,更加無法確定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麽!


    隻聽厲炎陰笑道:“有我一萬餘厲鬼、你五百多具僵屍、這十萬虯褫,何愁大事不成?”


    秦琬琬登時驚住,越發聚精會神。又聽陰魔冷哼道:“做事可不能急躁,要做成這件大事,我們更不能掉以輕心。”聽那厲炎再說幾句,是笑陰魔太過小心。


    陰魔並不理會,隻是道:“我總覺有些蹊蹺。”厲炎道:“怎麽說?”“我聽聞那鍾馗是個烈性子,在人間時,因相貌過醜不被皇帝封作狀元撞柱而死,怎麽今天戰不過便跑了呢?”厲炎嘿嘿笑道:“那還不是因為我,我們倆合在一起,他一個鍾馗能是我們敵手嗎?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在人間傻得緊還可以撞柱,死了後他還再去撞什麽?”


    陰魔道:“這倒也是,死過一回的人若再不學聰明,哼,那他算是白死了!”他說著頓了頓,又道:“此地已被他們攪和過,不宜多呆,我們得另換地方,準備明晚舉事。”厲炎沉聲道:“那姓葉的小子怎麽樣?”“這小子,劍法太強,我暫時生擒不了他。你若遇著他,也自求多福吧。”二人說著忽又刮起一陣狂風,那些僵屍、虯褫竟隨風全部消失,隻餘下十來具屍體千瘡百孔地躺在地上……


    葉明隻聽得冷汗直冒,幸好陰魔與厲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否則鍾大哥此舉必然露出破綻。但聽陰魔如此評說自己,不禁失笑,他必是擔心厲炎搶了他的功勞,畢竟自己現在功力全失,從而使得他認為擒拿自己是十拿九穩,才口出謊言相騙。


    “秦琬琬,這回真是多謝你坦言相告,使我們掌握了很多信息。”


    “哈哈,秦姑娘玉口一開,一字千金,多謝多謝!”遠處夜色裏奔來一條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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